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李轻婵愕然问道。
姑娘未答, 一手抓住她手腕,一手持着匕首在她眼前晃了晃,道:“跟方息庭说你表哥骗了你许多, 你临时反悔不愿意嫁他了,让方息庭带你出城。”
“他不会信的。”李轻婵既不想说违心的话, 也不想与方息庭有瓜葛。
况且出城后范围更大, 钟慕期就更难找到她了。
“少废话, 不按我说的做,让你再也见不着你表哥。”姑娘凶狠地威胁了一句。
这姑娘说杀人就杀人,喜怒无常, 李轻婵马上就要成亲了,才不想就这么死了, 憋屈地答应了。
马车正好在停在方息庭不远处, 他已看见了满身血的姑娘与车厢中的李轻婵, 目光警惕又暗含惊喜, 上前颤抖着喊道:“阿婵, 你收到了我给你的信?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李轻婵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模糊猜出了些,顺势轻点了下头。
她被迫跟着姑娘下了马车,四月的夜晚还有些凉,方息庭的目光也让她觉得不适,她打了个激灵想后退避开, 却被那姑娘威胁着往前。
“她是谁?”方息庭指着那姑娘问道。
李轻婵不语, 侧目看向那姑娘。
“奴婢是冯家派来接小姐的, 誉恩侯世子正领人抓捕奴婢与小姐,请大人帮忙送我主仆二人出城,就当是看在故人的情面上……”
李轻婵不喜欢她用冯娴做人情, 动了下唇想张口说话,被她倏然在后腰上掐了一把,脸色一下白了几分。
但是显然方息庭是一听这话就乱了心神的,忙让二人上了马车,又差遣身边奴仆将沾血的马车驾走。
他自己也跟着上来了,指挥下人将马车往城门口驶去。
他想见李轻婵许久了,这时才真的能见到,情绪激动,连她身上明显的异样都没能看出,惶急道:“阿婵莫怕,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真的与世子成亲的,早就给你安排好了去处……”
“什么去处?”
“我为什么不会与表哥成亲?”
姑娘与李轻婵同时问出。
方息庭未理会那姑娘,朝着李轻婵急切道:“你身子骨差根本不是因为得了病,是因为中了毒……世子他根本不是真心想娶你的,他只是想以此获得你的信任,好从你身上查出这毒的来源……”
李轻婵心跳蓦地加速,她中毒的事连平阳公主都瞒着,她又从未与方息庭见过面,他会知道,除非他就是指使荀氏下毒的幕后人。
李轻婵浑身紧绷,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方息庭,努力压住心中惧怕,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中了毒?”
方息庭神色一僵,眼神躲闪,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道:“你身上这毒来源牵扯太大,他只是想利用你查出这毒的来源……”
“这是什么毒?”李轻婵并不想听他说钟慕期的不好,忍着不适感再次试探他,“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信的,我表哥都带我去看过大夫了,大夫明明说我只是患病……”
这话触动了方息庭,他脸上生出几分迟疑,犹豫片刻后道:“你身上这毒与先太子身上的毒一样,世子只是想查出毒害先太子的真凶,好助三皇子登上太子宝座,并不是真心对你的。”
李轻婵掐着大腿奋力保持镇定,怕眼神透漏出问题,干脆低下了头假装难过。
心中却想着,方息庭连太子身子的毒都知道,那必然与害死太子的人脱不了关系了。
“我早就想去见你了,奈何世子看得严,不许我靠近你分毫。阿婵,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李轻婵下颌绷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察觉腰上又被那姑娘拧了一下,急忙把方才那姑娘让她找的借口说了出来,“我表哥骗我许多,我、我不要与他成亲了……”
说着看见方息庭激动地朝自己伸过了手,李轻婵差点尖叫出声,缩着身子往后退,忙不迭道:“我信的,信的!”
“方、方伯伯……”李轻婵浑身打哆嗦,喊着长辈称呼试图让他冷静,“我、我听我娘提起过你,方伯伯,你是好人。”
“你娘提起过我?”方息庭神色兴奋,再次往李轻婵身边移。
把李轻婵吓得恨不得破窗而出,下一刻,一只手拦住了他。
一直没说话的姑娘笑道:“方大人既然一心为我家小姐好,定然能有法子为我小姐脱身,逃开誉恩侯世子的魔爪。”
方息庭重新坐回去,面色冷静下来,沉着道:“不错,我早有准备。”
他打开了车厢木门,街道两旁的房屋飞驰而过,门前灯笼的光芒影影绰绰,一一在几人脸上闪过,前方的城门已近在咫尺。
方息庭指着前方道:“城东护城河岸边有一艘船,是我早就为阿婵你准备好的。”
“船上有我安排好的仆役丫鬟,阿婵你出城后直接上船向北,下人们会照顾好你的。你且等几日,等京中风头过去,我就去找你。”方息庭这些话憋了许久,现在一股脑说了出来,“李铭致他亏待你不配做你爹,我与他不一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李轻婵听他的声音觉得像毒蛇一样阴冷,直往人身上爬,她半环住自己,无处可躲,只能往那挟持她的姑娘身后靠着。
最起码她是个姑娘,比这个让人看不懂又意图动手脚的方息庭让人安心。
马车颠簸着到了城东门口,方息庭出了车厢,在外面与守门兵说起了话。
车厢内,那姑娘原本在沉目深思,看见李轻婵开窗向外张望的着急的模样,又笑起来,低声道:“他说是代替你爹照顾你,说得好听,其实多半是肖想着你呢,你不会真信了他吧?”
