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揭下来,眼前是女子的身量。齐昙把她头上的凤冠拆下来,一面帮她松泛开头发,一面说到:“我们228只出力,不卖色,所有刺客都不用被动发生关系,当然你要是愿意就另当别论。”
方筝浓突然松了一口气,鎏金的护甲深深扎在手心,滴滴答答落下血来,她眼睛却是亮亮的:“多谢你。”
齐昙看见了她的伤口,微怔:“是我不好,没早些和你说清楚。”
细软的手帕被扎到手上,他自然地帮她宽了外袍:“其他侍女服侍你,可能对我们的任务会有影响,贴身的事情只能你自己做了,劳烦。”
“齐先生,应该是个很好的东家。”方筝浓拢了拢头发,把冰冷的脚塞进被褥里,她们要去做的事情千难万险,好在她还剩下一个盟友。
齐昙闻言摇摇头:“我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老板,十天有八天,你们都躲在茶水间骂我。”
明明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她却突然脸泛红,很不好意思:“我回去后,一定改正。”
他却像是不怎么在意:“把药喝了,休息吧。多活点时日,咱们才能完成指标。如果上面发现我们出了这么大纰漏,整个部门都没有年终奖拿。”
“我就在外间小塌上守夜,你要是觉得身子不适就喊我。”
隔着一道窗,他躺在了外面。
“齐先生,我是一个好刺客吗?”方筝浓睡不着,突然低声问他。
“不是。”齐昙的声音有些低沉,他顿了顿补充,“你心不够狠,总下不了手。”
“……哦。”她的声音听起来低落。
悠悠叹气声响起:“但是你任务完成率很高,即使难以割舍,也会割舍。”
“哎,你听说了么?八皇子妃是个跋扈刻薄的,那秦家小姐未婚夫新丧,她就找上门去,一顿闹,最后让下人把人家压去尼姑庵出家了。”
“是是是,听说是八皇子要纳秦小姐做侧妃,她妒忌得很,找了个由头就去了。”
“听说两人原来还是什么闺中好友,心也太狠了吧。”
他掀开少许车帘,低了眉眼。侍卫得到授意,上去把人赶开。
“去去去,皇子妃你们也敢议论,不要命了。再乱嚼舌根,把你们都抓起来下狱。”
端柔微微一笑:“方小姐是个聪明人,如今母后尊荣不再,柔妃,赵昭仪颇受宠爱,风头无两。方家是她们的母家,她嫁给老八自然是明智之举。”
“她不会。”陶温浮坚定反驳,“她哪怕是因为真心爱慕老八而嫁给他,都不会是趋利避害。”
“或许吧。”端柔垂下眸子,没有再说。
她回想起他回京的第二天,在父皇的宫前跪了一日,尚未回转的寒冷侵袭,也没让他退却。
“父皇曾应我,等我回来就赐婚。”他分明还是个少年,一夜之间却褪去了意气风发,他就像是幼时一般,痴缠地问着皇帝,“为什么?”
皇帝站在阶上,没有看他,只是淡淡道:“朕问过,是方小姐不愿嫁你。”
“堂堂七尺男儿,竟为儿女情长所绊,令朕失望,早知如此,朕该赐死这个祸水,嫁给老八,也是不该。”
她永远忘不了他那时的眼神,惊诧悔恨恐惧,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回到王府便大病一场,病势反复,今天才大好了。
没过几日,边关再起波澜,圣旨一下,英王被调去北漠平叛。
他走的那天,春风柔和,杨柳依依。端柔看着他逐渐坚实的背脊,只能叹气。那般小小的人儿现在也能为她和母后遮风挡雨了。
“你说,本宫是不是做错了。”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对着身边的内侍问到。
“公主都是为了英王殿下的前程着想,若娶了方家女,殿下前程尽毁。”
端柔沉默一瞬:“走吧。”
边关局势比想象的复杂许多,之前逃窜的峙胡余孽同北漠人联手,大衍军队不熟悉地形,多次吃了暗亏。
在英王的指挥下,军队站稳脚跟,双方交手,胜负参半。峙胡人已是丧家之犬,满心只有对英王殿下报亡国之仇,又与他几番缠斗,知晓他用兵路数。
在一次交锋之下,英王带的百人小队深陷包围之中,最后只有寥寥数人突围,他重伤昏迷。
而在此时魏北海将军竟投敌反叛,将渝州拱手让出,英王军队被困普幽城,四面临敌,粮草断绝。
彼时,方筝浓正在轩窗下读书,闻听消息,只是默默翻开了下一页。
“此事有蹊跷。”齐昙给她沏好了茶,把送来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可要我替你去趟边关?”
“魏北海投敌此事,是陶子访蓄意安排,欲置他于死地,我早遣人前往报信。”她咳嗽起来,头上的珠钗随动作轻轻摇晃,“既如此,他们早该有防备,如今的局面,焉知不是英王的谋划。”
“若是我们派去的人已半路被截杀呢?陶子访不是不会对我们有所防备。”
齐昙倏然按住她颤抖的右手:“你的书早就读不进去了。”
她清亮的眸子看着他,无助又柔软:“齐先生,你帮帮我,我得亲去边关。”
“此事我去也是一样的。”齐昙不是很赞成,“你的身体不算好,舟车劳顿。”
“不,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蹙着眉心,“我需要你以使者身份去煽动北漠,尽快对普幽发起总攻。借口便是,大衍皇帝病重,端柔挟皇后新诞皇子,把持宫闱。”
“这,什么皇子?”齐昙吃惊,她怎么一点儿草稿都不带打的。
“这不是我的猜测,而是我前些日子同柔妃喝茶,她心中的揣测。”她额上虚汗连连,“皇后已有一年不曾露面,既然她有此猜想,八皇子怕是也信了几分。”
“还有,我已修书给端柔,让她近几日多亲近禁军首领,他频繁出入公主府,早被传成了入幕之宾。所以我说的不算全是瞎话。”
“你许诺给北漠人,尽快铲除英王,后面数关,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只待他们长驱直入。能够打进古京帮八皇子夺回皇位,大衍天下,半数归北漠。”
她喝了茶水,眼里是令人心惊的光彩。
“只怕即使如此,北漠也不会轻易动兵。”
“所以,我得亲去。他们只知我是八皇子妃,知我深受宠爱,不知我和陶子访到底是否亲密。我作为诚意和内应进普幽,为他们开城门。”
齐昙沉默半晌,被这个大胆肆意的想法惊住:“这事,兵行险招,一旦失败,后果你可想明白了?”
“我这半年的名声可不算好,嚣张跋扈,恃宠而骄。都只不过是为了北漠细作能记住我的相貌和八皇子对我的纵容宠爱。”她把书缓缓合起来,“我想的清清楚楚,普幽粮草医药短缺,耗下去不会占优势,只有让北漠也陷入速战速决的境地,我们才能赢。”
“好,那我们就赌这一把。”齐昙为她抚去头顶的落花,“若是成了,八皇子的气数便到头了。”
“此事需尽快,我大摇大摆入普幽,怕会传到陶子访耳中。我会让端柔尽量掣肘他,但是不是长久之计。”
二人一路驾马车向北漠而行,于普幽城外分道扬镳。齐昙化作一使者模样入了敌军营帐。
英王军队在城上看一女子头戴斗笠,身骑白马,大摇大摆冲这边而来。
“城下何人?速速停下。”
女子素手缓缓掀起白纱,露出容颜:“故人方筝浓,八皇子妃。”
城门慢慢打开,她气定神闲地进入城内。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