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外院,阿福挣扎着从地上坐起。

    他刚刚听闻后堂有人声传出,心里不觉有些着急,也不知忠烈堂内究竟怎么样,他哥哥和老太爷会不会出什么事。

    正在这时,前方又传来“吱”地一声响,阿福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合手将大门关上。那人一手拿着铁链,一手拿着大锁,伴随着沉重的落锁声响起,齐国公府的大门,被人从里面紧紧锁死。

    “大强哥?”阿福见了这身影,不觉又是惊又是喜。

    那人刚将大门锁好,闻声转过头来,果然正是徐大强?大强见阿福还坐在地上,走上前粗声粗气道:“阿福,你,你没事吧?”

    “大强哥,你来了。太爷交待的事我都说了,只不过,咳咳,刚才不小心,被那家伙打了一掌。”

    “你受伤了?”大强连忙伸手如抓小鸡一般将他架起来,憨实的面上有些愧色:“对……对不起,是我来迟一步,你伤得可严重?”

    阿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嘿嘿笑道,“幸亏我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在他出手之时用你教我的方法护了一下心脉,还好伤得不重,休息两天就好。”

    大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受累,去门下歇着,这里交给我。”

    “对了,大强哥,里面情况怎么样,我很担心我哥和太爷。”

    “放心,有大贵在,不会让太爷有事。”

    阿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咬了咬牙,怒道:“这帮可恶的坏蛋,竟敢打我们齐国公府的主意,可当我们好欺负呢!这回,一定叫他们进得来,出不去!”

    ……

    却说忠烈堂里,凤戢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左耳朵指挥众官兵往前冲,他的面上,现着一丝微微的冷笑。私藏公主,又藏逃犯,他倒要看看,这一层层的罪名楚邺要如何解释。毕竟,有些好戏,可是一辈子也难得看上一回!

    早已等不及的禁军们,在接到命令后齐刷刷扑向忠烈堂,转眼就要与齐国公府的护卫厮杀起来。相信无论任何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立即起身逃走,不叫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然而,面对着如狼似虎、呼啸而来的士兵,坐在门口的楚邺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慌张,还叫身旁的丫头给他沏茶,慢慢细饮着品尝茶香。连同身边的丫环也都一副平淡的模样,仿佛眼前发生的事只是高台之上的一出大戏。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喝茶?凤戢羽不由暗自吃惊。

    又见楚邺布满沧桑的脸上,丝毫不见枯槁之态,相反,凤戢羽在他面上居然看到一丝莫名的兴奋,这也太奇怪了。莫非,这老东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再关心齐国公府的未来?还是说,他已猜到皇帝被挟制,事情已经无法控制,故才摆出一副诸葛亮唱空城计的模样?

    真是故弄玄虚!难道他以为,只要摆出这个样子,自己就会放他一条生路不成?

    可笑。

    凤戢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正欲看好戏,却突听对面的徐忠大喊一声——“弓箭手,护卫国公爷!”话音未落,冲在最前面的一队禁军突然齐刷刷中箭,栽倒在地。

    怎么会有弓箭手,难道真的有埋伏?

    凤戢羽大惊失色,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见忠烈堂四面高墙之上突然冒出五六十个戴着铁头盔的弓箭手来,黑压压一片将众官兵齐齐围在院中,吓得所有人全都停下动作,再不敢上前。

    这些弓箭手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他们张弓搭箭,全部把箭尖对准了凤戢羽,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左耳朵早已惊得脸色发白,歪曲的面上如死如灰。这……这怎么可能,那么多人藏在上面,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也没听出来?

    凤戢羽一眼瞅见左耳朵,气得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浑蛋,你不是说,只有三十八个人吗,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可能,不可能……”左耳朵呢喃着连连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如何躲过自己的耳朵,藏身于墙头。

    凤戢羽见他如此不中用,狠狠将他踢开,又强忍了一口气,向楚邺道:“齐国公,你敢暗作埋伏,阻拦本将军,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楚邺仍旧坐得四平八稳,听见这话也不理会,只是慢慢放下茶盏,“将军若有圣旨,大可请出,多言无益。”

    “你……你果然是条老狐狸,是本将军轻率了。只不过,你就不怕本将军让事先守在外面的禁军,冲进来吗?”

    楚邺漫不经心道:“老夫能在此地将你围住,你认为,外面的禁军还能安然?”

    凤戢羽恍然想起,自己进来这么久,外面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难不成……楚邺是故意让那个小厮放他进来,然后,在这里来一个瓮中捉鳖?尽管他跟了萧恕多年,在南陵关也混得风生水起,可一切的手段在楚邺面前,还是显得那样稚嫩。

    “国公爷不愧是老将军,末将自愧不如。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左耳朵之前明明细听过,这个院里只有三十八个人,这些弓箭手,究竟是如何藏起来的?”

    楚邺不答,只是看了青枫一眼。

    青枫会意,转身走入堂中,接着,便见一个身形高大、皮肤如炭的汉子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徐忠的小儿子——徐大贵。

    难道,就是这个莽汉在暗中搞鬼?凤戢羽想着,忽见大贵身后又走出一个身穿素衣、形容绝色的女子来。这女子白衣如雪,行动如烟,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左耳朵已是惊呆了。屋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他竟为何……一丝也未听见,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正想着,又见那女子一步步行至楚邺身前,扶身作了一礼,口里道:“惜儿见过祖父。”

    楚邺抬手让她起来,“惜儿,多亏你及时回来,要不是你,老夫还不知道这些人里头有人能听人息,真是辛苦你了。”

    凤惜华道:“只要能帮到祖父,帮到齐国公府,惜儿做什么都愿意。”

    青枫也笑道:“大少奶奶的主意果然好,让弓箭手戴上铁盔,奴婢很是佩服呢。”

    凤戢羽闻言心中更是震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忠烈堂设局埋伏的人是——凤惜华?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

    一旁的左耳朵早已按捺不住,指着凤惜华怒道:“你这个女人根本不会武功,怎么会知道破解听息的方法?不可能,我从未出过错,你一定是使了什么诈!”

