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筝浓出院的当天,宋盈川就迫不及待带她去领了证。

    她穿着雪白的长裙,瘦的已经有些脱了相,拍出来的照片不是很好看,面容苍白,但是她笑的很恬淡,像是从来没有这么轻松一般。

    宋盈川的眼睛骤然一看总是显得凉薄淡然,但是此刻溢满了笑意,连脸部线条都看起来很柔和。

    “我是不是不太好看。”她紧张地攥衣角。

    “没有,很好看。”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又吻了一下,声音低沉又好听,“你已经是最美的新娘。”

    她最近总是很多眼泪,明明最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却再忍不住了。

    出了民政局,宋盈川就带她去了婚纱店。

    清透的灯光照着洁白的裙摆,细钻在上面闪耀着细腻耀眼的光芒。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一件件美轮美奂的衣裙:“喜欢什么样的呀?”

    她摇摇头:“我穿来应该不好看。”

    “不会。”

    店中央用玻璃罩展台盖着一件极美的婚纱,抹胸的上面是浅粉色玫瑰蔓延的薄纱,裙摆如同绽开的海浪,层层叠叠。

    她看呆了,忍不住把手放在玻璃上,试图去抚摸这件美丽的造物。

    “麻烦您,这件婚纱我买了,带我的妻子去试一下好吗?”

    宋盈川把卡递给销售小姐,他转头看见了她眼里漂亮的光,如同他第一次遇到小向日葵那样的明亮。

    方筝浓坐在试衣间里,对着墙上挂着的婚纱看了又看。她拒绝了销售小姐试图帮她穿的建议,她只坐在这里,勾勒她穿上的景象。

    她是真的很想做最美的新娘,但是她还是走了出去。

    宋盈川眼里是淡淡的惊讶:“不喜欢吗?”

    她摇摇头:“不要了,我,根本不能穿。”

    瘦弱的臂膀撑不起薄纱,营养不良的个子架不起长长的裙摆,臂膀上的伤疤也不能示于人前。

    她的眼眶红红的,但是她还是笑着挽起了他的手臂:“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体重秤上的数字变成了单薄的32,药变成了一把,三居室换成了消毒水味的病房。

    “今天感觉怎么样?”骆名拉开窗帘,手上带着药盘,放在两人的桌子上。

    她转头,宋盈川穿着病号服看着她,眼睛明亮地微笑。

    她慢慢坐起来,把药喝下去。

    他的手里是七色的糖果,今天是菠萝味。

    “你们两夫妻,一天不秀我,是会死人的。”骆名撇撇嘴,眼睛里分明是笑意。

    窗外的树到了秋天,枝头已经挂满了黄叶,风一卷就落了满地。阳光却暖暖地挤开一切不和谐的因素照了进来。

    他坐在她的床边哄她吃饭,只希望能多吃一点,再胖一点。

    她忍着恶心,努力地吃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来,再吃口虾仁。”他喂完了最后一口粥,帮她擦擦嘴角,不自觉地笑。

    下午的时候她就会窝在他的怀里,跟他一起看一部电影,也许是狗血的爱情片,也许是喜剧。

    她很瘦很小,搂在怀里就那么一点点。他总是珍重又用力地抱着她,生怕人只是一股青烟,放开,就会不见。

    电影结束的时候,她睡着了。方筝浓现在的觉很碎,晚上总是只能睡着一会儿,经常惊醒过来。白天却很没精神,像只惰懒的猫咪,一会儿一觉。

    他小心翼翼地把平板放下,把人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接着睡。

    骆名探头探脑地在门口,他朝他摆摆手,让人轻轻进来。

    骆名很上道,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了。

    “嫂子睡着了吗?”骆名夸张地张大嘴,声音却是很微弱的,试图让对方从口型看出他的话。

    宋盈川点点头,拿手轻轻遮盖住她的眼睛和一边耳朵。

    “宋幸来了。”他指指门外,表情不是很好看。

    宋盈川点头,下床和骆名走到门外去,床上的人却一瞬睁开了眼睛。

    她赤着脚凑到门边,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和宋盈川在交谈。

    “你怎么突然来医院住了?”

