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破庙里,一个男人裹紧衣服窝在柱子边,口中念念有词,凑近了才能听见他念的是什么。

    “打火机,打火机,打火机”

    林渔这辈子遇到这么多难事,穿到这本破书里才知道什么叫完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难。他没心思去管那个烧得人事不省的人了,两人各在一边,但颤抖的频率相当。他还很想当没听见那位大爷在喊什么,反正喊什么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水水”

    林渔满脸纠结,长发被他扎在脑后,已经没什么好扯的了。

    “水水”

    行吧行吧,水水水!林渔推开那堆和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一样没用的木材,睁大眼睛用手摩挲着找到一片相对来说算大的破碗残片,捡起一截还堪用的木棍,一瘸一拐地朝回来时那片田埂去了。

    天冷得水面几欲结冰,外头倒比破庙里能见度高点,一弯弦月挂在夜空中,周围星星被它称得黯淡无光。

    林渔调整姿势想要蹲下去舀点水,千难万难掬上来这么一点,还没他咽下去的一口唾沫多。

    林渔:“”光顾着找一片大点的,忘记弧度问题了。

    这么一天下来,他已经很对自己能否在这么破地方活下去产生怀疑了,没想到这么一天都要撑过去了,还要再向他展示一回。

    他回首看了看破庙的方向,纠结得五官都要拧在一起了,一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俯身爬在田埂上,伸着脖子先自己喝了一口水,冰得一步到胃,又鼓起两腮含了一口,笨拙地站起来,一步一拐地往破庙走。

    杂草堆里的人已经不喊了,看上去离死更近一步,林渔摸索着凑近他,没怎么多想地嘴对着嘴将水渡过去,这倒比包子好喂,未来侯爷尝到一丝甘甜都能自己本能地下咽和追逐了。

    林渔渡完口中那点水就抬手一巴掌拍开他的脸,心里嫌弃得不行,动作粗鲁地把已经完全冷掉的包子往他口里塞,这回倒是顺畅了很多。

    仁至义尽,做完这些林渔就要走,见他往衣服里缩,又不耐烦地帮他掖了掖,才别扭着挪回原先半靠的柱子。

    看他依旧哆嗦的那个样子,林渔有点明白为什么睁眼一起来会赤身果体地和他躺在一块了,魂穿前那个冤种是想用这么个法子让人暖和点呢!

    林渔心想他才不当那个大冤种,又紧缩着离他更远点才放心。

    第二天醒来几缕阳光透过门上的破洞照进庙里,将尘埃显形,打在莲花台上,大佛又重新慈祥起来。

    林渔一眼没看身边躺着的人,以生平最快的穿衣速度收拾好自己才忧心忡忡地去探他的额头。

    呼,林渔长吁了一口气,这都能退烧可真是佛祖保佑了,正要收回手,手腕突然被一把攥住。

    “疼疼疼疼疼,”林渔被捏得歪倒在杂草堆里,身体扭成条活鱼呼喊!

    “你是何人!”

    林渔都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手被放开又该掐住脖子,他倒是想回答,眼睛轱辘似的转,手奋力在他手背上拍打。

    兴许是拍打到对方的伤口,他手上一松,林渔立马撑着自己退到一边,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险些掐死他的人,一边怕人抢似的大口地贪婪地攫取着空气。

    他好像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回想起什么,又不愿意于脸上透露出来的样子,然后身子一歪,就这么直直地又倒下去了。

    林渔:“”

    冤种!大冤种!合着给他点吃的,养出点力气就为了致自己于死地是吧!林渔快被气死了,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半晌才试探性地靠近了点,伸脚在他身上碰了碰,“喂,醒醒,别碰瓷儿啊!我都还没喊呢!”

    林渔想了想,“傻逼!!!”

    没反应,看来是真晕了。

    林渔又开始纠结了,拼命在脑中给自己播放寓言故事:农夫与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好心没好报,东郭先生与狼,andsoon

    “喂,我这是怕你憋死,你要是醒着还能这么折腾自己也真是能耐,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没恶意,我现在过来把你翻过来,你要是醒着,你你别动手啊!”

    林渔一边说一边一戳一戳地靠近他,先是碰了碰他露在外面不着一缕的手臂,没什么反应,这才敢使足了劲将人翻过去。

    失去意识的人一点不配合,人翻过去了,林渔险些没跟着趴在他身上,幸好撑住了,否则那伤口得再次血崩。

    正当林渔从他身上退回来,拉住衣物要给他盖上时,手腕又被攥住了。

    林渔:???!!!他光顾着震惊,压根没感受到这回力道很轻,甚至甩一甩就能脱手的地步。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过安检能响的意志!!!