    凤惜华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左耳朵,淡淡道:“谁说不会武功就不能破解你的听息?你既可以听见旁人的吐息,断之以多少人数,我又为何不能听见你和旁人的对话,断你之听息?”

    原来,就在凤戢羽带着禁军到达齐国公府时,凤惜华和徐忠等人也刚好回到楚家,凤戢羽和左耳朵在外面的对话,其实全让她听得清清楚楚。在得知左耳朵有能听人息的本事后,凤惜华便让弓箭手戴上封闭的铁制头盔,只要不摘下来,便是呼吸也不会被左耳朵听见。

    凤惜华,又是凤惜华,凤戢羽不觉怒从心头起。在忠武侯府中,她带人从暗道逃走,在刑部时,又害他受伤……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凤惜华。想到这里,袖中三枚无影针已然蠢蠢欲动。

    而一旁的左耳朵,却是吃惊地瞪大双眼,呆愣愣看着前方女子。因他天生左耳极敏,右耳失聪,所以能听见旁人听不至的声音,可识得旁人识不到的吐息。他后来的听息本事,一来靠天生的耳力,二来靠独特的内功,即使是这样,也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隐约感觉到某个人的位置,就如同他对凤戢羽所言,最远也只能听到前院。可是,这小女子一无内力,二无功夫,只凭站在那里,就能听见数十丈外他与凤戢羽之间的对话……

    可笑,真是可笑。

    难道说从今日起,在这天下间将再无他“左耳朵”的立足之地,因为他,已被人实实在在的超越了!

    “不,不,不可以,不可以。”左耳朵拼命地摇头,口里呢喃着,重复着。

    不,他不能让这个女人活着,他不允许有人比他厉害,不允许有人破解他的听息!想着,他突然如疯了一般猛然朝凤惜华冲过去。

    大贵本一直盯着他,见他突然冲过来,忙挥起大刀纵身跳上前,不待左耳朵靠近,便手起刀落将他的脑袋斩落于堂前。一个歪着的脑袋,就这样咕噜咕噜滚出去大老远。

    凤戢羽眼见大贵离了凤惜华身侧,正是杀死她的最好时机,忙抬手打出三枚无影针,欲叫这女子死在当场!

    谁料,他的无影针刚飞出去,便听一声“小心”,一个人影瞬间扑到凤惜华身前,用自己的身体生生挡下了飞针。

    “卫霖!”

    凤惜华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卫霖已经倒在她身前,不由惊道:“卫霖,你怎么了,卫霖!”

    卫霖哪里还能开口,他双手紧紧抓住凤惜华的衣袖,抽搐着,直到慢慢闭上眼睛。

    凤惜华不禁愣住,无影针本是冲她而来,却是卫霖替她挡下了飞针,为她而死!

    楚邺已然大怒,喝道:“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漫天飞箭从天而下,齐刷刷朝凤戢羽和官兵射去。

    ……

    不好!

    凤戢羽大惊,连忙抓住一个官兵挡在自己面前,将活生生的人当成了他挡箭的肉盾。

    突如其来、居高临下的飞箭,片刻之间将底下一群乌合之众射得死的死、伤的伤,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凤戢羽自知自己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断然抵挡不了这重重射来的利箭。正不知如何是好,忽一眼瞥见瘫坐在地上的陈氏,连忙闪身上前一把将她抓住。

    “住手,都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陈氏本坐在地上呆愣,一心为自己的财宝悲伤落泪,谁知突然被人掐住脖子,这才清醒过来。待看清眼前到处是死人,顿时吓得脸青面黑,哆哆嗦嗦。

    然,楚邺又岂是受人以制之辈?

    他的身侧,站着楚白的妻子,他的身后,有着内院无数的女眷,他怎么可能让以前的旧事重新上演,面对敌人,他永远不会心慈手软!

    只见楚邺抬手一挥,黑色的箭雨随之再次射下……

    “该死!”

    眼见楚邺根本不理会陈氏的死活,凤戢羽越发着急,才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带的这群残害过无数百姓的恶人,尽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忠烈堂前,霎时一片血腥冲天。尸体,呈一个圆圈将他和陈氏围在中间,陈氏已是吓得几乎瘫软,连站也站不住。

    一阵狂风吹过,让凤戢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风水轮流转,他想不到自己转眼就已经孤立无援。此情此景,让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长陵道!

    那时,他曾亲口下令射杀楚家军,为了保护楚白母子,楚家军的战士们也是这样一圈一圈被他射死。他做梦也没想到,今时今日,同样的场景,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楚邺,你敢抗旨杀人,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禁卫大将军,你没有权利杀我!”虽然大势已去,凤戢羽却仍强撑着不露败色,一手举着无影针,一手紧紧握住陈氏的脖子,十分狠恶。

    楚邺站起身,缓缓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

    “这,这是……御天盘龙剑?”凤戢羽几乎是脱口而出。

    御天盘龙剑乃历代皇帝传下来的随身佩剑,据说此剑上可斩亲王下可斩官员,向来只由皇帝所有,从不曾到过臣下之手。这剑,怎么会在楚邺手里……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凤戢羽不觉有些慌了。

    楚邺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当年在长陵道,陷害我楚家军之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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