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玉婵手里的鸡发出“咴咴”“咴咴”的清脆绵长、好像口哨一样的叫声。
邱玉婵:“……”它该不会是在挑衅她吧?
梅宜年手抵下巴、沉吟了片刻, “这应该是红腹锦鸡?凤凰的原型?我在落松山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品种的山鸡呢。”
邱玉婵手里的红腹锦鸡骄傲地“咴咴”叫,顺带扬起了自己的鸡冠子。
邱玉婵:“……”这样的山鸡何止是少见啊,你说它是成了精的她都信。
“凤凰的原型啊, ”梅宜年感叹到, “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呢?”
邱玉婵:“……?”
红腹锦鸡:“……?!”
梅宜年往上抬了抬手里的鸡蛋, “到底是镇民们的一番心意,等到了山上, 就让仪婷炖了它吧。”
那红腹锦鸡像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一般凄厉地惨叫了两声, 一对儿红蓝灰黑黄相间的翅膀,在邱玉婵手中直挺挺地伸展开, 而后无力地扑腾了两下。
一般人看到动物这般通灵性的样子,就算不纳头便拜, 起码也会心存敬畏、选择不再伤害它们了吧?
可梅宜年他偏不, 只见他垂眸思量了片刻, 就一脸苦恼地对邱玉婵说:“虽然这份心意很值得珍惜,但是这小家伙这么闹腾, 玉蟾你拎着它应该很辛苦吧?”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这么亲昵地喊她的名字,竟然没让她心里产生分毫的排斥。
——大概是因为他是山长, 是长辈?
说来也奇怪,梅宜年长着两扇非常浓密的长睫。
他抬起眼睛瞭你的时候,就算是面无表情,也有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
可他一旦垂下眼睛, 平白就多了几分心思难猜、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可是那山鸡大概还没精到能看得清人的面相的地步,只见它单听梅宜年的前半句话,当下便高高地冲邱玉婵昂起脖子, 还“咴咴”地叫了两声,像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此时便在人前得意一般。
只是它那口哨一般的叫声还没吹完,梅宜年就抬眸笑看邱玉婵,他一脸温和无害的模样,“要是抓得费劲儿,就先把它的鸡脖子拧断好了。只是不知道这没有现杀现下锅的话,到时候会不会影响这锦鸡的口感呢?”
邱玉婵感觉这山鸡的“咴咴”声像是断了一般,她低头一看,登时就乐了!这家伙竟然又像是刚刚在镇子里边、被梅山长攥在手里时一样,耷头拉翅,老实得不行。
好家伙,她还以为这家伙是个颜控,结果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啊。
邱玉婵真是恭敬地对梅宜年说:“我看它现在还挺老实,就先不必拧了吧?免得一会儿带回书院的时候,没有现宰现吃,影响了它的口感。”
锦鸡不高兴地扑腾了两下,邱玉婵便阴恻恻地补充道,“若是它到时候不听话了,那我再拧也不迟啊。”
锦鸡耷头拉翅,老实得不行。
嘿——邱玉婵奇了,她把这锦鸡提溜到面前来,小声地拎着它问道,“你还当真是成了精了啊,真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
她手里的红腹锦鸡歪了歪脑袋,一双豆豆眼显得它整只鸡都憨憨的,反正看着就像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邱玉婵还想再威胁两句、试探一下,就听见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邱玉婵登时就想起了在场第二人的存在,她神色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她们的美人山长侧身站在她的右前方,此刻正欲盖弥彰地捂着自己唇色浅淡的嘴唇笑。
邱玉婵:“……”好丢人。
梅宜年体贴地帮她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快上山去吧。若是迟迟未归,我怕文轩和仪婷他们着急。”
“嗯嗯!”邱玉婵重重点头,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只是走着走着,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邱玉婵扭头一看,身后果然已经不见梅宜年的踪影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体质?跟在身后都能跟丢?
邱玉婵没奈何,只能折了回去。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折返回来以后还能看见梅宜年往第个方向悠然走去的身影。
好家伙,这是既上不了落松山,也回不了落松镇啊!
梅山长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年来都安安全全地把自己圈在万松书院里的呢?
“山长!”邱玉婵心累地喊出声。
梅宜年回过头,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他竟然还可以一脸无辜地对邱玉婵说:“对不起,你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难道这只是跟不跟得上的问题吗?
