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千叶将现场收拾个干净,将帝华扶向浴池旁的休憩地,这才打开门走了出来。
遇上长廊上的月牙白袍少年,神色微变,知道今夜之事谁也瞒不住,便大方承认,警示封口。
“今夜之事,务必守口如瓶。”
少年闻声看来,低低一笑,打趣道:“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了?”
千叶耸了耸肩,摊手道:“我倒是想啊,可惜天公不作美啊。”
“哦?何出此言?”
千叶立刻敛了笑意,正色道:“帝华本就体质特殊难以控制体内的力量,加上失去手足,所以暴戾滋生,嗜血狂暴,你们不加以引导,反教他炼化暴戾化为己用,着实可耻!帝华如今遇上了我!我便不会再让你们伤害他一分一毫!”
她愤怒的咆哮着,将诸多不满一一发泄,因为千叶知道,关心帝华的不仅仅是她一人,还有隐藏黑暗中的流辉等人,若不是今晚她去了帝华那里,指不定今晚会变成什么样!碍于身份,流辉他们无法对其破口大骂,可惜她不一样,真身是上古利器天霖树,神族都得对她礼让三分。
辰风没有说话,半晌,抬眼道:“你们走后,世上在无神界。”说罢,化作清风消失不见。
深夜,帝华从昏暗中醒来,看到青紫交加的肌肤,一阵叹息,只盼黎明快快来临,抹去这漫漫长夜。
东方欲晓,晨雾弥漫。
众人整顿好衣裳,各自转身离去。
帝华捋了捋千叶额前的鬓发,轻声道:“珍重。”
千叶勾唇一笑,俏皮道:“不要太想我呦……”话没说完,微凉的唇压了下来,千叶脑袋一懵,欺压的唇已经收了回去,帝华反手将她一推,漠然道:“去吧。”
千叶被亲的莫名其妙,更被推的莫名其妙,她懊恼的跺了跺脚,化作一道白光没入风落岩的方向。
千叶走后,帝华面露沉色的看了眼巍峨的神殿,然后屈膝跪下。
“承蒙神皇错爱,帝华不才,只愿沧海桑田,唯她不变。”说罢,重重叩首,转身离去。
帝华走后,神殿轰然崩塌,神仆齐齐自刎,追随神族而去。
至此,神界陨落,不复存在。
时间倒退到千叶等人撤离空天岛。
妄虚天火急火燎找到妄矢崎,彼时,他正半坐着坐在囚牢里,双目平静透过小天窗注视着外面的世界。
妄虚天不安的心不知为何抽搐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本该生气恼火的儿子竟然如此的平静与他对话。
“阿霖走了吗?”
“从此,你们再无可能。”
交流不过一句,他却看不出妄矢崎的心态到底如何。波涛汹涌?心死如灰?还是心止如水?不知,看不穿猜不透。
妄矢崎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他的思绪飘到年幼时候。
当年惊天变一战,冥皇鬼泽以阴险狡诈占了上风,妄矢崎以母亲五七为由,暗中吸食鬼泽的暗黑之力,他预言,鬼泽活不过一年,鬼泽生怕生死薄被盗,在三界失去立足之地,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惶恐不安,以平复内乱为由收手躲了起来,所以妄虚天被封印后,神族全权掌控妖界,冥界无权插手妖界的事情。
妄矢崎痛失父母,发誓为他们报仇雪恨。
妄矢崎与木妖联合起来让白渊驱逐他,然后他换了身份找机会接近鬼泽,然而鬼泽疑心重,非一般事情能吸引他,于是以自身的特殊体质吸引鬼泽出冥界。彼时妄矢崎刚吸食草木不久,鬼泽一团黑烟现身眼前,他从未遇到过这般奇事,便破例将妄矢崎就在身边带回冥界,妄矢崎韬光养晦,终于找准时机下手,鬼泽心生怒气,出手重伤妄矢崎,然而他错了。妄矢崎非但没死,还变本加厉。冥皇暴毙冥宫,死状惨烈。
妄矢崎变回身份,顺利拜入凌霄门下,成首席大弟子。随后,冥界因冥皇之位自相残杀,内战长达三年。
第二年,妄矢崎以起死回生之术一战成名。同年,龙族覆灭,帝华悲愤欲绝,拜入凌霄门下。
第三年,帝华偶遇少女千叶,双双坠入爱河。不久痛失所爱,拥至冥玄为冥皇,与他达成协议。
千年后,妄矢崎忽觉体内的冥皇之力在慢慢消失,便明白鬼泽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他走的更远,便萌发了盗取司命薄的念头,然而他实在低估了至冥玄的警觉与勘察能力,短短几秒就被发现踪迹,然后不遗余力追杀他,妄矢崎毕竟对冥界生疏,又寡不敌众,最后背水一战逃出冥界,为分散冥鬼的注意力果断抽取一缕精魂制造路人王四七,这才死里逃生。
妄矢崎收回视线,垂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经意握了起来,他喃喃自语道:“王四七,妄矢崎……”不知想到什么,自嘲一笑。
帝华将他打昏扔进囚牢时说了什么?
