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的眼睛突然一亮,想起什么来似的,一下子站起来,拿手背抹了抹鼻涕:“她有神经病,她是个疯子!”
“你说什么?”
“你管老娘说什么。”她的腰杆一下子硬起来,对着警察说,“她是个疯子,医生说她是什么,什么暴躁症。她做不了主,我们是她爹娘,当然能管她。”
警察看她的神情不是胡说,皱着眉头无奈道:“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没办法。”
“你听见没?”
她得意洋洋地冲上去,伸手就要抓女孩头发,把人从年轻男人怀里拽出来。
宋盈川用手臂挡开她,把人搂紧了,肩膀遮住她的脸。
“嘿,这是我闺女,你什么意思!”她还想上去。
男人抬了眸子,黝黑漆亮,泛着冷意。她有点被吓住,但是还是叉着腰骂:“你哄骗我闺女,她是个疯子,你是个流氓,不要脸。”
“你收了多少彩礼?”他抿唇。
中年妇女明显愣了一下:“关你什么事?”
“我给你,钱我给你,人卖给我。”
中年妇人还没说什么,警察忍不住了:“哎,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当着警察面人口买卖啊?”
“多少钱!”他再重复一次,提高了音量,手背因为过于用力,鲜血又滴滴答答落在了床上。
她眼睛一转:“三十万!他给了我三十万。”
宋盈川嗤笑一声,他知道不可能有这么多,这女人是在坐地起价,但是他说:“我给你一百万,不要再来纠缠。”
“多少?”女人有点傻眼,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我要一百二十万。”
他的表情很玩味:“一百万,如果你不愿意,当然可以不要。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再也找不到她。”
她迟疑了一瞬,咬咬牙:“行,不过,你得先让她跟我回去一趟。”
“不可能。”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可不行,她得回去给她弟弟换肾。”
看着这个中年妇女叉着腰,嘴里一句一句冒出来的话,他感到一阵阵齿冷。
世界上竟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父母。
怒意充斥着他的脑海,他抖着手,从旁边抄起杯子,重重砸在地上:“滚。”
中年妇女被吓了一跳,随即瞪着眼睛骂到:“你是想赖账不成,就算这死丫头跟了你,她也是我闺女。那是她亲弟弟,她救他是理所当然,就算把她嫁给个死了老婆的,也是为了凑手术费,她有什么脸跑。她这是杀人,她要害死她弟弟!”
警察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床上的男人眼神像是要吃人,只能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先让孩子养病。宋先生,你抢了车,还发生了车祸,先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剩下的事情咱们再慢慢协商。”
狭长的眼睛微眯,掀起眼皮,露出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那对儿夫妻俩一眼。
他开口:“好,不过,先等我找人来照……顾她。”
“还找什么人,她爹跟你去,我来照顾她。”女人给丈夫使了个眼色,有点狡黠地得意道。
说着,她再伸手去扯方筝浓颤抖的身子。
宋盈川反手把果篮里的水果刀插在床板上,脆弱的刀片穿过被褥,明晃晃地深深扎在木头里,寒意蹿上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他笑道:“麻烦别碰她,不然就是你惹麻烦。”
“你这小同志怎么回事?”警察有些着急。
“我的律师马上就到,警察先生,您稍安勿躁。”他的口吻自然尊敬,却泛着冷意。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低头,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惊恐和不安。他发觉自己可能有点吓到她了。
“没事。”他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叹息。
刘律师是个长相清秀的女性,穿着高跟鞋,身材高挑。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朝警察点点头,然后才看向宋盈川。
“警察先生,车是这个男人开的,女人还因为我撞了他的车受伤了,两个人也该一起去录笔录吧。”
“那是当然。”
中年妇女还想说什么,被警察瞪了一眼,总算是乖乖闭上了嘴。
“我得跟他们去一趟,我让人来照顾你了,别害怕。”他用力抱了抱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站起身。
女孩几乎是马上就攥住了他的衣袖,骨头突兀地鼓起,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消瘦的面颊,很快整张脸上都是水光。
他只能弯着腰,给她抹去眼泪,手握着她的腕子轻轻用力:“我答应你,很快会回来。”
方筝浓闻言,脑子好像被重锤了一记,声音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嗡鸣。
“我答应你,我会尽快回来,小姑娘。”
“尽快是多快。”
“就是很快,一眨眼就到了。”
他们都离开了病房,只剩下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在宋盈川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向前的身子失去了平衡,不小心跌在地上,她哭着呢喃:“骗子。”
那双惊惧依赖的眼睛,那滚落的泪珠,突然就烫伤了他的胸口。宋盈川狠心关上门,还没离开,就已经归心似箭。
即使后面很多年,他回想起,都不免感到难挨,暗恨自己的狠心。
出了警局,他直接拦了出租车报了地址就走,根本没有让那夫妻俩逮到。
打开家门,里面只浅浅点了两盏灯。
做饭阿姨见他回来了,松了口气:“先生,您回来就好,她不肯休息,也不吃东西。”
“好。”他点点头,“不早了,先回去吧。”
做饭阿姨应了,打开门忙离开了”。
缩在沙发上的小球见人走了,才慢吞吞舒展开,一步一步挪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宋盈川知道她是被吓坏了,别说她。他见着她满头是血被塞进后备箱也觉得心里恐惧。
所以他把她救出来,她在过度惊吓下睡都不相信,只一味依赖着他,觉得只有他能保护她。
一把就能握住的肩膀,嶙峋的身体。他以前只觉得她热烈又灿烂,就像向日葵。
但是向日葵在漫漫长夜里失去了蓬勃的生命力,他紧紧抱住她,试图把温暖借给向日葵。
“没关系,别害怕,黑夜,会过去的。”
他给她盛了粥,坐在她身边。她不安地把腿靠在他的小腿上,好像这样,就能稍减低落的情绪。
他微微笑着:“这个是邓妈最拿手的,她熬出的粥又浓又香,你一定饿了,先稍吃一点。然后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她点头,勺子送进嘴里的时候,眼泪大颗大颗跌进碗里。
他抽了纸巾,给她一点点擦眼泪。
“宋先生,我是疯了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摇头:“你只是病了,浓浓,没事的,会好的。”
“真的吗?”方筝浓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脆弱敏感,忽然而来,变得不像自己。
“会的,你只是病了,好好治病,好吗?”宋盈川给她擦去所有眼泪,认真地承诺。
她饭只吃了几口,就冲进厕所,抱着马桶不停地干呕,她的脑袋发晕,眼前一片金星。
宋盈川喂了她一些水,把人抱到床上,刚要起身,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别……”
“我只是关个灯,我不会离开。”他给她掖好被子,关了灯,又坐到了床边。
她挪动着身体,把半个身子轻轻放在他的身上。
宋盈川没有推开她,反倒顺着和衣躺下,让人能更好地靠在他怀里。
他很难睡得着,女孩却因为劳累过度,已经发出了轻轻的呼吸声。
他摸着肩膀上的水渍,用手拨开她的头发,拭去滚烫的眼泪。
许久,他亲亲她的发顶,轻声重复:“没事了,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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