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羡回过礼后,仲舒姑姑便回去了。裴羡低着头打量着我,虽说我刚刚坑了人家弟弟,但依旧一脸无辜的看了回去:“盯着我做什么?”

    裴羡皱眉,我原以为他要找我算账了。谁知裴羡不知从何处掏了个小汤婆子,塞在我手里:“谁今日给你备的衣,怎么手冻的通红?”

    “啊?”我抬手看了看,摇头:“我不冷,这是前些年冬日不注意生的冻疮。”

    裴羡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板着脸领着我往外走。我颇为疑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变回这幅死样子了?

    走到一半,裴羡忽然开口:“今日见面开心吗?”

    “这要看见谁?”裴羡这是来打探消息了,今日南北在,竟没听见一二。

    “见谁有分别?太后同太皇太后有嫌隙,不是都挺喜欢你。”

    “是对我不错,只不过太后大抵不喜欢你吧!”我随口一答,周遭的丫鬟均是身子一僵,反倒是当事人一脸无事的认真反问:“如何见得?”

    “太后想靖王暴毙,靖王妃怀遗腹子。”如何见得?太后想要你命。我抬头看裴羡,十分想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毕竟现在在场的人都恨不得自己消失。裴羡倒是毫无变化,好像我刚说的不是要他性命,而是今日日头甚好!甚至语气中还带有点期待:“那郡主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自然是站在旁边看。

    “刚刚三弟弟可是告诉我了,靖王妃离了靖王什么都不是。”我抬头看他,语气真诚:“我自然是希望靖王长命百岁!”

    这话倒是不假,他死了,这大盛恐怕是要乱上一乱。虽然大盛现在已然烂透了,可是有那样多人为了保它而死,我不想他们死了也不安宁。

    大抵我语气实在真诚,裴羡笑着不说话,好像十分满意这个说法。事实上,裴羡也确实这样想,只有他活着,沈宴如日子才最好过。裴羡想如果自己突然暴毙,那他手里下那帮人恐怕不会让这件事那么轻易过去。无论是宗亲还是外戚都不会为了沈宴如得罪那帮疯子,宋宥死了,皇帝有心无力,大盛朝还有谁能拼尽全力只为沈宴如呢?或许有?只不过裴羡亦不敢赌。

    “你见过三弟弟没有,他怎么样”我看着正好走到了归雁湖,想着裴朔大概气得不轻,那就关心一下,做个好嫂嫂样子。

    只不过刚说起裴朔,裴羡脸上的笑意都敛了,只驴头不对马嘴问我:“郡主也觉得那钗子俗气又过时吗?”

    “那是裴朔说的,我可没说!”又提起来那倒霉钗子,裴家兄弟什么毛病。

    我问的难道不是裴朔,关钗子什么事?

    “他没事,还说过两日要上门来道谢。”大抵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不可置信,裴羡浅浅解释:“王妃救了他,他道谢不是正常。”

    “还是不必了,照顾弟弟应该的。”还是别见了比较好,我是真的会怕,裴朔这样的一言不合就以命威胁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正常人。

    听我这么说,裴羡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点了头,示意他知道了。

    “今日不见陛下了吗?”裴羡领着我走的是出宫的路。

    “方才我已见过了,陛下体谅郡主幸苦,说是不必再过去了。”

    所以这意思是阿崝不愿见我,我勉强笑了笑,不再出声。裴羡本就不说话,正是一路无话。正到马车旁要上车时,从内宫里便急匆匆地追出几波人,太后说是药材拿少了,太皇太后那边说是要我带几个江南的点心师傅,仲舒姑姑还递给了我一个首饰匣子,叮嘱我一定要打开看。

    我倒本想着回去在看,只不过裴羡一直看着,我便当着他的面打开。没想到眼眶忽而一热,那是一块不及我手掌大的瑞兽纹铜制腰饰,坠着不整齐的青玉珠穗。我拿在手里,来回仔细的看,确实是我从前的那个,上面的不整齐珠串穗子是我娘亲手编的。实在是想不到这东西怎会在皇祖母手里,从前我以为丢了,难过了许久,实在是没想到还能找到。

    “我记得这东西宋宥带过?”裴羡开口,语气倒是平静,不知怎的我却听出来了一股幽怨。不过这块瑞兽腰饰宋宥确实也有,于是我点头:“对,是我娘给的。”

    不止宋宥,当年常在沈府的阿崝和徐江白都有。失而复得,我心里高兴,便伸手将那铜饰左右一推,递给裴羡看。里面是一面打磨十分平整的铜镜,清楚的印着人影:“我娘说以铜为镜,可正衣冠,明大德,为君子。”

    当年我娘怕日后他们居高位谋政不为民,拉着我爹亲手做了这东西,为了不偏不倚,也给我做了一个。可惜,到底是没用上。我还记得刚做好的时候,只有徐江白高高兴兴的立马挂在腰上。宋宥嫌那穗子衬不出他的伟岸气质,赵元崝更想要外面摊上几文钱的算盘挂饰,问我娘可不可以换一个。结果被一人被我娘揍了一顿,我爹还小心眼的罚他俩抄了好几日的书。

    裴羡反响平平,只“嗯”了一声,便移过眸子,满满的不感兴趣。他没眼光,我自然也不惯着他,直接就把铜镜挂在腰上。结果裴羡忽然就感兴趣了,皱着眉质问我:“这东西郡主把它随身带着?”

    得亏我是知道我只是带了一块腰饰,不然光看裴羡,我还以为我同旁人私相授受了。

    不过这东西是我娘留的,外人看着也确实不好。可这东西于我实在重要,我还是用心解释,希望裴羡让我随身带着:“从前种种,我不强求,可总要给我留点念想的。”

    裴羡脸色不好看,我硬着头皮道:“不过是血脉至亲留的一点念想,旁人看着也不会说什么的。”

    “随你。”裴羡此时脸若锅底,只两个字便偏过头去,不再理我。

    可我又做错什么了呢?我爹娘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大盛的事,我爹为了朝堂鞠躬尽瘁,我娘亦是皇家典范。可是最后他们又得了什么,史书上的骂名和洗不清的冤屈!所有人都劝我,一切为了大盛。可是又有谁想过我呢?我不哭不闹,即使阿崝做了皇位,我也没要求过什么,连我的婚事自由也成他们的筹码,我给了大盛这样多,大盛又给了我什么?家破人亡还是一生受困。

    裴萱做过陈非衣,沈宴如从大盛独一的宝禧郡主到所谓的靖王妃,看似华光满身,却从未做过一日的沈宴如自己。

    马车刚到靖王府,还没进门,宫里的圣旨便跟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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