    “你究竟是何人”说完双眼缓慢地挣扎着,一阖一闭,林渔感受到自己手上一轻,这回看上去是彻底晕过去了。

    林渔这会也不光嘴上叨叨了,直接上手,这边脸戳一戳,那边脸捏一捏,就这种环境还能把烧退了,林渔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得,活蹦乱跳还能威胁人,看上去也不需要自己管了,林渔拍拍屁股,跨出那半截门槛的那一刻,打定主意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走着一遭。顾个病人难,还能养不活自己?那必不可能!

    半个时辰后:

    破庙里,草堆边,一躺一坐两人,太阳已经惠及过来了,晒得这片暖洋洋的,按理说人也该暖洋洋,但坐着那人面色沉重,拿了根枯草一截一截地折,一张唇线锋利的嘴一张一合,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凑近了听才能听见在说什么。

    “子不语怪力乱神,马克思恩格斯,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科学主义,爱因斯坦,牛顿他俩要知道这事儿棺材板得原地破土而出。”

    穿书不可解释,人都在这了,林渔认了。但他人刚刚分明在去往洛州城的田埂上,下一秒就坐回了这对杂草边。

    在那之后林渔又不信邪的试了很多次,回回如此,故意踹烂的半边门槛会复原,甚至连太阳移动的角度,都会回到原位。

    林渔所接受的知识远不足以解释现在遇到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疯。

    比如那接下来的举动很能论证。

    “你起来,你来给我解释解释,来,主角儿,你这都躺了几张了,天底下有这样的主角儿吗?你cp呢?不需要互动吗你俩,感情线还推不推了!”

    林渔说一句点他一下,由于躺着的人并不给他反应,逐渐从气势汹汹到语气发蔫。

    “怎么回事啊,这什么破地方,难不成还得守着这破庙不成,那一起饿死得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林渔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左右横跳。

    情绪的阶段往往是:愤怒,崩溃,无措,茫然。

    只过了半个小时,等金光洒在恩将仇报的未来侯爷身上,林渔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他弯腰驼背,一脸木然坐在边上,双眼看似盯着那道失掉了半截的门槛,实则根本没有聚焦,两眼空空,脑袋也空空。

    ‘咕嘟咕嘟咕嘟’肚子倒是很准时。

    林渔揉了揉肚子,茫然完还得继续想法儿,他情绪重新回到脸上,几乎是有点恨恨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晕过去倒好,晕过去也不会饿了。但林渔转念有一想,生病耗费体力,他这书穿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前天有没有吃上东西,那么大俩壮小伙,两三天就吃一包子,生病又耗费体力,指不定是饿晕过去的。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乐了,自顾自开心了一会,才开始捋思路。

    走不出这破庙是今天才出现的情况,昨天明明就出去过,林渔仔细对比两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然而样本太少,一时理不出什么头绪。

    此路不通另寻他路,林渔昨天为生计奔波得除了辉煌腾达什么都没想,这会眼见是不行了,才将注意力转回小说情节上来。

    他在记忆中抓取片段,像找一把丢失的钥匙,上一次见它是在什么时候,当时正准备干嘛,看见过什么东西,当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这样一条一条往前捋。

    对于一个不看小说的人来说,穿进来的这本多少有点惊世骇俗。谁能想到古人思想朝前到能正大光明地娶个男人呢!

    嗯,娶个男人?对了,小说的另一个主角,这未来侯爷对他强取豪夺来着呢!林渔回忆起这个激动地搓搓手,那男人是谁来着?能让堂堂侯爷娶了他,两人怎么遇上的。

    林渔一拍手,想起来了,那男人救了这位未来侯爷,接着就被带回上京,也就是他被丢进来的这破地方的首都?总之就是国之心脏,皇帝老儿在的地方,还恩将仇报地软禁了人家。

    林渔对着沉睡着的那张脸摇摇头,在心里评价一句:老恩将仇报选手了。

    摇着头他的思绪突然又转到别处,想到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脖子上一用力,咔哒一声,扭了!

    捂着脖子却来不及顾上这个,他喉咙发紧,心想:那男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救了这未来侯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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