李轻婵怒瞪了她一眼,两手撑着车厢小窗继续往外看。
方息庭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些什么,很快重新回到了车厢,马车被放行,他目光殷切地盯着李轻婵,道:“我都让人准备好了,坐小船直接到齐安县,那边有宅子有下人,定能把阿婵照顾得舒舒服服……过几日,我就去看你,再想法子把你身上的毒解了……”
出了城,马车驶得更快了,李轻婵要扶紧了车壁才能稳住身子,她低眉敛目,看着很柔顺,心里却阵阵厌恶,觉得这人真是有病!打定主意等钟慕期找来,一定要好好与他说说。
车厢里一时只有方息庭不绝的声音,过了会儿,方息庭又想说些什么,那姑娘突兀地拦住他,问道:“敢问方大人是如何知道那毒的?”
方息庭眼角的皱纹挤动着,答非所问道:“阿婵放心,我有法子给你解毒的。”
“大人说到现在,除了一张嘴,可是什么证据都没拿出来。”
“不过是个做丫头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插嘴了?”方息庭这时才把视线从李轻婵身上移开,看了那姑娘一眼。
只是他收回视线后觉得哪里不对,又重新看了过去,正对上那姑娘似笑非笑的双眼,他双目陡然睁大,“你……你不是三皇子身边那个……”
姑娘一笑,毫无征兆地一脚朝他脸上踢去,将人踹至车角,趁他惨叫声还未传出,迅疾如风地到了他跟旁,手腕翻转,藏在袖中的匕首柄朝着他后颈狠狠砸去,将人打晕了过去。
李轻婵完全不明白这姑娘想做什么,但方息庭被打晕过去了让她心头放松了一些。
她缩在一旁,泪汪汪地看向那姑娘,示弱道:“都到城外了,等会儿你上了船就能走了,放了我吧。”
姑娘掀窗朝外面抬了下巴,道:“荒郊野外把你扔下,你就不怕遇见歹人或者野兽?”
李轻婵是怕的,垂下头不吭声了。
她心里很后悔,后悔今日放那金奇进府了,若是她不放人进府,这会儿她该洗漱完躺在床上了,钟慕期又该偷偷进她屋里,搂着她说悄悄话了。
哪会像现在这样,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表哥怎么还没追上来啊?若是两日之内回不去,错过了婚期怎么办?
李轻婵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钟慕期,一会儿想着从方息庭那里得来的消息,但她怎么想还是不明白,方息庭为什么要给她下毒呢?那毒可是会死人的。
她乱想着,那姑娘也好久没说话,直到马车缓下,外面的车夫道:“老爷,到了。”
那姑娘神色一凛,抓着匕首靠近了车厢门,一拧一震,就把车夫弄倒了。
外面月色明亮,静静洒在水面上,夜风吹过,将水面映地波光粼粼。
河岸边正停着一只乌篷船,两三个仆从与丫鬟模样的人见了马车就迎了过来,尽数被那姑娘打晕。
她将李轻婵带下来,道:“上船。”
李轻婵犹犹豫豫,不上去怕这姑娘发怒,上去了又怕再也回不来。
踌躇间门姑娘已解了栓在河岸上的船绳,正欲要催她,神色一震抬起了头。
只见城门方向火光冲天,隐隐有疾驰的马蹄声传来。
李轻婵也听见了,慌忙踮脚张望,可离得太远,她只能看见明灭的火把。
“是你表哥追来了!”姑娘抓住她手臂将她往船上推,“他肯定要杀了我,上船,等我安全了才能放了你。”
李轻婵力气比不上她,被推上船时差点歪身栽进水中,还被船头绊了一下,小腿撞在船舷上,痛得她一条腿几乎动不了。
乌篷船没有了牵拉,顺着河流的方向向远处驶去。
李轻婵好不容易看见着了希望,又被带走,心里又急又气,眼泪啪嗒落入河水中。
她又低下头,往水中看去。
远处看河面水波粼粼,近处看河水却是深不见底,黝黑一片,水中荇草摇摆,像是可怕的鬼怪挥舞着触肢诱人跳下去。
“别说你是想跳下去,这水里什么也看不清,万一里面有蛇呢?我不杀你,你可别自己淹死或者被水蛇咬死了。”
李轻婵愤懑哼了一声扭开脸,在小船驶过一棵枝条垂到了水面上的高大柳树时,忽地抬起双臂,肩上披帛迎风而起,轻飘飘地挂在了柳树梢上。
姑娘回头看时,小船已驶出了一段距离,她表情有点难看,仔细打量了下李轻婵,眉眼一皱,寒声问道:“你身上的首饰怎么少了几个?”
李轻婵飞速看了眼岸上的火光,擦着眼角道:“不知道。”
“难怪马车一停下你往外看,倒是我小瞧了你。”姑娘冷笑,她一路只想着方息庭话中透漏的事情了,没怎么注意李轻婵的动作,这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偷偷扔了首饰留记号。
“你想要就都给你。”李轻婵听她生气了,怕她对自己动手,忙把余下的发钗摘下,又去取脖子上的翡翠珍珠颈饰,作出讨好顺从模样。
姑娘白了她一眼。
她们现在在小船上,回首望去,火光闪烁着正在逼近,而那高大柳树上舞动的披帛无疑是在指路。
追踪过来的人看见了披帛自然会知道她们走的是水路,只要顺着水流方向找来,早晚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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