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夫夫俩一起被捕,  屋内的龙凤烛还没燃烧至天明便被不详地吹灭。

    迟骁顺着审问林佑安得到的消息,带领属下们将匪徒一网打尽,其中头领黄天被他们押送回京,  其余匪徒被分散着关进临近各县的牢狱,  待审明身份后尽快处决,家人也被牵连罚银。

    白清殊情况特殊,又是未曾伤人的哥儿,县太爷本想酌情判决他和林佑安合离归家,  杖二即可,但公堂之上看到哥儿弱柳扶风的好颜色,  他不由动了添个通房的念头,  连杖二都免了。

    “合离?”

    林佑安自然不愿,  白清殊也满脸抗拒,心底到底松了一口气,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他不过住了两日便清瘦了不少。

    早知道会这样……

    白清殊这么多天第一次怀念起了第一任未婚夫,  腼腆的周家三郎。

    回到当下。

    县太爷眼里精光闪烁,看出哥儿嘴上拒绝,身体却往旁边倾了倾,  不再紧靠着匪徒,  当即让主簿书写这二人的判决。

    “林佑安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林氏被匪徒哄骗,  亦情有可原……与匪合离归家!”

    听到判决,  林佑安恶狠狠地瞪着高堂之上肥头大耳的芝麻官,只觉其形容可恨,盯着自己夫人的眼神满是垂涎。

    我死了便死了,但清殊这娇弱的哥儿如何能受得了被仇人强迫?!还不如随我一起死得清清白白。

    男人看向自己身边跪久了微微颤抖的哥儿,  满目柔情,旁人丝毫看不出其心中所想。

    枭首示众自然不是当天,还需等其他匪徒审判后一起问斩,至于白清殊倒是当即恢复了自由身。

    兴许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那姓林的匪徒竟吓得当堂昏死过去,不少围观的百姓都指指点点,衙役便直接将男人拖回了牢里。

    无人的冷硬角落,老鼠大摇大摆地从昏迷的林佑安身上走过,差点咬掉了他的耳朵。

    男人瞬间惊醒,前一刻还是高堂软卧、美人依偎,下一瞬自己就身处空无一人的恶臭死牢。

    无数记忆冲击回流,他终于明白:自己重生了!还落得个将被处死的境地。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前世赘入村医家,今生却选择迎娶宝贝清殊,后面才一步错步步错。

    那村医家真是该死,为何不能乖乖答应让我入赘?也不会掀起这么多麻烦事。

    不过还不迟!我可是将军府的未来继承人,将军又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亲侄子,不交给我还能交给谁?对付一个小小的县官,轻而易举——

    不过,还需要先从牢里出去投军,这里空口白牙可不会有人相信自己。

    行刑前,白清殊来牢里见了林佑安最后一面。

    二人私下里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是第二天,县官的老娘疾病全消,无药而愈,而牢里走了水,待死刑的犯人被烧得面目全非。

    几天后。

    倾尽全力救了县官老娘,救了自称是将军流落在外的侄儿的新婚相公后,白清殊送别了远走投军的林佑安,心中满是挂念:他等着相公恢复身份后,骑着高头大马来临溪村提亲!

    名义上是个寡夫又如何?只要忍耐半年,即可成为县城里的富户们都摸不到脚尖的贵人!

    可惜神水不够,相公被恶吏打断的腿脚没能彻底痊愈,走得快了身体便有些倾斜。

    黯淡日光下,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白清殊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直至乌云密布,林佑安的身影化为了一个小点。

    京城。

    迟骁交差后便向锦衣卫指挥使递交了辞呈,一向雷厉风行的指挥使却磨叽了半天,最终将卸任变为了“病退”半年。

    “出去散散心,早点回来。”

    孙指挥使放下茶杯,难得温和道。

    迟骁客套了几句察觉到不对劲,若是旁人递交辞呈,指挥使顶多问两句,轮到自己却浪费了这么久时间都没同意,肯定有鬼!

