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薛贵妃亲自迎了出来。
云鬓高梳，珠围翠绕，衣着华贵，肌肤吹弹可破，五官精致非常，眼波流转间带着夺人心魄的美丽。
皇后逝世多年，唯有这位名不传的薛家姑娘牢牢占据了贵妃之位。世人多传宫中薛贵妃倾国倾城，如今一见，倒也是名不虚传。
薛贵妃笑盈盈的上前握住了萧然的手，美人连玉手都生的如此美丽，指若削葱，好似稍微用些力都能伤了这双玉手。
萧然恭敬行礼，却被薛贵妃一把扶住，“萧家妹妹不必如此多礼，本宫早听闻萧家妹妹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怕是连天仙都生不得这样标志。”
“娘娘谬赞，论美貌想必世上没人能及得上娘娘，臣女在娘娘面前只能自叹不如了。”萧然带上笑，竟真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诚的赞美道。
薛贵妃笑眯了眼，连忙请萧然和萧夫人到里面就坐。
按理来说，本不应由贵妃来招待命妇贵女，可六宫无主，也只有贵妃娘娘勉强有如此的权利。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萧然陪在母亲身边与薛贵妃谈着些家长里短。
交不深自然言浅，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京中种种轶事都说上一嘴，但从不把哪一件往深处说。
就这样，时间竟也很快就过了过去。
等到有小宫女进来说宴会要开始时，薛贵妃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领着萧家母女和身后许多的下人们，薛贵妃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乾清宫赶去。
永和宫距乾清宫本就离得不是很远，到了乾清宫后，圣上还没到。
倒是后宫众嫔妃们皆已到场，见了光彩照人的薛贵妃，所有人纷纷行礼。
薛贵妃径直来到了距离皇位最近的下首，随意的坐了下来，她抬手让众人起身，漫不经心的动作下藏着宣示主权般的得意。
萧然敏锐的察觉到一些嫔妃脸上表情的变化，她默默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全当作毫不知情。
笑话，她家虽后院安宁，可她也听了不少后院里的腌臜事，自然知道争宠中的女人多么心狠手辣，更不用说这后宫的女人。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等宴会结束后赶紧离开。
当然，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想要不引人注意简直难于登天，那她就充分发挥自己年纪的优势，装作不谙世事，心直口快的黄毛小丫头即可。
跟在母亲身后在她们的位置落了座，萧然安安静静的端坐在母亲身后，不去注意那些打量自己的目光，只时不时与母亲交谈些什么。
很快，两位王爷王妃带着世子郡主也落了座。
萧然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当今圣上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妹，这会儿，除了据说身体常年抱恙的长公主外，两个王爷皆已到场。
圣上为嫡长子，早早的就被先帝立为太子，所以格外的注重长幼嫡庶之分。
两位王爷端王和宣王则分别为先帝的两位后妃所生，圣上没有经历过手足相残的残酷的夺位之争，先皇早在一开始就为他铺好了道路。
圣上从自己的父皇身上汲取了经验，在太子出生不久后就立其为太子，并明显的表达出自己对太子的偏爱，让那些有二心的臣子们再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全心的拥护太子一人。
事实也确实按照圣上的预期发展，在他的刻意忽视和有意的偏心下，本就不被期待的二皇子从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端王和宣王，萧然不由的想起了那位二皇子，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眸，想起了那张漠然的脸孔，萧然忽然对他涌上了一丝怜悯，圣上以二皇子的牺牲为基础，保证了太子地位的稳固。
可是，想着那张好似不在意一切的脸，有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想法呢，他是否想要跻身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是否愿意出生于皇家，是否，愿意被牺牲。
可很快，萧然就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外面的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高喝到：“太子殿下驾到！”
哗啦啦的起身声，混杂着微弱的衣摆的摩擦声，殿内的众人起身行礼。
太子一如往常的十分亲和，温声让众人平身。
萧然在人群中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来得不只太子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二皇子。
可刚才公公并没有通报。
萧然猛然惊觉，原来二皇子竟比自己想象中地位还要低，竟是连下人也可以随意忽视。
萧然被自己的发现惊到失神，好似一不小心窥到了皇室秘幸。
她的心脏忽然开始砰砰的跳了起来，她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慌忙移开视线，可下一刻，却猛然落进了一双黝黑的眼眸里。
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静静地藏于她得身后，只待她转头，便放出藏匿于里的野兽猛地将她捕捉。
萧然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颤，瞳孔骤缩，一时竟有些呼吸不上来。
她愣愣的陷入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最终，嘴唇轻抿了一下，那双眼睛的主人，姜衡率先移开了视线，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萧然这才回过神来，罕见的带上了几分慌乱，她低头坐在母亲身边，偷偷摊开紧握的手掌，里面是还未干透的黏腻的冷汗。