他说,王四七虽然是你的一缕精魂,却比你诚实的多。
诚实?他对阿霖何时不诚实了?
帝华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长进,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妄矢崎无力的躺在昏暗的囚牢里,意识渐渐迷糊起来,模糊中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急,越走越远。
他仿佛睡了一觉,漫长的睡眠让整个人都放空了。
妄矢崎动了动弯曲的手指,蓦然发现,妖力回归,精神面貌也恢复如初。
摸了摸唇瓣,似乎还在怀念唇齿间留下的柔软,看来是阿霖的血划去了毒液,助他恢复精元。
妄矢崎懒得过问冒名顶替的帝华在做什么,动动脚趾头都知道在拜堂,要他围观目睹阿霖嫁作他人妇?抱歉,做不到。
当所有的事情与计划背道而驰,妄矢崎反而没有兴致去改变什么了。
他端坐在地,一条腿半曲着,另一条盘在地上,远远望着窗外的天空,忽然间觉得落寞极了,以往这个时候沐儿都会陪着他……说到沧沐,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妄矢崎急急开口问妄虚天,“沐儿呢?”明明助父亲解除封印的是沐儿,为何父亲回来了他没回来?
对于这个问题,妄虚天显然迟疑了。
“沐儿呢?”妄矢崎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许多。
妄虚天不冷不淡回答:“处置了。”
“为什么?!”妄矢崎厉声问道,整个人都因怒火在颤抖。
“不忠不义,当诛。”妄虚天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声音都冷了几分。
“那你告诉我,何为忠?何为义?”妄矢崎不依不饶逼问。
“妄图杀你为不义,受人唆使加害于我为不忠,这种人留得?”妄虚天不怒而威道。
妄矢崎颓废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妄虚天知道自己言辞过激,放低声音宽慰道:“妄儿,为父不求你能干出一番事业,但求你对得起自己。”末了,加一句,“若你真想再见少年一面,或许有一个办法。”说着,拂袖一扇,喷溅一地的鲜血出现在囚室各个角落,妄矢崎的瞳孔猛的一缩,这是…这是沐儿的血肉之躯……他知道妄虚天心狠手辣,不留活口,却没想到是这般残忍……妄矢崎忽然想起沧沐第一次死亡的时候,一如现在这样,暴毙而亡……
他茫然的望着鲜血四溅的墙壁与地面,陷入深深的懊悔与痛苦。
“父亲!”
“我救不了他,”妄虚天神情颇有些为难,妄矢崎目光一暗,“冥皇之血或许可以……”
闻言,黯淡无光的眸子燃起了希冀的光芒,妄矢崎拂袖一扇,四处分散的鲜血瞬间凝聚成一团,他神色冷漠的将血肉之末转移到药池,缓缓开口:“小师妹会救沐儿。”
妄虚天从手下的口中听说了妄矢崎的传奇一生,较之他,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既然妄儿这么说了,就有非救不可的理由,亦或是手段。
他的妄儿,果真长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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