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温浮带兵回京,雷厉风行地料理了叛军,把老八押进了天牢。他没有遇到多么成气候的反抗,才愈发让他心惊胆战。

    端柔站在皇宫的大殿之前,姐弟俩隔着几千台阶对望,她的裙摆在风里猎猎作响。

    “长姐。”

    她伏在他的怀里痛哭出声:“阿浮,母后,母后去了。”

    他印象中永远云淡风轻,威严美艳的长姐也被悲痛压弯了脊梁骨。

    柔妃猜的不对,皇后失踪这几月,并不是暗地里产子。皇后早就病入膏肓,又怕她一死,再没有人能弹压住柔妃和方家。她怕自己的孩子会受苦。

    她强忍着病痛,求自己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的夫君,求他为自己的端柔,为自己的温浮遮风挡雨。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皇帝演的一场戏,包括宠爱方家女,让方家忘乎所以,都是他想要拔出这颗毒瘤做的安排。

    他站在父皇的卧房前,第一次不敢面对这个从小对他疼爱放纵的父亲。

    “温浮……”殿内重重的呼吸声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几步跨进去,跪在塌旁,握住了皇帝的手。

    他红着眼眶,低着头:“父亲,孩儿回来了。”

    轻轻摸着他的头发,看着自己逐渐变的强大成熟的儿子,他满心不舍:“温浮,你做的很好,是爹爹没有考虑周全。不知道子访会通敌叛国,差点让你深陷险境……是爹爹不好。”

    “没有,没有,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他强撑起些身子,他拍着自己儿子的肩头:“温浮,不要恨爹爹,爹爹不是不想让你和所爱的人相伴一生。只是帝王,从来,就没有选择爱谁得权力。”

    “更不能是方家,我不能让你陷入同我一般的困境。”他手上的劲一下子弱了,他倒在床上,气若游丝。

    “爹爹!”陶温浮扶着他,难以抑制地哭泣,“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们,长姐还需要你,温浮还需要你。”

    “别伤心,我的好孩子,你娘去了,爹爹得去陪她。她那么怕黑,又那么爱生气,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昏暗的屋顶,他突然想起很多从前,想起他们的年少。

    “你娘十四岁就嫁给我,她是最温柔贤淑的女子。我曾许诺过她,我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只有她一个妻子。”

    他像是嘲笑自己,又像是遗憾什么:“我没有做到……我坐上这把龙椅的时候,就不再是王府里那个丈夫,那个父亲了。”

    “先是为了稳定老臣,我纳了妃子,又为了这天下,后宫进了一批又一批的女人。你的母亲,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我,她没有憎恨过我。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注定是个背信的人。”

    “我无数次跟自己说自己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也沉溺在权力和新鲜之中。身旁花团锦簇,我渐渐忘了自己曾经的挣扎,好像我天生就是个多情薄幸的帝王……我对不起你娘。”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他说的平静,本不该流下眼泪,但是他仍旧哭了:“我好想回到王府,我想把你扛在肩上,你娘牵着端柔,我们四个一起逛过集市,一起在府里种过花。”

    “我总是夜半惊醒,想起你娘失去的孩子,老大是个男孩,他本该是你的兄长,为你遮风挡雨。但是却没有生下来。”

    “老三老四是一对龙凤胎,养到三岁就没了,你娘那会儿整夜整夜哭,熬坏了身子,肚子里的老五也没了。”

    “明明不该再生育的,但是她拼死生了你,她对我说,她希望有个人能保护我,保护端柔。”

    “她那时想不到我们的结局,我也想不到。”

    “朕还有最后一道遗旨,希望你不要治罪子访,至少,留下他性命。”他明明是命令的语气,说到一半,却不忍心对自己的爱子有半分苛责,他只能握着他的手。

    “子访,是你的亲兄弟,爹爹不希望看到你们手足相残。走到这一步,也是我害他的。答应父亲,答应我好吗?”

    “好。”陶温浮退后几步,深深扣头:“爹,我答应你,有生之年,绝不杀手足。”

    他再抬头,皇帝带着释然的笑意已经闭上了眼睛。

    “爹!”

    端柔瘫软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方筝浓进京时,皇帝都已安葬,皇六子暂时监国。她被送回了八皇子府,只是八皇子如今谋反被关在天牢里。她这个皇子妃早就是名存实亡,王府里的人也树倒猢狲散,不剩几个了。

    她的身子越来越差,已经熬不住许多的白昼,多数时候都在昏睡。没什么人愿意来伺候她这个失势病弱的主子。

    齐昙每天给她强灌些药汤和饭菜,也撑不住她一日一日消瘦下去的身形。

    只这日,她精神好了许多,坐起身来,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眼前好像蒙着薄薄的雾:“齐先生,齐先生。”

    “我在。”他赶忙扶住她,那只手瘦骨嶙峋,青筋暴起,抓着他的力道显得恐惧又无奈。

    齐昙只能等她慢慢平复下对于生死的惶恐,才开口道:“今天六皇子登基为帝了,他下旨封陶子访为蜀王,明天咱们就要动身去蜀地了。”

    “我们终于熬到这天了,只要到了蜀地,你能动手杀了陶子访,我们就能回去了。”

    “咳咳咳……”方筝浓擦了嘴角的鲜血,才笑道,“齐先生,我好累啊。”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齐昙说着,却把一枚银针捏在手心里,朝着她的脖颈扎下去。

    她软倒下去,他给她掩好了被子,站在床前,直直地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

    “这不过是一场经历,等你回想起过去,现在的苦与乐自然不重要了。好好睡吧,一觉睡醒,咱们就到蜀地了。”

    端柔拿着食盒进了御书房,看着自己的弟弟,默不作声地取出里面的汤饮和饭菜。

    “长姐,你怎么来了。”

    “你这些时日,忙于政务,清减许多。我让人给你做了点吃食,不要熬倒了身子。”

    陶温浮默默喝掉了汤,然后拿帕子拭了唇角:“我知道你来不止是为了让我能喝这一口汤,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阿浮……”端柔几次开口,终是词不成词,句不成句,她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你下旨让老八前往蜀地,可是要让方筝浓一同跟着去?”

    “自然不会。”

    “可是她现在是老八的正妻,她已经,嫁为人妇了。”端柔募得起身,带着椅子在地上划出刺啦的响声。

    陶温浮把帕子丢在桌子上,眼眸凌冽:“那就再给他指个正妃,方筝浓,我绝不会让出去。”

    “你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她是你兄弟的妻子,你要为后人所诟病。”

    “那又如何?”他突然笑了,但再不复少年模样,“史书上尽可评判我是个不忠不义之辈,我不会为此虚名,蹉跎一世。”

    端柔长长的护甲在桌边攥成一团:“那她呢?你不能让她做皇后,甚至连一个最卑微的采女身份都不能给她,你要让浓浓永不见天日地困在这里,为你的宠爱活着。在史书上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你也不在乎吗?”

    “我不会。”

    “你有问过她吗?”端柔看着他的眼睛,“你还记得浓浓的心愿吗?她是一只自由的鸟,她想站在阳光下,想能看看世间一切美好。”

    “她也许并不愿在深宫里蹉跎一生呢?”

    “那老八呢?”陶温浮的眼里是苦痛和执拗,“老八就能让她自由吗?困在深宫和困在后宅又有什么不同。”

    “我会给她她想要的自由,天南海北,我何处不能让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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