她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却总是在二皇子面前失态。
难道是因为怕他吗？萧然沉下心来仔细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
与害怕不同，也许是天生的对一个人不知名的排斥。不是出于恐惧或厌恶，就好像是身体发出的警告，在告诉她，离那个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要靠近，一旦靠近就可能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萧然呼出一口气，暗自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离二皇子远一些。
宴席再次恢复成先前欢声笑语的模样，萧铮不知从哪里悄悄地走了过来，萧然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与阿弟叙着话。
她没向阿弟或娘亲提及她怪异的感受，其实说起来这些只是她自己的一些猜测，二皇子自始至终都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要对她不利的意思。
甚至，萧然鼓足勇气，偷偷而快速的向二皇子的方向瞥了一眼，二皇子并没有再看着她，眼神落在侧前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萧然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没一会，圣上在公公的传报声中走来，众人再次哗啦啦的跪成一片。
圣上年纪并不是很大，与萧将军差不多。
只是因为常年耽于女色脸色并不好看，萧然不敢正大光明的打量，便偷偷地瞄上几眼。
明黄色的龙袍十分威严华贵，只是着龙袍的人面色却是肉眼可见的灰白，细看之下，五官倒是与二皇子姜衡有几分相似，眼珠浑浊，已遮不住疲态。
萧然大致的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落座后，圣上难掩高兴，示意众人开宴。
衣着暴露的舞女鱼贯而出，奏乐跳舞，一时间好不热闹。
薛贵妃早已从座位上离开，依偎在圣上的身旁，玉指捻起一颗鲜美多汁的葡萄，状似柔弱的往圣上口中送去，哪还有半分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
既是家宴，圣上更是半分顾忌也无，眼睛黏在轻盈舞动的倩影上，一手搂着薛贵妃盈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撑在身旁的长桌上，好不风流快活。
底下，宣王和端王面不改色，显然是对这幅场景习以为常的样子。
倒是太子，依旧一幅亲厚温和的样子，对圣上的荒唐模样视而不见，抬手举杯向宣王和端王分别示意。
宣王和端王见状，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连忙举杯回应太子。
萧然好奇的注意着几人间的一举一动，端王和宣王自落座之后便皆是沉默寡言，两人眉眼间与圣上倒不是很像，想必是随了各自的母妃。
两人座位紧挨着，但之间并未见有什么明显的交流，两人沉默寡言，身上半分锋芒不显，反倒有些唯唯诺诺。
宣王年长于端王，这次只带着世子和宣王妃出席。宣王妃与宣王一样缄默，倒是与太子同岁的世子一直打量着四周，处处新奇的模样。
而端王，这次只带了郡主来。端王妃几年前意外离世，端王念及旧情一直未续弦。
端王虽年纪没有宣王大，但宣王妃早年子嗣艰难，因此端王府里的郡主却是要比宣王府的世子大上一岁。
算起来，郡主已过了及笄之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只是因为身份尊贵，京中略略普通家室的公子定是不在考虑之内的。
能配的上郡主的，京城世家中数来数去无非就是那几个人。
萧然忽然有些庆幸，还好文卿与她心意相投，若不然以文卿的样貌家室，怕是说亲的媒人能将丞相府的门槛踏破。
当然，她萧然条件也不差。
想起文卿，萧然心中又忍不住甜滋滋的冒泡起来。
这些时日文卿也十分繁忙，家事，公事，样样都需要他一手操持。
算起时日来，萧然自年里就再也没见过文卿。过了年，就是元宵灯会，萧然年年与文卿一起去赏灯会。想到这，萧然现在虽身在乾清宫筵宴上，可心早已飞到了不久后的元宵灯会上，飞到了文卿的身边。
酒过正酣，觥筹交错间云衫侍女轻盈的穿梭其间。
眼下教坊呈上了精心编排的舞蹈，衣袂翩翩，摇曳生姿，倒真应了那句：“嬿婉回风态若飞，丽华翘袖玉为姿。”
就连萧然也如痴如醉的欣赏起来。
一舞终了，圣上龙颜大悦，当即厚赏了教坊上下所有人。
舞女告退，圣上眼神在领头舞女身上流转，浑浊的眼睛透着微光，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皇上~”薛贵妃娇嗔的唤着，成功地将皇上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上，尝尝臣妾亲手剥的葡萄，臣妾剥的手都酸了。”
薛贵妃眼波流转，声音婉转悦耳，只是在无人察觉时狠厉的剜了眼即将退去的舞女。
萧然懒得看这些勾心斗角争宠的场面，只觉整场筵宴都无聊透了。
莫名感到一阵烦闷，见无人注意到这里，萧然轻声向母亲告辞，打算上外面走一走。
“阿姐，我与你一同去。”萧铮拉着萧然的衣袖，有些不放心。
轻轻拿开萧铮的手，萧然笑道:“阿铮，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烦闷到外面透口气罢了，有重夏陪着我就够了，你安心留在此处陪着阿娘便是。”
重夏性子比澄秋更加沉稳，萧然此行便只带了她一个人来。
听见了小姐的话，重夏仔细的要搀扶起小姐。
“那阿姐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萧铮不放心的叮嘱着。
“我会的。”萧然回应。
无人注意，萧然带着重夏悄然退出了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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