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晒场旁的空地上锣鼓喧天,请来的戏班子换好戏服登了台,台下的观众越聚越多,夏秋秋一行被挤在了人堆里。
台上唱的是恶修强占□□,平凡丈夫历经三重波折终于救回美貌妻子,欢喜团圆的故事。村民跟着故事的跌宕起伏时笑时叹,夏秋秋看得是津津有味,可龙琼羽觉得没意思,她身上也实在乏累,和夏秋秋说了一声后,就挤出人群离开了,洛云帆第一天干活,太过蛮干,腰腹、腿肚子疼得像上刑一样,见龙琼羽带了头,他忙附和,然后跟上一起走了。
夏秋秋侧脸看向了裘愿,他仰着脸瞧着台上,看得正入迷。夏秋秋又看向了君泽,他侧眸看她,笑着说道:“弟子想看完这出戏。”
夏秋秋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后,又急忙扭头看向了台上。
台上,恶修放出了灵兽珍虎去吃凡人丈夫,珍虎又跃又跳,凡人丈夫跌跌撞撞。
台下的观众惊叫连连,满脸紧张。明知是戏,可夏秋秋也不自觉为快要被恶虎追上的凡人丈夫捏了一把汗,等到他终于逃脱,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到放松下来,夏秋秋才察觉到君泽在看她,她侧过脸道:“我还要再看会儿,你先回。”
裘愿隔着夏秋秋伸出脸来,笑着对君泽道:“我也得再看看,君师兄先回……夏前辈,我陪你看完吧。”裘愿卖乖道。
裘愿这小子和洛云帆相处久了,也会油嘴滑舌了。夏秋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分明就是你自己想看吧。”
裘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脖子,憨笑道:“嘿嘿,那夏前辈陪我看完吧……夏前辈,你看,还会喷火哎。”裘愿一双眼又看直了。
夏秋秋笑着看向了台上,看了会儿,却感觉身旁还是君泽,她侧眸看他,问道:“你不是要走了吗?”
君泽一双澄澈墨黑的眸子里全是温情,他唇瓣嗡动,“不走。”
夏秋秋愣在当场,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和周遭熙熙攘攘的人声全都听不见了,她脑子是他一句“不走”在嗡嗡作响,君泽此刻看自己的神情实在暧昧。
“我有些累了。我不看了。我先回去了。”夏秋秋一分看戏的心情都没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躲君泽远远地。
夏秋秋转身就往外挤。
裘愿回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夏前辈怎得忽然要走?”
“我先回去了。”君泽追着夏秋秋往外走,两步就追上了,因为他身材高大,还帮夏秋秋挡开了绊路的人。
裘愿眉头一紧,心想:难道是夏秋秋的旧伤复发,身上难受了?他忙匆匆跟上,有君泽在前开路,他很容易就跟出来了。
“夏前辈,你不舒服吗?”裘愿疾走两步,扶上了夏秋秋。
“裘愿?”夏秋秋停下了脚步,“你怎么也出来了?”
裘愿满脸关切,“夏前辈是哪里不舒服,要紧吗?我去唤洛师兄过来?还是我和君师兄送你回去?”
夏秋秋忙搪塞了个理由,“我晚上吃得有些多,我去……”
裘愿脸上的担忧瞬间散了,他笑着道:“我还以为夏前辈不舒服。那前辈还回来吗?戏还没有唱完。”
“人太多了,再回来也没好位置,我就直接回去了。你去看吧。”
裘愿扭头看向将戏台围得水泄不通的人海,叹了口气道:“人这么多。隔这么远。我也不看了。”
夏秋秋迈步往回走,裘愿跟上了,边走边道:“今天我一开始推独轮车的时候,还推翻了。”
夏秋秋想起裘愿滑稽的样子,笑着道:“我看到了。”
君泽迈开长腿跟着,没有说话,可一张脸逐渐阴沉起来。
“还喝高粱酒吗?”裘愿突然提议。
夏秋秋问:“哪来的?”
“村长送的。原本是给洛师兄的,洛师兄说墟蜃弟子不可酗酒,村长又将高粱酒给我了。”
“给你你就拿了?”
“洛师兄让我拿上,说这是村长的一片心意。”
“既是云帆让你拿的,那就拿着吧。”
裘愿追问,“夏前辈还没答我呢,喝酒吗?”
夏秋秋笑笑,问道:“想喝酒?”他定是想将中午休息时没说完的话说完。
“嗯。喝吗?”
