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又是顾及他手中的棠溪剑,便只好干巴巴地岔开话题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黄口小儿,那你身上的魔魂又作何解释?”
知蘅察觉到虞钦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又面不改色地与姜柏对峙,道:
“对,魔魂是在我身上。”
众人哗然,知蘅亦是睁大了眼睛看向虞钦,却见黑衣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接着面向众人道:“怎么了?我身为李磬之子身怀魔魂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按你们的说法……李磬本就是勾结魔域的罪大恶极之人。”
他冷笑一声,道:“这样的发展,岂不是正合了你们的愿?”
话音方落,还不待姜柏回话,自天边却遥遥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不由分说地插进了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
“哦?这倒是让我没想到。”
在场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一跳,齐齐往声源处看去——只见一架奢华至极的鸾车自云端之上悠然落下,触地一瞬便扬起阵阵蓬莱仙香,自那鸾车上缓缓走下一人来,满身窈窕出尘不染世埃,眉眼绮艳不失凌厉,立于白雪之上更如一朵奇绝的牡丹绚丽夺目。
知蘅认出了那人,惊疑之下颔首一礼,道:“……御溟元君。”
听她一言,众人一时变了面色,都手忙脚乱地收起剑来躬身行礼——唯独虞钦还格格不入地站着,神色莫名地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蓬莱仙家。
御溟元君缓缓一笑,视若无物地走到了虞钦与知蘅面前,迎着虞钦并非善意的目光道:“这便是麓瑕真君当年寄托于我荆云门下的那个孩子?”
知蘅点头称是,不知道这御溟元君为何会亲自跑来麓霞山。
不远处姜柏的神色也不似之前跋扈,满腹狐疑地暗自揣摩着御溟元君的目的,反倒是厉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自家师尊来了,荆云门也就没什么太多顾及了。
御溟元君道:“如此,那麓瑕真君可是知晓他的身份……还硬要给荆云门填个不痛快?”
她的话不轻不重,也没有多少情绪,叫人分辨不出其中意味,知蘅便如实答道:“当年我并不知他的身世,对荆云门绝无半分歹念,望元君明辨。”
御溟元君道:“我自然是信麓瑕真君的,不过……”
她瞧了一眼虞钦,道:“事关魔魂,便不能随意处之。”
“我且问你,你先前……可是在樊都?”
众人皆是不解,为何御溟元君忽然问起樊都的事来,虞钦定定地看她一阵,道:“呆过一段时间。”
御溟元君道:“那你在其中,可是认识了一个叫了风的人?”
虞钦挑挑眉:“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元君问这作甚。”
“几面之缘。”御溟元君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笑道:“他是奔着你身上的魔魂来的?”
虞钦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是,他觉着我身上的魔魂有用武之地。”
眼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聊起来,姜柏轻咳一声道:“御溟元君,此人身为李磬之子,身怀魔魂,又将芸河县县令府数十人屠杀殆尽,罪无可赦……”
御溟元君回首看他一眼,瞳孔中是若隐若现的寒芒:“我便是来处理此事的,可有异议?”
姜柏一噎,急匆匆低下头去一礼道:“不敢,只是人间事人间办,蓬莱与人界向来如此,御溟元君又何必插手?”
御溟元君道:“非常时期非常做法罢了,蓬莱不认为修仙世家有能力处理好魔魂一事,为天下太平便由我们出手……反倒是摘星门如此一意孤行,莫不是藏了什么私心?”
她的话音没来由变得有些低沉,一字字敲在所有摘星门弟子心口上:“灵毕真君自愿禁足三年,为的是还摘星门一个清白,诸位此举可是要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思啊。”
姜柏脸色白了白,这御溟元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不着痕迹地打他们的脸,自个儿心里有再多怨言也只能往肚子里咽,悻悻道:“元君言重了……”
就在此时,厉睛道:“仙尊,现下荆云门摘星门各有一支小队失踪在芸河县附近,我们怀疑与樊都附近横行的魔族有关。”
御溟元君看了一眼虞钦,对方耸耸肩道:“说过了我不知道,不过与魔族是脱不了关系的。”
御溟元君于是道:“我派出一队蓬莱天兵助你们搜查此事,时令司那边也会通个消息,叫他们时时关注着些,尽快把人找回来。”
厉睛拱手道一声“是”,便领着一众荆云门弟子离开了,而姜柏见他们头也不回地下了山,自己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拐杖往雪上一戳叹了口气,十八般不愿意地道:“走吧。”
姜河上前去把自家爷爷扶稳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一眼知蘅——知蘅向他点点头,他目光躲闪了一下,继而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待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又下了山,知蘅才缓缓出了一口气,对御溟元君道:
“元君为何出面解围?”