    离开京城前,他和出生入死的几个至交好友私下聚了聚,拜托几人平日里多留心孙指挥使的动向。

    临溪村。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迟骁准备在村里定居,专门请人双倍价格买下乔家邻居的房屋,推倒重建宽敞的青砖瓦房,因给足了工钱连日开工,半个月便住了进去。

    村人们大都认得迟骁这位凶残的锦衣卫——这可是在人家新婚之夜把新郎抓起来的人!虽然他们没犯法,但路上遇到了迟骁总有些不自在。还好,这等连匪徒都敌不过的凶人甚少在村里走动。

    不过匪徒被捉也是好事。

    不少村里人在青砖瓦房建成后,半夜里自发偷偷送了些葱姜蒜,或是鸡鱼肉蛋等等吃食到迟骁家门口作贺礼。

    除了白家。

    他们家的老老小小都沉默了很多。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差点因白清殊引来灭村之祸是事实,多数人都对白家敬而远之,连已经出嫁的哥儿都被冷落了不少。白清殊的堂哥儿白清衣也差点被自己看不上的阿虎退婚。

    白家不少人都对白清殊产生了怨言,偏偏有父母维护,白清殊每天除了不用出门,该吃吃该喝喝,竟然比以前还过的舒服!

    忍了一个多月后,白家最终四分五裂,分家的场面闹得轰轰烈烈,十分难看。不过分出来后好歹能和别人恢复些往来,其他白家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单独带着白清殊搬出来的白父白母也很痛快:清殊的相公可是将军的侄儿!用不了多久就能来接他们去过富贵生活了。别人的闲话怕什么?!又不会掉下两块肉。

    哼,到时候,这些非要分家的兄弟姐妹们可就一分光都别想沾!

    白家的纷纷扰扰没有影响到迟骁和乔家。

    在搬进新居后,迟骁天天都去乔家拜访,殷勤得很。他不是送东西便是帮忙打水做饭,乔家水缸日日都是满的,院子的地是时刻保持干净的,连乔家夫妻俩一回来都能吃上现成的饭菜。

    乔父又不是瞎子,他年轻时也这么追求过夫人,明白这高高大大的俊美郎君是在追求自家的宝贝哥儿。

    不过阿乔没把人赶出去,肯定心里是有些好感的,迟郎君又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定然能保护好阿乔。

    乔父的理智让他第一个接受了迟骁的示好,乔氏有些挑剔,只觉得谁都配不上阿乔,但表面上也都客客气气。

    院子里。

    “迟郎君辛苦了,喝些我刚沏的蜜茶吧。”乔瑜没戴帷帽,端着清香四溢的茶碗递给了迟骁。

    “谢谢阿乔!”

    迟骁看都没看,一口便闷进了喉咙咽下,恐怕美人端来的是毒药他也照喝不误。

    不过——真好喝!不愧是心灵手巧的阿乔,相处这么久他都看不出一处不好。

    男人乐呵呵地放下碗,笑着为美人轻轻摇扇,信手拈来、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以往的奇异见闻,引得倾城绝色的美人不时莞尔一笑,只觉空气都清新甜蜜到了极致,犹如置身仙界。

    半年时光如是倏忽而过,迟骁带着万般不舍归京复职,满心想着再去提交几次辞呈。

    “辞呈?别想了。”

    厅堂里,一身常服的好友武全拍了拍迟骁的肩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低声说了他和友人们打探出的蛛丝马迹:“有那位在,任谁当了指挥使都不会放你离开。”

    好友一根食指向上,指了指青天。

    上皇?!

    迟骁明白其中含义,送走了好友后心底充满了疑虑:难道是上皇惜才?但京城人才济济,我也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一个不行,两个、三个总能抵得上我。

    还是我未曾谋面的父母和上皇有什么牵扯?

    这里面的缘由弄不清楚,恐怕自己真的无法彻底离京,除非隐姓埋名地假死,但,那样的自己又如何有脸面去追求阿乔?!更遑论给阿乔幸福。

    被迟骁挂念的阿乔轻轻打了个呵欠,停下了缝制绣球的活计。离自己成年还有一年多,每日只需缝一会儿,足够绣出一颗漂亮的红绣球。

    “不考虑迟小郎君?”

    乔氏缝补着被角,试探着问道。

    “阿迟?”

    乔瑜摸着红绣球,摇摇头:“虽然他人很好,但我的决定不会变,缘分天定,我的未来就交给它了!”

    内里的原因还是他怕了,怕迟骁和前世的林佑安一样包藏祸心,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真的不知该如何看清一个人——林佑安暴露前也殷勤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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