    “这事与你无关。”

    “宋盈川你怎么说话的?”

    “你有事情吗?赶紧说完走吧。”

    “你的病根本算不上什么严重,早点出院,外面还有一堆事情等你做。”

    “等我什么,让你倒卖我的画?你要是接了他们的单子就自己画给他们吧。”

    “宋盈川!你自己偷偷就把婚结了,干了这么混蛋的事情还理直气壮的。”

    “我结不结婚,也轮不到你来管。走吧,不要再让我浪费口水。”

    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宋盈川走进来看见了赤脚的小姑娘,眉头一下子就拧起来了。

    “怎么不穿鞋?”他把人抱起来,反锁了门,重新放到了床上。

    “她是……你的家人吗?”

    宋盈川把她的头发丝拢好,吻吻额头:“是我姐姐,但是我们已经很多年不联系了。”

    方筝浓没有再问,而是抱着他的胳膊:“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

    “对。”他笑的特别好看,“是我唯一的家人。”

    “今天骆名说我们可以出去一天,放松放松,想去哪里?”

    方筝浓想了想:“我们去吃蟹黄瓜子吧。”

    他低着头,声音是闷闷的低沉的笑:“好。”

    宋盈川把车停好,他的小姑娘还是蹲在水车前面看小鱼儿,她细白的手指蘸进水里,就有很多的鱼儿游曳在她的手边。

    “还吃炸小鱼吗?”

    “这次多放点辣。”

    民宿里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还和上次见到的一样,她拖着行李箱进去,却被墙上挂着的画一眼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大片接天连地的向日葵,身穿白裙的少女好似精灵,在花丛中,裙摆被风微微扬起,她转头的眼眸清明灵动。

    “我以为你上次没有画。”她凑近了,细细欣赏,脸上是惊喜的笑容。

    宋盈川把行李归拢好,走过她的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给你看。”

    “为什么?”她不解。

    宋盈川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画表面:“画是最容易暴露作者心境的,我画到最后,才发现里面已经倾注了太多的爱意。”

    他的眼睫轻轻遮盖住眼睛,抿着唇:“我怕,被你发现。”

    她踮起脚,啄吻他的唇。

    宋盈川愣了一瞬,把人牢牢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地去吻开她的唇瓣。呼吸交融,像是世界上唯有两个人,只有他们两个最亲密的人,仿佛再没有什么能把两人分开。

    他珍重地抱着她:“还想看看别的么?”

    打开一扇门,那是他上次住过的卧室,里面挂满了画。有她第一次在画廊看画,垫着脚,带着帽子,神情天真。也有她坐在日出下,被晨曦映照的脸庞。

    他们没有见很多面,但是都被留存在了画里。

    她感觉心里莹润了一潭温暖的湖水,风雨加身的女孩,终于被人放在了心上。

    “浓浓。”

    “浓浓。”

    她在梦里迷迷糊糊听见了有人唤她的名字:“谁?”

    “我,齐昙。”声音的主人走近了,露出一张好看却严肃的脸。

    “齐昙?”她的记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蓦然被唤醒。

    他像是很着急:“赶快,他已经发现你了,再不离开,就会被他永远困在这个世界里。”

    “可是,我不是来取他的灵魂碎片的么?”

    “你已经拿到了一部分。”

    她低头去看手腕,瓶子里又多了一层细沙,是耀眼的金色。

    “他的眼泪,绝望的眼泪就是他的碎片。”齐昙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声音缥缈起来,好像被隔绝了开,“浓浓,如果被困住,你就救不了他了。”

    她骤然从梦中惊醒,身上出了一层浮汗。

    “怎么了?”

    他坐起身,俊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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