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枯瘦如柴地躺在榻上,这些日子,他过的还算开心。

    像是想起什么,本已经闭上的眼又忽然睁开,虚弱道:“楚简那孩子不错,我这阵子耗了不少心血,就是为了给你备个帮手,他将来是有出息的,你有难处就找他相帮,总能过去的。”

    飞羽心如刀绞,看着外祖父白花花的头发,已经凹陷的嘴巴,无不显示出衰弱之相。

    “好,阿羽知道,您快别说话了,好好歇着。”

    她擦了擦泪,金秋十月,小小的院子里已经有了落叶,越发的凄凉,这座繁华的都城,终究是伤透了她的心。

    将来,还是离开吧。

    她想。

    放榜那日,又是个万里无云的日子。

    飞羽早早就备好精美的糕点茶水,又把外祖父推出来晒晒太阳,祖孙俩坐在院子里说说笑笑,她时不时替外祖父添茶倒水掖被子。

    等外祖父疲累的睡下后,岁月似乎都静止了,阳光正好,穿透枝影横斜的阳光斑驳影痕微微刺眼,飞羽坐在躺椅间轻轻摇晃,只觉日子舒适静谧。

    琴韵在一边笑着给她捏肩,看向门扉,“也不知道二少爷考的怎么样?”

    飞羽闻言,也看向院门,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预感,楚简一定会上榜的。

    果然,楚简一进门便看飞羽笑眯眯地望着他,霎时笑意盈面,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辉,止不住的欢喜。

    他先是朝裹着羊绒毯的方老深深鞠躬,然后压低声音,抑着一股欢喜,“羽姐姐,解元,我中了解元。”

    飞羽闻言也是喜气洋洋,楚简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更是亲手送他进仕途,谁不对这种消息感到欣慰呢。

    “好,很好,等外祖父醒来,肯定很高兴。”

    楚简一双眸子全都黏在了飞羽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身明红紧袖交领上衣,配云锦荼白下裙,红色绣鞋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腰肢纤细,与刚到楚家时并无二致。

    他喉间微动,克制着将目光转到一边的枣树上,眼底是暗流汹涌。

    “羽姐姐,我明年春闱的时候,你能不能再送我一副腕托?”

    飞羽没有多想,并未听出他话中深意,只笑着点头:“当然了,其实已经做好了,另外还有一副护膝,用的是兔子毛,很保暖的,听说春闱的时候很冷呢,你可要好好的……”

    楚简知道她暂时不走,心头松了口气,认真地听她嘱咐,眉眼弯弯带笑,哪里能看出一点阴鸷,分明是个翩翩少年郎君。

    楚家上院。

    楚老夫人听到周妈妈回话,不禁摔了一副茶盏,“你说什么,那小畜生中了解元?”

    又听到说楚侯爷放榜后就一直沉着脸,一回来又去了梅姨娘院子里,就更是烦躁。

    她只觉心口一阵憋闷,楚帆自然是没有名次,连个乙榜都排不上名。

    那一年丈夫领着那个女人回来,嘘寒问暖,关怀备注,她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吞,生下的小东西自然是随自己摆弄,好在丈夫对那个孩子并没什么感情,十岁上以后她也就装着大度的松口了,谁知道,竟是这般聪慧。

    周妈妈又在一边唠叨,“老夫人,蛇崖山那边的庄子确实受灾了,少夫人出事后,那边就停摆了,您看……”

    楚老夫人拧眉,“她不是少夫人了。”

    又烦闷道:“就按照以前的惯例来安排吧,我记得之前有一年蛇崖山不是也受过灾么?那年怎么办的就怎么办。”

    周妈妈不敢多说,那年是雨水连绵导致的不开花,今年是旱灾,不过她看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说了。

    这厢楚帆缩在一边,看着父亲走远,这才溜回了西跨院,他知道自己秋闱不会有好结果,连放榜都懒得去看。

    孙姨娘挺着肚子迎上来,模样娇媚妍丽,轻轻靠在楚帆怀里,“爷,您摸摸,孩子会动了。”

    楚帆看到孙姨娘,自然就想起自己的荒唐,连带着还有飞羽,心情也提不上来。

    冷冷淡淡地推开,看她有些难过,到底怜香惜玉的性子,还是温声道:“你好好养着,莫要劳累。”

    说完就抬脚进了正屋,这里还是飞羽走时的模样,她没有搬走一个东西,高脚架上的摆放的菊瓣高颈荼白釉瓶子是她最喜欢的,她也直接舍弃了。

    他呆呆地坐着,从前她在时没有想念过,如今人走了,反而诸多不舍。

    楚简一回来,就碰到楚侯爷要出门,他并未开口称呼,手上也没行礼,侧身让楚侯爷走后,反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抬脚就去了西跨院。

