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子药!
裴彬抚住额头,抓了抓。
安知珺心里听得身子一颤,看向青嬷嬷。
因着青嬷嬷神情不对,又想她是后宫出来的,联想这汤是送与她喝的,她猜到或与子嗣有关,可能是避子汤,却没料到,竟然会是绝子汤。
如果汤里头放了绝子的药方,那这些日子以来,她喝的大厨房送过来的汤,是不是都有问题,那她……
安知珺忽然恶心得想吐,想将之前喝下去的汤全吐个干净。
“夫君!”安知珺未说先哭。柳梅也惊呆了。
这些吃食都是她从大厨房拿过来的,要三奶奶出事……柳梅跪了下去:“三爷,自从三奶奶受伤后,奴婢都会从大厨房领一份补汤给三奶奶滋养身子,如果……”如果都有问题,怕三奶奶的身子已经损坏了!
裴彬的脸黑成了锅盖色,抓着娘子的手腕,放到茶案上,而后铺上帕子,对太医说,“给她看看!”
太医冷汗涔涔,伸手去诊脉得手都颤巍巍的,若是这国公府的三奶奶当真喝了汤生不出子嗣了,可是大事。
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后,太医才擦了擦汗:“裴御史放心,裴三奶奶身子还好,便是之前喝的避子汤积累了残余,等老夫开个药方子,喝几贴,将养一段时日还是没事的。”
“避子汤?”裴彬眸子愈发晦暗。
归彤轩的小厨房自然不会让娘子喝避子汤的,所以,是有人授意大厨房干的?先前还是避子汤,今日却是绝子汤。
好,当真好得很。
裴彬让人送走了太医,让柳梅与青嬷嬷带着娘子回屋后,缓缓起身,瞥见那冷却的参汤,忽而扬手,一掀茶案,将上头的茶盏,糕点连同那参汤全翻落在地。
便是因为他今日说了那番话,她便当真要让蓁蓁生不出来么?
这世间,哪有像她那般的母亲?
裴彬脸上,杀意渐浓。
回到屋里的安知珺听得外头的动静,朝外面一瞧,见裴彬摔落的茶案器具,默默看了站在桂花树下仰起头眯缝着眼看树冠的郎君,没吭声。
坐到软塌上才问:“当初,是谁让归彤轩去拿下晌的茶点的?”
“自然是玉华堂了。”柳梅道。
也是,她身为国公府仅有嫡子的妻室,这府上怕也没人敢如此大胆对她的,如果有,那也便是国公夫人的手笔了。
安知珺觉得不对,国公夫人不是说她想纳韩幼薇,便是因为她能生吗?她给夫君纳妾,便是想要裴彬早日诞下血脉,为何还要给自己避子汤?甚至,想要她绝嗣?
她便不喜自己给夫君诞下后代,已经厌恶到这等地步了么?
安知珺心中惶然。
若是,婆母不喜自己这个媳妇是一回事,但甚至不喜到不肯让自己怀上夫君骨肉,那可便严重了。
这日躺在榻上,安知珺辗转覆辙,难以入眠。
察觉她在怀里动来动去的裴彬亦没睡安稳,在她在翻动身子是,压住她在怀里:“睡不着?”
安知珺点点头,把脸伏到他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问:“夫君,是母亲不喜欢我有你的骨肉吧?”
裴彬觉得心里发寒,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好一会儿,才道:“她不喜欢,我喜欢。”
“要是……”安知珺咬咬唇,道:“要是我今日当真喝下了那碗绝子汤,以后都没办法生孩子了,夫君你会不要我了么?”
“你不是没喝么?”
“那,万一日后……”
“不会有日后。”裴彬垂下头去看她,“不管蓁蓁能生还是不能生,蓁蓁便是蓁蓁,是我的娘子,这一点不会变的。”
“嗯!”安知珺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去搂他的腰,“夫君,我在这里睡不着。”
啧,今日是会撒娇的蓁蓁!
裴彬眸子弯了弯,用鼻尖碰了碰她,左手搂得她紧紧的,带着笑意问:“所以,娘子想睡哪儿?”
“流泉院!”
安知珺才说出口,便觉得屋子里的景象变了,她抬头探出裴彬的怀里,看到真到了流泉院的寝室,不由得笑了笑,躺会夫君怀里:“夫君是怎么做到可以自由进出流泉院的?能教教我么?”
“现在不行。”裴彬看娘子笑了,也拥着她笑了起来,侧翻过身子正面对着她,“还得等上一段时日。”
“是因为奉给系统的贡品不够么?”
裴彬点点头,宠溺的圈住她,“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便教你如何自由进入流泉院的法子。”
“嗯!”
“能安心睡了么?”
