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第三次从店里被赶出来,第一次是扫帚,第二次是手绢,最后一次不说也罢。

    “死瘸子,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得,还补回来骂两句。

    既然要解决温饱,林渔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昂首挺胸就朝一家迎来送往的饭店去了,嘴皮子都磨破了才让老板半信半疑他是落难而非叫花子。

    林渔原本想的是用现代化精细菜谱,膳食营养搭配,征服古人的胃,一进后厨就两眼抓瞎了。

    大锅火灶,别说控火了,林渔连抓稳那大勺都费劲,退而求其次生火都燃不着。

    老板直呼上当,心疼自己那点良心喂了狗,大骂着将林渔赶了出来。

    林渔并不丧气,他是有点厨艺在身上,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主要是他们的设施不够齐全,他这么安慰自己。

    第二次进的青楼可不是他存心的,这地方建得比别地儿有颜色些,在一水的朱黑建筑中,带点蓝瞧着活泼,林渔一眼瞅上去就觉得这是个能接受先进文化的地方。

    能不能接受先进文化不一定,反正不太能接受他这样勉强能收拾出个人样的来,倒是那个女人堆里的头子,暧暧昧昧又有点距离地靠近林渔,很惋惜似的看了他的腿一眼,这眼神林渔倒熟悉,没被看出半点不适,坦坦荡荡就让人看了。

    看完腿又看脸,说是他这样的也行,有的达官贵人也有着癖好。

    林渔这要再不明白就多少沾点蠢的边儿了,趴着门边就往外蹦,还折了那根朽木。

    林渔也不丧气,他这个样子确实干体力活不太能行,这么高的智商和满腹经纶不用也怪可惜的,他睥睨着来往行人,为他们的无知而摇头,他们还不知道住在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拥有着怎么翻天覆地的能力呢!

    等林渔走远了,门口就着人流量卖点小食的老婆婆才扯着同行嘀咕,“俺先前瞅着这人只是有点傻,这会怎么看上去有点疯了?”

    “这世道,人难活啊!”同行摇摇头,叹息。

    难活的林渔想靠智力吃上饭,当铺的老板对他的能识字会算数半信半疑,不很信任地将人迎进屋。

    林渔看着眼前的算盘第二次呆住了,他拨弄两下,扯扯嘴角,尬笑一声,这玩意他也就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至于怎么使,林渔可以在二进制、十进制、甚至十六进制之间快速转换,但算盘。

    那留了两撇八字胡、双眼精明冒光的当铺老板看他拨弄算盘生疏的样子,皱巴巴的额头凹出个川字。

    林渔慌里慌张地用太久没摸算盘有点忘了解释,一再保证自己‘回忆’起来很快,并且确实识字还会写。

    林渔要求的不过是给口饭吃,给个地方住,并不要工钱,要是这样能聘个小工倒也划算,老板到底是展了账本,拿了本书让他瞧了。

    到这份上,林渔学乖了,他能想到最大的阻碍就是毛笔写字可能丑了点。

    但他死死盯住天书一样的书本,不料也不信,这书中构建的世界会对他凶残到这地步!

    大半天一口水没喝一点东西没吃,咽津液都艰难,天冷成这样,不会因为在室内就能好点,林渔的手心却在冒汗。

    怎么想他也不至于能想到,他一个大半生都在学校度过,语数外高中以前从没掉过满分十分以外,上哪都是天子骄子的优等生,何至于会成了一个文盲!

    这打击着实有点大了,林渔六神无主地走出当铺,老板骂了什么也充耳不闻。

    他没了借力的木棍,上了街又没扶的地方,就这么蹦两下歇一会地回到最开始的树根底下,见那炸毛帮主恶狠狠地走过来,恹恹地冲他摆摆手,“你要你的饭,我不耽误你。”说着真朝对风人少的一面坐下了。

    那炸毛帮主收好碗里叮当的几个铜币,摸到林渔边上来坐下。

    林渔冒死用冷水洗了脸,看上去很白净,一双眼睛又大又漂亮,该是很水灵的,怪不得会被青楼老鸨看上,这会却没什么神气,死水一样波纹不兴。

    帮主戳戳林渔,“嘿,小兄弟,今儿没什么收获啊!”

