“有执, 你伤势如何了?”
乔瑜依偎在乔无妄怀中不敢动弹,鼻尖却敏感地嗅到了熟悉的铁锈味,顿时浑身筋骨一僵,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可是贯穿身体的刀伤!
他还记得看医者换药时有执身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虽然被精心清创缝补、收敛止血, 但失血造成的元气大伤, 也不是三两天就能恢复到随处走动的状态。
“阿瑜别怕, 医者说只要醒过来就没事。”
男人安抚地抱紧了少年, 几乎能在偶尔飘起的乌黑发丝上闻到一缕淡淡的清谷幽兰的雅香, 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他借着绳索在峭壁上一步一步稳稳地向上走,云雾加身, 山风拂面,玄色衣袍随风猎猎作响。
乔瑜轻轻倚在男人的肩头向下张望,只见令人胆寒的无垠深崖,仿佛择人欲噬的巨兽。
两人没再交谈,日轮偏转, 已然离昨夜掉落的崖边越来越近, 能听到众人一起用力拖拽绳索的呼号声。
没过多久。
乔无妄抱着心上人, 以一个帅气的翻身而上的姿势,兔起鹘落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崖边。
管家和护卫们一拥而上地聚到男人身侧,唯恐发生什么意外让两人再摔了下去。
“上来就好, 上来就好。”
管家乔长寿用衣袖擦着额头的冷汗,这一遭也让他彻底明白了乔瑜在王爷心里的地位,若是乔瑜当真遭遇不测……
呸, 不会的,不会的!
回去以后就找几个护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小瑜旁边保护, 一定让王爷安心!
管家心思急转,面上只一个劲儿地招呼护卫们解开绳索,并把下山椅抬来。
上山时亲自追寻线索也就罢了,下山的路程,他必须说服端王殿下坐椅子好好修养!
还不等他动口,乔无妄便招呼着乔瑜坐椅子上休息,一夜蜷缩在山洞里,筋骨肯定不舒服。
“阿瑜,别紧张,我们安全了!”
男人的掌心按在少年背后的蝴蝶骨上,能感知到皮肤下的肌肉还未放松舒展。
“嗯,安全了。”
几声筋骨脆响,乔瑜顺利舒展了身体,恢复了手脚的控制,整个人如同一根翠竹,腰肢纤细且生机勃勃。
看到心上人放松的模样,还有身边的诸多护卫,乔无妄终于松懈了一刻,本就泛白的唇更是毫无血色,意识瞬间门陷入了黑暗。
众人只看到高高大大的男人刚刚还颇有精神,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挺挺地倒下去。
还好被乔瑜眼疾手快地接住,恢复行动力的高挑少年直接把男人打横抱起,快速地向山下跑去,后面跟着管家和一连串的护卫。
等一行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端王府邸中时,乔无妄已经被医者诊治完毕,再次喝上了新药——加了乔瑜带回来的血灵芝。
大补,但是得慢慢来。
乔瑜静静地坐在男人床畔的矮凳上,他的发梢有些湿漉漉的,微微面红气喘,易容之下也看不出端倪。
喘气如风箱一样的管家只能慨叹自己老了:连个小年轻也跑不过。不过没事,其他护卫也只能勉强跟上小瑜的速度!
啧,主人想认的弟弟可了不得。
管家努力平复着呼吸,吩咐府中的仆从去准备饭食,他估摸着小瑜至少两顿没吃了。
……
夜深人静。
主卧。
乔无妄还在沉眠,下午被灌了些药汤和米粥,呼吸沉稳,也无高热,医者预估最迟明日午后能醒。
此处只有乔瑜一个人守着。
左右无人,乔瑜将净面的木盆端到床边的桌案上,微弱的烛光中,盆里清澈的水隐约映照出了他现在的模样:普普通通,凡夫俗子,放到人群中绝不醒目。
年复一年的易容,自己真实的模样早就遗忘了。只能说独孤家族的易容术太好,一次便能保持一年。
而一年前……自己才刚刚被送给有执不久,习惯性地在陌生环境里保持了易容模样。
后来差点认了有执为哥哥,也没想起抹除易容。这种深入骨髓的习惯真是可怕!
在山洞里的时候,乔瑜就想清楚了:若是今生仍旧不幸早早离开人世,那么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没能和有执坦诚相对吧。
一直以来,有执看到的都是假面……
乔瑜踌躇地摸了摸眼角,终于在烛火燃烧至大半时下定了决心。
少年将随身携带的几个指宽瓷瓶取出,从伤药中挑选有用的成分后按比例配好,融入一星灯油和半盆水。
屏住呼吸。
少年仔细地将巾帕浸入乳白色的水中,取出、敷面,双手浸没入水,一刻钟后取下巾帕,清水洗净脸部和双手至肘。
最后把污水等处理干净,和先前一样静静地坐在乔无妄床畔旁边。
恢复了真容容貌的乔瑜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坐卧不安,心底似乎有蜜蜂在嗡鸣,怎么也静不下来。
不管了!
总不会因为容貌变了就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吧?!
乔瑜放弃思考,直接在床边双臂一围,把头埋了进去,陷入柔软的绸缎中一秒入眠。
桌案上的烛火还在静静地燃烧,渐渐地,火光愈发缩小,而后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屋舍内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半夜三更。
本来安安稳稳沉眠的乔无妄陡然睁开眼,下意识地想唤“阿瑜”,想说府中请了个新厨子,阿瑜可以一饱口福……
然而床榻熟悉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已经回了府,不再是浮云崖边。
床畔传来轻浅的呼吸声,有独特的韵律,熟悉的清幽野兰淡香萦绕在乔无妄的心扉。
是阿瑜。
别人很难靠近熟睡的自己。
男人借着月色影影约约看清身形,轻轻的摇摇头:这样趴着睡不好,太损伤腰颈了。
而后,他无视了脸上蒸腾的热意和心底细细密密的窃喜,正人君子般义正言辞地劝告自己:我是为了阿瑜能睡个好觉!
乔无妄就这么坐起身,而后轻轻将床边的少年给抱上来,分了一半柔软的薄被后还细心地压了压被角。
他重新躺下,双目紧闭,被子里的手指悄悄挪动了几寸,食指勾住心上人的指尖,心满意足地继续入睡。
睡着前,他在心底自暴自弃地唾弃道:呸!什么正人君子?我就是馋阿瑜的真心!
我要润物细无声地追求,让阿瑜再也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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