安知珺点头。
“若娘子喜欢,日后我们夜夜来这处安寝也行的。”裴彬将娘子拉进怀里,盖上被衾,拍了拍,“好好睡,明儿……”
明儿,他会好好给她讨回公道的。
念头打定后,第二日一早,出门前,裴彬就叫李信去随便找个借口,把韩氏身边的常嬷嬷叫出国公府。
于是李信就随口诌了个采办出事的由头,在玉华堂外头截住了常嬷嬷,因李信确实是三爷身边的管事,常嬷嬷也就信了,谁料出了国公府,李信才说是三爷找她。
对于这位自家夫人唯一的嫡子,常嬷嬷是打从心里喜欢的,不虞有他,跟着李信上了马车,谁料到马车却是停在了刑部,等进去书房见到裴彬跟范侍郎时,她才惊觉,三爷找她问的事情不简单,不免心里忐忑:“三爷,您找老奴有甚么事?”
“常嬷嬷,你跟着国公夫人几年了?”
“回三爷,从国公夫人十岁时起就一直负责伺候她,到如今,也有二十六个年头了!”常嬷嬷不知道裴彬为何忽然问起这事,而后觉得裴三爷说起自个儿母亲的口吻怪怪的。国公夫人?不是该尊称为母亲么?可想到昨日玉华堂那一幕,又没细究。
“所以,她的事,你最清楚不过了?”
“三爷,您这么说,老奴真不敢当。”常嬷嬷谦辞,“但凡三爷有什么想问关于夫人的事,只要老奴知晓,必定知无不言,只是,希望三爷日后,与夫人母子和睦,毕竟,当年夫人为了生你下来,九死一生,她亦是最疼爱你的……”
“什么时候疼爱过我?”裴彬蹙着眉头问。
这话把常嬷嬷问到了,“您怕是不知道,当时生产的时候,夫人差点没撑住,危险的时候,那稳婆问国公保大保小,夫人毫不迟疑的就选了保您活着,后来幸亏保住了性命,还天天让奴婢把你放在咫尺可见的地方,身子骨好点儿了,就给您做小衣小鞋,盼着您平平安安长大……”常嬷嬷回忆着,眼泪都湿了,“便是因为前头两个姐儿都去了,怕您出事,天天念佛吃斋……”
裴彬听着,阖下眼帘,默然,听到这儿的时候,才问:“那是什么时候起,夫人不念佛吃斋了?”
常嬷嬷擦了擦泪,这是责怪夫人没再给自己祈福么?
“是,一年后……”
裴彬冷嗤了一声,常嬷嬷赶紧解释:“三爷您别怪夫人,她身子本来就弱,要长年茹素,本来便有伤身子,何况还想给国公爷开枝散叶……”
裴彬不语,看向了范怀骥,范怀骥问:“那怀上明哥儿之后,裴三的身子如何?”
常嬷嬷看了一眼裴彬,又垂下头去:“三爷您打娘胎出来就身子骨弱,夫人老爷找了好多大夫,才帮您调理好身子,只是后来病症复发,时好时坏,也说不准儿,您身子是好是坏。”
旁人不知道,裴彬跟范怀骥却是明白,他的病之所以时好时坏,是因为有人暗中给他投毒的缘故,寻到对症下药便是好,被人下毒便是坏,如此反反复复,便是时好时坏,成为了难治的怪病,一直折腾他到十岁。
可其实,在他八岁那一年,便知道了,自己所谓的病,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也一度以断绝喝药为抗衡手段。
但他那时候年龄毕竟还小,毫无力量,偌大的国公府,除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李信,祖父跟父亲远在边疆,并没有人帮他,下毒的手段却防不胜防。
所以,八岁那年好了一阵子,而后没多久,他不慎吃下了投毒的药,又开始病发了。
甚至一日日严重起来,拖到十岁,若没有系统帮忙,他也便如预言那般,没了性命。
这些年,他怀疑过归彤轩的人,清查过归彤轩里的奴婢,便连那宋妈妈,发现她动过手脚后,审问过,却始终不知幕后肇事者是谁?
他是碍了谁的眼,从他那么小开始,就谋划着要除掉自己?
权衡维系在自己身上的利益,能够继承国公府爵位的嫡子,一开始他以为是长兄。
他是国公府的独苗,却是行三,若他死了,那长兄便顺理成章成为继承人,并且也正是因为自己体弱病重,原本行伍的大哥从战场退回京城任官,便是为了这个目的,但他暗中调查过,最终排除了大房的嫌疑。
而后他也怀疑过二房,甚至是五弟。发现他们并无作案条件后,他不得不作罢。
国公府上自然还有一个他隐隐怀疑的人。
但这事太荒谬,他不敢去想,所以一直隐忍着,不敢去查。
而后,前些天听得蓁蓁说起韩家的事,他忽尔便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若是,韩氏并非自己的生身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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