——好在她手上还有梅姑娘准备的红线。
因为刚刚经历了镇子里的那般盛况,所以方才邱玉婵是手拉手把梅宜年带出落松镇的,也就没能意识到梅宜年的这一大问题,更没有要用到那捆红线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邱玉婵就又开始回味起了自己初时的不情愿。
这世人眼中的两个大男人……
而且他们现在虽然是出了落松镇,但是镇子外面也不是完全没有了往来的行人啊!更别说今天还是休息日,这要是在路上撞见一两个同窗……
突然!邱玉婵在伸手取红线的时候,看见了她手中正好奇地探着它的豆豆眼的红腹锦鸡!
邱玉婵狡黠地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山长,”她的声音又轻快又清甜,“您不用担心,我出门的时候,梅姑娘给了我一卷红线。一会儿我给您系上,您要是觉得我走得太快了,拉一拉红线就行。”
这也是邱玉婵不愿意把它绑起来的原因之一,这绑在一起并肩而行吧,看起来怪怪的。可要是按照她刚刚说的那么绑,看起来又像是在溜自己的宠物似的。
可是现在嘛……梅宜年乖乖地在自己的手上系上红线,梅仪婷跟邱玉婵交待的每一点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梅宜年对自己的毛病确实是相当有数的。
只是他在手上系上红线以后,眼睁睁地看着邱玉婵将红线的另一端套到了她手中的红腹锦鸡上。
梅宜年:“……”
红腹锦鸡:“……?”
“我们出发吧,山长!”快乐的只有邱玉婵一个,跟梅宜年连上红线的红腹锦鸡整一个就是生无可恋的状态了。
梅宜年却是稀罕地看了邱玉婵一样,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另眼相看——不然他们也不会托他下山来寻他了,不想却是一个这么有趣的孩子。
梅宜年少年天才,成年以后又经营出了声名远扬的万松书院。莫说那些满腔热血的小年轻,就是官场上的老油条,龙椅上坐着的天家,也没有一个是不想拉拢他,得他相助、得他青眼、得他另眼相待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一个拥有无数或前途无量、或位高权重、或稳扎稳打、步步高升的学生的山长?而不单单只是好友家一个比较另类的长辈?
邱玉婵——邱玉婵她就是太知道了!这会子才会被这位大名鼎鼎的梅山长震撼成这个样子!
梅宜年是杭州人士,名声虽大,却同她以往的生活没有什么交集。
若不是邱树集突发奇想,要送她来万松书院读书,她这辈子都不会同在这个领域活得如此精彩出众的人有所交集。
邱玉婵事先没有了解过,在这块领域内的认知又是绝对的空白,她看梅宜年还能有丁点亲切感,都是因为他是她两个朋友的长辈了。
不然现在,就换邱玉婵用看稀罕人物的眼神来看他了。
他这个人都让她如此震惊、难以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了,更别说还要花心思去研究盘算他背后的身家和势力了。
两个初次见面的山长和学生、长辈和晚辈,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往山上走。
邱玉婵走着走着就要回头看一看,生怕梅宜年系着红线都会走丢。
可这时不时的关注,就让邱玉婵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她们的梅山长,他的身体是真的差啊!
邱玉婵认识的人里,就算没用如卢鸿远、个子小小如文才兄手下的书童曹率、就是身为女子、体力天然较弱的她、祝英台甚至是梅姑娘,都不至于走两步山路就气喘吁吁吧!
可是她们的山长就就至于!
这还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梅宜年就难受地蹙起眉来了。
他的脸色本来就比较苍白,只是平时有气度在那里撑着,所以看着不显。这会儿虚弱地喘息着,邱玉婵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邱玉婵才刚刚产生了这样的担忧,梅宜年就脚步一滑——这可是在山上!
邱玉婵连手上的鸡都顾不得了,一手拉住梅宜年,一手拉住最近的障碍物——最近的障碍物是一棵树!这根本拉不住啊!
邱玉婵只能临时改变措施,冒犯地一手托住山长的腰,一手按在树干上。她努力控制两人的姿势、距离,再加上彼此之间的身高差,硬是完成了一个非常不像样的树咚。
“其实,”被学生揽腰的山长眨眨眼睛,无辜道,“你不用扑过来,我也不会有事的。”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