“只此一次。这样吧,我同你去晒场那边喝吧……君泽,你先回吧。”夏秋秋停下脚步看向了跟在身后的君泽。
君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他安静跟着,并未打扰,可她还是要赶他走。君泽生气了,但脸上却伪装着浅笑,他撒娇道:“弟子也要喝酒。”
夏秋秋再次驱赶,“我有话同裘愿说,你先回。”
“我等你们说完。”君泽就是不愿离开。
夏秋秋这才意识到君泽在假装,她改口道:“裘愿,我们改天再喝。回吧,我们都回。”
可君泽却不依不饶道:“弟子有话同师伯说。裘愿,你先回去。”他甚至抬手抓住了夏秋秋的胳膊。
裘愿一双桃花眼中的温润瞬间变成了冷冽,他抓住了君泽的手腕,盯着他,冷声道:“松开!”君泽的举动在他眼里逾矩了。
君泽反问道:“我要是不呢?!”
分明上一刻两人还情同兄弟,怎么下一刻就反目了。
夏秋秋急声制止,“君泽!”
君泽将目光从裘愿的脸上移向了夏秋秋,温声唤道:“师伯——”
赤/果果的要挟!
夏秋秋只能再让步,“裘愿,你君师兄遇上了一些难题,需要帮助。你先回去,别告诉你云帆师兄,他累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
“夏前辈。”裘愿不肯松开抓着君泽的手,他似是很忧虑。
“裘愿,先回去。”夏秋秋劝说。她实在搞不清楚,裘愿这般神色,是怕君泽杀了她吗!
“我不走。”裘愿坚持。
“你是怕你君师兄会打我吗?”夏秋秋说的委婉。
裘愿答得直接,“不是打…我在梦中看见前世的君师兄杀了人,好多人,包括……夏前辈。”
果真和猜想的一样,夏秋秋温声解释道:“那不是你君师兄,是白狸,白狸他假扮你君师兄的模样。”
裘愿不想再隐瞒,他和盘托出,“我看到鬼蜮结界撕裂,看到人间妖邪丛生,看到前世的夏前辈为了阻拦君师兄,流尽灵血,封印蓬莱山,草木凋零,万物灰败…”
夏秋秋笑着道:“如果前世的我真的以一己之力封印了蓬莱山,那我如今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我当灰飞烟灭,没了来世才对。所以,是虚梦,是白狸伪造的……梦中的事都做不得真……裘愿,你先回去,我和你君师兄有话要说。”
裘愿感觉夏秋秋说得有理,“可我亲眼看到了。”他还有怀疑。
“是梦。”夏秋秋重申。
裘愿满眼疑惑地望向君泽,问:“君师兄,真的是梦吗?”
君泽不答裘愿的问题,反而道:“我只记得夏师伯救醒了洛师兄,救醒了你,独独牺牲我。”
裘愿难以置信地盯着君泽看,他高声道:“你如何能这样说?夏前辈不那么做,你根本活不成。为了救你,夏师伯差点连命都丢了,她都元婴修为了,可这次的伤却害她躺了一个多月,你到底有没有心!”
裘愿几乎是吼着说,引得一旁的人都看了过来。夏秋秋抬手一挥,三人远离了众人,“裘愿,别和君泽争吵,此事确实是我做错。”
“可若前辈不那么做,君师兄必死无疑。”
夏秋秋不想纠结这些事,“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别再为这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争吵了……君泽,你若是实在觉得师伯对不住你,你说吧,你想要我如何?”
君泽孩子气道:“让裘愿先回去,我烦他。”
裘愿更是个幼稚鬼,“我哪里惹你了?”
夏秋秋实在心累,但还得一个一个哄,“裘愿……你君泽师兄是因为干活干得太累了,心情不好……你先回去。”
裘愿却更委屈起来,“我干活也累,手上、脚上都磨了水泡了。”他说话间眼泪就下来了。
早上出发时,分明信誓旦旦说,绝对不哭的。夏秋秋从乾坤袖中拿出了药膏,递给了裘愿,“涂上,睡一觉就好了。先回去吧。”
裘愿拿着药膏,吸吸鼻子,软糯道:“晚辈先回去了。”
夏秋秋因为看着裘愿走,故而背对了君泽。可裘愿还未走出视线,君泽就俯身从背后将夏秋秋圈进了怀里,他也声音委屈,“师伯。我们重新回去看戏,好不好?”
夏秋秋拉开了君泽的手,转过身来,退后了一步,看着君泽的眼睛道:“我先救裘愿和云帆,是因为我确定能救他们。我不救你,是因为我救不走你。将怨煞灌给你,是我不对,可若不那么做,你我都得死。”
见君泽眸色柔软,夏秋秋认真道:“君泽,别怨我。”夏秋虐待了君泽近十年,若是新仇勾起了旧恨,怨怼滚雪球般滚大了,她就死定了。
君泽看了夏秋秋许久,忽然咧嘴笑了,似花开,似树木刚染新绿。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师伯若我陪我看戏,喝酒,我就不怨了。”
要挟这种事一旦有了开始,就没完没了,“不可!”
君泽脸上的笑又没了,“为什么裘愿可以,我不可以”
夏秋秋瞬间又怂了,“只此一次。”她拾起了之前的想法,她要抓紧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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