    林渔掀起眼皮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闻到又挪腾远点,再认真地注视着他。

    说的话确实都听得懂,但泛黄草纸上的字也确实一个都不认识,林渔想起来自己考了六百分的六级,和一时兴起去学的日语。语言的功能最终需要落实在应用上,就算路过超市的小姑娘连二十六个大写字母都认不全,玩弹珠那男孩也只会一句八格牙路,但总还有一种可能性。

    在这,林渔又看了帮主一眼,他个瘸腿的乞丐还不如这炸毛臭脚帮主呢。

    “你盯着我看可没用,”帮主被林渔瞧得发慌,捂紧袖口,给林渔出主意:“看见那个卖包子的小娘子了么,去求求她,兴许能给你一个。”说完还不放心似的,跑了。

    没点帮主的样,跟林渔划片区那姿势估计也就能用来壮壮胆,最多能欺负个长相丑陋的瘸子,长好看点还不敢了。

    折腾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捞着,林渔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神发愣,半天才整理好心情。

    他看看包子铺,又仰头看树,话一句都没说,脸倒是给自己憋了个通红。他抖抖那只还健在的腿,它今天可是大功臣,酸胀得不得了。

    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一方面林渔有腿疾,另一方面他确实开不了口,走了近一炷香的时间,磨磨蹭蹭摸到门口,有人来买包子,他立马闪到一边。

    眼看着人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渔兜比脸赶紧,退堂鼓敲得震天响,单腿蹦了一下,又要退回他的树根下去。

    “诶,小乞丐!”身后传来姑娘脆生生的叫声,林渔僵硬着回头。

    那姑娘穿了件淡黄色对襟袄子,一身为了方便干活的短打,一头乌发盘在脑后,绕着额头扎了条白色巾帕。

    “这么些天了,总也不见你过来,还当过来会要了你的命呢。”她手上拿了个纸包,扯住林渔就往他怀里揣,动作爽朗又不做作。

    “我,”林渔这辈子没吃过嗟来之食,冷得惨白的脸一下涨红,话都说不清楚了,“我以后,还,还你。”

    那姑娘笑了笑,显然不在意,“卖剩下的,不给你也是喂狗了。”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摆出事实。

    林渔双拳握了握,念头转到别处,捂好油纸朝城门口走了。

    早上来的时候林渔偷听到一嘴,城门酉时一刻关闭,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连酉时是什么时辰他都不知道,只能尽量早点出去。

    倒不是他有多好心,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若是回去的时候还没死,林渔感受着怀里热腾腾的包子隔着油纸冒出来的暖意,那他就好心分他点吃的好了。

    林渔走近破庙,特意忍住了没去看屋顶的明珠,庙门大敞着,林渔怀了隐隐的希冀,指望那人兴许突然好了,已经走了。

    那自然是不可能,未来侯爷看上去比早上林渔走那会病得更严重,眉头紧蹙,嘴唇干裂,喘出来的气都烫人。

    这情况不挑对,林渔推推他,“喂,起来吃点东西。”人躺着纹丝不动。

    “喂,”林渔有点慌了,他解开盖住未来侯爷的衣物,看清了盘旋在胸口狰狞的刀伤,血液凝固了,却也将包裹住它的白色衣衫浸了个透湿,现在干在上面,呈现出深褐色。

    林渔脑中闪过写不好的回忆,大力摇着头,阻止自己去深想。

    这地方连起码的遮风挡雨都谈不上,林渔看他样子是在发烧了,估计烧得还不清。他坐在杂草边上吃了个包子,有点凉了,只剩最后一点热气。

    三两口吃完后一点饱腹感都没有,要搁平时这种皮厚馅小的玩意他连眼神都不稀得给一个,现在是着实饿惨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拢共只有两个包子,按在包子皮上的手改为掐出一块,喂到未来侯爷嘴边。

    那位冷得咬紧牙帮,看上去饥寒交迫的寒这会处在前头,顾不上饥了。

    林渔想了想,一只手捏住他两颊,另一只手往里塞包子,希望品出点味道能让人松口,哪知道差点把他手咬了不说,包子也含在嘴里,不吐也不咽。

    这样下去是真离死不远了,林渔自己也冷,到处看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暖和起来的法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破庙更破了,天光慢慢暗下去,周围的一切泛着一股枯朽的气息,抬眼一看,那没了半边脸的大佛慈祥不再,甚是可怖,林渔哆嗦了一下,眼珠子一转,心思被那些坍塌后落在地上的木架子勾过去了。

    活动开来能暖和点,林渔气喘吁吁地来回几趟,一大堆木桩子就摆在破庙中央了,盖住那破碗的碎片,他拍了拍手,很满意自己的大作。

    完事,一会就能暖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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