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这么一遭过后,我回到病房才有胃口吃东西。罗玠星这时候才寻着空当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这边不太需要帮助了,就让护工去休息,护工说她就在门外,有需要可以叫她。
等人出去后,我才跟罗玠星说出自己的推测。
其实也用不着怎么推测,四个月都成型了,怎么想都是第一次就中招了。第一次刚好什么设施都没做,我醒来就被愤怒冲傻了头脑,只想着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玷污我,后来就被别的东西占据了头脑,比如怎么赖上臧河清,后面是只吃了72小时避孕药,但没想到没用。
“四个月。”罗玠星重复这三个字,不可置信,“快十七周,你都没感觉吗?”
“说实话,我真的没觉得……”
罗玠星开始举例一些怀孕才有的症状。
“呕吐?”
“没有,吃嘛嘛香。”
“胸部胀痛?”
“我还以为我生了什么病,打算期末考试后去做个体检呢。”
“嗜睡?”
“冬天了,谁不嗜睡?”
“饭量突然增大?”
“是有一点,但你也知道我每次备考都饭量大,因为用脑多了就感觉疲惫啊,需要补充热量,我基本是一边吃一边备考的。”
“体重呢?体重。”
“我们最近喝了那么多奶茶,你没重吗?”我真挚地灵魂发问。而且我真的没胖多少,只比原来重了五斤,这怎么想都是个正常数字。
罗玠星陷入了沉默,须臾才无力回答:“你赢了,换我也感觉不出来,我肚子里忽然有个东西。”
“那那个男人怎么说?”罗玠星忽然又问。
“什么都没说。”
罗玠星愤怒:“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他要说什么?是我跟他提出的以后不要联系了。”
罗玠星依然愤怒,替我不值。
我被她暖到,嘿嘿一声,又觉得她说的没什么所谓。
“反正我很疼,谁都看得出来。”
而且当时我很虚弱,他一整夜都在陪着我,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抱着我,出血了就拿盆给我接着,完事儿了就抱着我,怕我冷着。
当然不带套是一码事,这件事没得说。
第三天,血已经不怎么流了,要回家静养。
臧河清来了一趟,是直接从心外科那边过来的,还穿着白大褂,胡须长出了一些没刮,这一般可以说明他昨晚是在医院睡的,又不知做手术忙活到几点。
罗玠星也在,她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说话。
臧河清也没说别的,只说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度过这几天,给我请了个对这方面有经验的护工和月嫂到家悉心照顾,一周后来复查,没有大问题的话,护工当天可以下班,月嫂是一个月的,要给我煲一些汤汤水水补身体。
我怕自己再沉沦,不想和他再有关系,但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因为钱……
如今这个社会护工和月嫂月嫂都很贵。
也因为很怕自己再乱来,导致出现不可逆转的后果。
罗玠星这几天甚至当着我的面查阅相关资料,我俩都吓得不轻。
我答应过后,他显然松一口气,亲自去办了出院手续,又将我们送出医院,直到我们上车离开。
到家没多久,月嫂和护工就上门了。
我住的大学附近的学区房,是刚上大一的时候,爸爸给的奖励,妈妈送了一辆车,但当时只给我了钥匙,车在我十八岁生日当天给我了地址,我一直没去提。
我在护工和月嫂的悉心照料下,恢复的不错,去复查那天,脸上甚至白里透红,不再是前几天连日的苍白。
复查当天,罗玠星今年高三,还要上课,我打算和护工一起去,但护工阿姨说臧河清在楼下。
我一直不知道臧河清对这件事的看法,这个小生命也是他的孩子,他比我更先知道我怀孕和流产,那些血淋淋的组织下来的时候,他亦是亲眼目睹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以这种形式出现?他又是什么心情?
我分不清他是不痛不痒,还是心理强大,可以喜怒不形于色。
到楼下我看到他在垃圾桶旁边抽烟,不知等了多久,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下来。
我是一个人下来的,既然臧河清要送我去,有一个人守着,就不必麻烦护工。
我戴了一顶渔夫帽,针织围巾挡了半边脸,一张脸几乎只露出眼睛。
他看到我,忙掐了烟,烟头扔进垃圾桶,给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我们一起去医院,又见到他妈妈。
这回我是直立行走,感觉上没有一周前那么畏畏缩缩,但还是有些紧张,好在她的声音很温柔,很和蔼,我听着不由地放松,听她详细地说了一番我的身体状况,得出的结论是我不需要二次清宫,没有积液,没有残留,内膜也没有多刮……
最后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
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对我感到抱歉。
20
我久久不能忘怀这一声情绪复杂的对不起。
直到臧河清把我送到家楼下,车缓缓停在路边,我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他忽然叫住我,说想跟我聊聊。
我说行,坐了回去。
我还以为他受他的妈妈启发,要跟我道歉,因为开场白亦是以对不起开始的,虽然他母亲是以道歉为结束语。
对面两个人都道歉的情况下,我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自己也有错,事实就是我自寻堕落,自作自受罢了,但凡我当时清醒一点让一夜情对象带套,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后来吃了避孕药也挽救不回来,只能说命该受这一遭了。
但我以为是我以为,后面臧河清说得一些话,让我对这次流产有了更深一步的印象。
他说就算昨天没有意外,后面发现了也得人工流产,因为那是个无脑儿,没有头颅光环,相对于十七周的婴儿,他/她的体型也过小。
我不明白什么叫无脑儿,一下子联想到了没有脑袋,但不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就问他什么意思。
臧河清的声音很轻:“没有脑组织,属于神经系统发育畸形,就是没有颅盖骨。”
我即刻想到怀孕的这段时间,我彻夜通宵,吃香喝辣的日子,烟酒不忌的次数都并不少……
“所以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对吗?”我突然有点崩溃,看向他的瞬间,两行热泪掉了下来。
臧河清松开安全带,转过来拥抱我,声音依然很温柔,没有任何悲观的情绪,安慰我:“这是因为叶酸缺乏,所以你不要这么想,妹妹,不论你知不知情,她都跟你跟我没有缘分,我现在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有权知道,你就当他得了不能出生的病,又离开了。”
我还是不能接受,闷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后来再回想起这一天,我真的很感谢他从头到尾保持的冷静,尽管他也会烦躁的抽烟,背地里也许会为这个没能到来这个世界的孩子流过眼泪,但在面对我的时候,他很从容淡定,我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因为他而得到缓解。
我清醒地看到我沉沦,不可避免地再次依赖上他,甚至没有把这份心态阻止扼杀在摇篮里,还自暴自弃地心想,有什么关系?等这段时间过去再抽离就好了。
后来有天晚上,那天是除夕的前一天,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家,但我还是在没通知他的情况下去了他家。
在门口抱着膝盖坐了十几分钟,便接到臧河清的电话,他让我进屋,地上凉。
我问他门密码,又问他怎么知道我在他家门口,边说边抬头找监控,这时候才发现门上方有监控摄像头。
臧河清:“为了预防今天这种状况。”
他指的是我在他家门口蹲着。
他真的很了解我的心态,知道我放不下面子,所以给了我很多台阶。
密码还是之前的,我进屋后,他说他待会就回来,又问我有没有要紧的事情。
我说没有,但你要快点回来。
因为我出奶了。
很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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