御溟元君道:“凡人私心甚重,我可不认为他们把你们捉走了是什么好事。”
知蘅心里跳空了一拍,隐约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道:“元君是有自己的打算?”
御溟元君不温不火地看向他二人,道:
“行了,不用再扯谎了。”
“魔魂究竟在谁身上,还当真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吗?”
-
屋中没有亮灯,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桌案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门。
过了大约半炷香,外头依旧没有任何响动。
只听“喀拉”一声轻响,有人从衣柜里蹑手蹑脚地钻出来,贴到门边仔细听了听,确信没有追兵后对着躲在桌子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四五个人才小心翼翼地拉开门逃进夜色里。
他们捡着阴影地走,都把气息压倒最低,还不免被风吹草动吓得要跳脚——为首的人转头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安分些。
月光惨白地打在地上,不远处亮起火光,几个身形高大的虬髯大汉举着火把聚在一处,眉头紧锁地四下张望着。
为首一人眼疾手快,转身就拉着几个人躲进小巷的大水缸后,只露出半只眼睛来查探那处——好在夜黑风高,几个大汉并没有注意到这边,骂骂咧咧了一阵后朝着反方向离开了。
他松了口气,只听身后一人战战兢兢地道:“余师兄……我们还有多远啊。”
那为首的人正是失踪多日的余襄,此时他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佩剑兵器也都不翼而飞,带着几个荆云门弟子东躲西藏已有近一日。
余襄估摸了一下距离,心下沉了沉,道:“如果追兵不来的话,还要再赶几炷香。”
那弟子有些崩溃,抓着余襄的衣袖哭道:“师兄!师兄你想想办法啊,但凡被发现了我们可就都要死在南鹰城了!”
他话音未落,身后蹲着的唐二一记手刀就劈在他头上,险些叫那弟子咬了舌头。
唐二咬着牙道:“呸!说什么丧气话,要死你死,我还等着出去救唐大呢。”
那弟子瘪着嘴又低头掉眼泪去了,余襄叹了一口气,看向唐二道:“可还好?”
唐二勉强着冲他笑笑,道:“没事儿!还能再杀三个山贼呢!”
余襄道:“唐大那边……有什么吗?”
唐二沉默片刻,掏出怀中的一颗通体莹白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摇了摇头。
“颜色未变,还是联系不上。”
余襄敛去了眸中的疲惫,强打精神道:“无妨,我们出去了立马去搬救兵,他们定会无事的。”
唐二笑了下。
而就在此时,一声凄厉刺耳的鹰啼瞬间划破寂静的夜色!
余襄神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只长尾黑鸢不知何时盘旋于几人头顶,投下一片浓郁至极的阴影。
糟了!
他立马起身低喝道:“我们被发现了,跑!”
话音防落,几人便利落起身朝着小巷外狂奔而去,而那黑鸢亦是紧随其后,时不时发出尖利的啼叫声。
那声响如催命符一般响在耳侧,余襄几人只顾的上寻找避身的好地方,在小巷长街上东躲西藏,到后来直接奔着城门处一股脑儿地跑去。
就在奔逃之际,余襄脑海中骤然警铃大作——只听一阵凛冽的破风之声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只顾得回头大喊一句:
“趴下!”
只见一支冷箭倏然划破黑夜袭来,唐二猛然向一侧倒去,电光火石间还顺手将身后的弟子一齐拉倒。
他成功带倒了身后的两人,可回过神来看向面前时瞳孔骤然紧缩!
方才那哭哭啼啼的弟子倒霉,正被一箭穿透了太阳穴,晃荡两下,“扑通”一声倒地了。
余襄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向弓箭来处望去,只见月下一人影遥遥立于屋顶之上,那催命的黑鸢乖顺地落在那人肩上,一双冷冰冰的眼正瞧着这边。
那人大笑了一声,声音嘶哑难听,又带着不管不顾的疯狂,粗粝地摩挲着余襄几人的耳膜。
一滴冷汗不知何时滑倒了下巴,余襄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躲啊,你们继续躲啊。”那人嘶哑地笑着,如同一个失了神智的疯子——可这疯子的手却是这么稳,能在百米之外一箭命中他们的头颅。
“能从我手里逃出去的人,还没出生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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