    楚帆对楚简一贯看不起,如今听说他中了解元,更是懒得理会。

    楚简也不在意,一张清俊的面上不动声色,抬手见礼,“恭喜兄长了。”

    楚帆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兄长如今快有嫡子了,何况美妾在怀,兄长想必心里十分高兴。”楚简嘴角难得勾了一抹笑,“不像我,如今虽得了解元,将来哪怕过了会试,大概也是外放的命。”

    楚帆只觉被噎的慌,一时竟然分不清楚简是来炫耀还是来哭惨的,不过他这人虽爱挑衅楚简,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也别丧气,就算外放,也比我落榜要好得多,父亲气的都已经当看不见我了。”

    楚简又接着道:“兄长也别难过,等父亲给兄长聘一位世家小姐,这可比做什么官要舒服多了。”

    他想嘲笑楚帆,毕竟飞羽离开楚家,于他而言,实在是一件乐事。

    楚帆似是没听懂,只叹了口气,“不管哪家的小姐,大约都比不上阿羽了。”

    听到这话,楚简本还带笑的脸立时就冷了下来,眼中冷光闪动,一时只觉楚简这个草包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另一方面,他不想让这两人再扯上什么关系。

    他神色一转,看到一旁窗边摆放的宽榻,不由眼神微暗。

    当年他受了欺负,想找飞羽哭诉,院里的丫头不许他进去,他只好爬墙,却只瞧见日上树梢,飞羽白皙光洁的肩胛在窗牖处若隐若现,一头青丝飞扬,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喘声,他初时不懂,等懂了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那我不打扰兄长,就先走了。”

    楚帆却又拉住楚简,悄悄地递给他一个小荷包,“我这些日子想了很久,阿羽跟着我受了委屈,我也没什么大志向,补偿不了她,听说方老收你为弟子,这些银票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帮我带去,希望她以后能,能……”

    楚简接过荷包,针脚细密,绣的是石榴,寓意多子多孙,应是羽姐姐做的,他本想拒绝,可无意间一抬头,就看到门边一片茜红衣角。

    他眉眼微敛,声调不轻不重,“看来羽姐姐在兄长心中还是最重要的,兄长重情重义,羽姐姐必定能感知,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身后楚帆尚且陷在悲伤情绪中,并未注意到楚简的一些细微变化。

    楚简一出房门,眼角余光就瞧见一个模样美艳,体格风骚的妇人,他冷冷一笑,抬手挺胸走出了西跨院。

    什么脏东西?也能与飞羽比较。

    楚简摸着荷包,放进怀中,只觉心里满足。

    ……

    秋去冬来,日子过的极快,当地上的野草泛黄的时候,流言慢慢止息。

    飞羽终于能安心上街了,楚简过来陪外祖父的时候,她正好出去。

    如今她孤身,也不必在乎高门大户里的死规矩,铺面和庄子都是自己亲自去打理的,半月去查看一次账册。

    这日从晋王府路过,恰好看到楚简从里头出来,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对襟锦袍,看起来清冷矜贵,极衬他精致的眉眼。

    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楚简有自己的朋友,她管不了。

    到了铺面后,账本才看完,就看到黄叔满脸为难的过来了。

    飞羽奇怪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黄叔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想开口,“本来不好跟您说的,只是……”

    飞羽:“您说就是了。”

    黄叔犹豫半晌才开口:“是蛇崖山。”果然看到飞羽面色一僵,毕竟那片地方如今实在忌讳。

    既然开了口,黄叔还是继续说了,“小姐,楚家不会打理,那边的人今天找到我,说是过不下去了,那边多是山石林木,一场干旱,今年还能支撑,可楚家又不管,将来肯定是没有什么盼头……”

    飞羽眉头一拧,叹了口气,“可那片也不是我的庄子,如今我跟楚家不好再有什么联系,黄叔,你悄悄让几个老手过去,看看能不能帮点忙,从我账上抽点银子出去,给他们分一些。”

    如今她也慢慢放下了,守着外祖父过日子其实更轻松,那些普通人也很可怜,事后她才知道,当时她被掳走,庄子里的人都扛着锄头铁锹出来帮着找她。

    就冲这些人,她也不想完全撒手不管。

    巡完铺面后,飞羽便回去了,老远都能听到外祖父笑的声音。

    她是女子,书读的虽说也不错,可与科考碰不上关系,外祖父爱读书,也喜欢爱读书的年轻人。

    楚简应是换了一身衣裳,荼白色的料子,略微有些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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