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还有几声狗吠,农家小院的矮墙下,瘦小的女子卷成一坨,漆黑凌乱的发丝看不清她的模样,不过手指倒是瘦的只有骨节的形状,只有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被人生硬的抢走了咬了两口青涩的果子,颤抖的想要去抓,又没有力气的,颓然的垂到身侧,抱着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有村妇看她可怜,就劝:“算了!别气,翠花婶子,也是个可怜人呢!”
手里捏着果子被称作翠花婶子的妇人瞪了地上缩成一团的女子一眼,犹自生气:“我不是心疼这两颗果子,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院里趴着,我看她可怜,早上蒸的猪肉包子让她两个让她垫垫肚子,哪又知道是个只吃好的差的看不上眼的白眼狼!刘大妈你看,”
翠花婶子绣着鸳鸯戏水绣花一点,被女子破败布料盖着的包子显露出来,皮薄肉厚,各大饱满的猪肉包子安静的落在地上,粘上了灰,看得出是被人狠狠扔到地上的:“这包子递到她手上都没看一眼就给我扔了,你说说,这事儿瘫到你身上你气不气,看不上我的包子也就算了,还去嚯嚯我的果子树,还没熟呢!就被摘了。”
“这……”想要劝和的刘大妈也无话可说了:“哎!”
“嘻嘻!”屈膝抱头的女子突然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似乎能透过凌乱的黑发下看见她勾起的嘴角,她吃力的小声呢喃:“几,品,我,我不吃。”
女子声音小,又因为多日饥饿没有力气,说的话围在她身边的妇人没有听清,翠花婶子拧着浓密的眉毛:“你在说什么?”
“算啦!”刘大妈看着缩成一团的女子心生怜悯:“看她痴痴傻傻,也是个可怜孩子,啥子懂什么?翠花婶,别提啦!”
“就是,和一个傻子说什么,犯不着生气。”
“走走走,咱们去看看今年田里秧子长得怎么样?”
妇人七嘴八舌的劝,把翠花婶子围在中央,吵吵嚷嚷的走了。
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妇人粗犷豪爽的嗓音:“嗨!我也不想提那个小丫头,我昨儿才去看了我家水田里的秧苗,今年收成又不好!”
有年纪小的咯咯格的笑:“我家的也是,稀稀拉拉一片,想村东头杨家家里的老婆婆头上的头发似的,少的可怜。”
这句话把一群人都惹笑了,妇人们相携着走远了。
蹲在地上的女子良久,才抬起埋在两膝之间乌发遮挡的头,她实在是太饿了,连抬头这样的力气是缓慢而痛苦的,女子抬眼望去,太阳高高挂在天上,她在树下的缝隙里,晒不到阳光,她的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分不清是在看太阳,还是在看头上青涩的果实。
这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串火红耀眼的,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物事。
女子慢慢的转动眼珠看过去,那是一串糖葫芦,执着它的手修长白皙,腕口大袖上绣着粼粼波纹,白玉腰带上佩着祥云玉佩,一身白衣风华无双。
那年轻公子开口,声音如同他的长相那般温润清和,山间清泉那般清冽动听。
云初霁附身把困扰他多时的糖葫芦递到女子面前,轻声道:“这个你要吃吗?”
女子没有吭声,饶是她黑发遮挡,看不清面容,云初霁却感受到了透过黑发传来警惕探究的视线。
良久,女子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面前那串糖葫芦,放在嘴边,使劲一咬,咔嚓一声,外面的糖衣被她咬下来,里面的山楂被她囫囵的吞下去,颊边一阵抖动,她吃的太急,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姑娘……”云初霁看着她:“我们这还有多的银两,你可以拿去买点你喜欢吃的。”
夏时安配合的把钱袋拿给云初霁,云初霁没有抬头的扬手接过来,也不管有多少,把里面的钱都倒出来,空了的钱袋被他握在右手,左手往前一递,白银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女子咬着糖葫芦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的银两,眸光闪烁不定,好半天,她的声音微哑:“你们……是外地人?”
云初霁一愣,回头和夏时安对视一眼,女子语气怀疑惊惧,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探寻。
“我们是……”云初霁正想要解释。
“你们是好人,”女子打断了他,她的右手还捏着糖葫芦,左手在还算干净的裙摆上擦了擦,用手背把云初霁的钱推了回去:“但这个地方,不是一个好地方,快点离开吧!”
女子扶着墙壁慢慢起身,没看那两个在树下的眉目如画的公子一眼,走了一步,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迈步走了。
女子走的慢,迈出一只脚就要在原地休息一下,再抬另一只脚,虽然走的很困难,但她没有停下来。
此时晨光熹微,女子形容落魄,但从背后看去,消瘦的背挺得笔直,阳光投到她身上,她身后的影子看着修长纤细,和她的破烂的形象大庭相径。
她慢慢的离开了。
“你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了吗?”云初霁指尖轻翻,扯开钱袋,把手里的银子都放回去还给夏时安,问得不明不白。
夏时安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上的钱袋,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仿佛在思考什么东西,但他看了一会还是接过来了,他沉吟道:“她说祭品那句。”
云初霁点了点头。
妇人听不清楚,可女子饿得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祭品的祭字她说得轻可却咬重了音,云初霁和夏时安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是“祭品”。
远处还是金色霞光,飘飘洒落却如昏暗夕阳那般阴沉,暗的让人喉口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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