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路的冬天真的比京城舒服太多,满眼的绿色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地好起来,有戚锋这样的儿子,戚家就不会倒,戚老掌柜应该会瞑目了吧!
语嫣望着戚家叔侄几人消失在绿树掩映里,长舒了一口气——她真的很喜欢聪明胆大又心细的戚茹,倘若可以,她愿意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减到最小,还是让世界上的小姑娘都可爱一些吧!
她把戚锋刚才的要求说了,问道:“柱子哥,季掌柜,这件事怎么办?戚钢确实可恶,但戚二公子和戚家其他人深明大义,这件事情如果不处置好,会伤了大家对金山寺的信任的。”
崔柱也很为难,他是最维护金山寺的,按他原来的想法,必定要严惩戚钢,才能维护金山寺的名声,但现在……金山寺毕竟精力有限,它善行都是通过和各州府的这些商家合作来实现的,世上没有永远能保守的秘密:不严惩戚钢,以后就会有人有样学样,也对不起那些在这件事情中受伤的百姓;处置过严,又会伤了合作商家的心,毕竟人家戚老掌柜都已经愿意倾尽家财了,而且戚锋也愿意为金山寺劳作十年,佛祖还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怎么金山寺就这么苛刻呢!你们出家人的慈悲呢?
他叹了一口气,问季文:“季大哥,你看呢?”
季文也摇摇头,他的长项是查账,谁要是在账目上想瞒过他,那是难上加难,但处置贪/污犯这种事情,就不是他擅长的了。再说了,金山寺以前也没有处理过这么胆儿肥的蠹虫啊!贪个千儿八百的在金山寺的合作商家中就已属罕见了,毕竟金山寺找的都是对佛寺充满敬畏的口碑好的商家,哪有戚家这样让人左右为难的奇葩——好和坏都很极端啊!
他也叹了口气:“柱子,你也知道我平常最不耐烦这样的事情,我只喜欢在账房呆着。”
崔柱说:“姑娘,我们也不好说,大师交代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语嫣有点点尴尬,是那种课堂上被学生问道自己不会问题的尴尬,她不精通生意的事情,所以智空大师给她派了崔柱和季文,相信任何生意上的事情,他俩都会给她最好的建议,可这个事情明显超纲了呀!关键是她平常也不怎么注意“法/律问题”,她对这个时代的律/法所知甚少,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符合这个时代的律/法规范啊!
好在裴铮没有让她尴尬太久,他闲闲地说:“好办啊,那就把他送到军中或是矿上去做劳/役吧!我相信这会让他生不如死!”
语嫣眼睛一亮,她感激地看了裴铮一眼——好方法!既保住了他的命,又让他受到了足够的惩罚。她点点头:“裴兄说的很对,咱们就这么办吧!”
裴铮被语嫣看到恨不得竖起一根尾巴摇一摇来表达自己的开心——哎呀,阿嫣是不是有点点崇拜我了呀!
“柱子哥,季掌柜,裴兄,咱们这么着……”语嫣细细地安排了各人的任务,约定今晚戌时末开始“审/问”戚钢。
“走,我请大家吃顿好的,吃饱了好干活!”安排妥当的语嫣豪气地一挥手,有种战/斗前的兴奋。
戚掌柜独自坐在一个椅子上,对面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俩年轻人,年轻人的后面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今天来粮行查账的季掌柜。他左右两边是两张高大厚实的屏风,屏风后不知是什么,看不见。
屋子里的灯光并不亮,至少他看对面人的脸就不是那么清楚,但他知道他们看他一定是清清楚楚的,因为他的椅子两边放着两个半人高的灯架,灯架上放着好几支蜡烛,某一瞬间他甚至听到了蜡烛爆灯芯的声音。
不知怎么,这种坐法让他觉得内心不安,他觉得自己仿佛坐在公堂上,对面是铁面无私的青天大老爷。他不自在地扭了扭,冲着季掌柜笑道:“季掌柜,您这是……”
季文笑笑,指着语嫣:“这是我们王公子,金山寺委托他来问问戚掌柜施粥的事情。”
听到“金山寺”三个字的时候,戚掌柜的心就颤了颤,但他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自己做的很巧密,且数量也不是那么多,他们只来了短短一天,肯定查不出什么来,不然不就交官府处置了吗?怎么会找自己来“坦白”?肯定是诈自己的。
思及此,他定了定神:“季掌柜真会说笑,今天您不是查过了吗?再说了,就是有什么疑问,也要去粮行对着账目说,我也记不住那么多账呀!”
季掌柜笑笑没有说话,语嫣接话道:“看来,戚掌柜是瞧着我年青,大约不屑于和我说了吧!我猜,戚掌柜此刻在想,我是不是在诈你,不然,我若是有真凭实据,怎么不把你交官府?实话说吧,我和戚老掌柜有点渊源,我愿意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不愿他老人家的后人让他蒙/羞,戚掌柜,您说是不是?”
戚掌柜干巴巴地笑了笑:“王公子说笑了,我父亲一生与人为善,我虽比不上他老人家,但也不敢胡作非为坠了他老人家的名声啊。您让我说,这没影的事儿我也没法胡说呀!”
语嫣忽然笑了:“看来,今天戚掌柜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那我今儿就让戚掌柜心服口服吧!苍耳,请戚掌柜去屏风后面坐着,记住,让戚掌柜听着就行了,我让他说的时候再让他说。”
苍耳“哎”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手法,戚掌柜就老老实实跟着他到右边的屏风后面去了。
“带进来吧!”
芡实转身出去,带了一个妇人进来——正是昨天语嫣去的那个施粥棚里的琴姐。
琴姐有些不情愿——不是说好了有人跟她打听点事儿,说好了有银子拿的吗?怎么这地方这么怪?
她嘟嘟囔囔地走到唯一的空位子上去,忽然见对面坐着的那个小子有点眼熟,语嫣冲她一笑,她蹦起来要往语嫣身边蹿:“哎……你不是那个丢盘缠的小子……”
话未说完,就被芡实一把拽回到椅子上:“这是我们公子!金山寺来的!”
一听金山寺,那琴姐就知道不妙,挣/扎着要往门外逃,也不见芡实怎么使劲儿,他的手只是搭在琴姐的肩膀上,琴姐就是动不了。
琴姐停止了挣/扎,眼珠子转了转,嚎道:“我的妈呀……我是遇骗子了呀……我要报……”
裴铮掏了掏耳朵,芡实手一使劲,嚎声戛然而止,琴姐疼的只咧嘴。
裴铮这才笑着说:“我这小厮手下没个深浅,你要是胡乱动,我可不打包票不会伤筋动骨。好了,说吧!”
琴姐动也不敢动,却依然嘴硬道:“我一个下人,听主子吩咐办事儿,我知道什么呀?”
语嫣都给气笑了:“下人?哪个下人一月能拿二十两银子的月例?我既然敢抓你来,自然你就有要说的话,我没什么耐性,要是再不说的话,你也甭说了,十几个施粥棚的管事儿呢,我不信个个都像你这么嘴硬。芡实,有没有那种打完之后,面上什么也没有,但伤及内腑的手段?请琴姐尝尝!”
芡实咧嘴一笑:“回公子,有,您要伤多重的?”
“最重的吧,最多再活一两年的那种!”语嫣吓唬道。
“好咧!您请好吧!”芡实上下打量着琴姐,好像在看在哪儿下手比较合适。
琴姐吓傻了,好半天才醒过来,她真信,这个小子只是轻轻地按着她,她就动不了,要是真让他下狠手……
她赶紧点头如捣蒜:“公子……公子……我说……说……从去年腊八,戚娘子接手粥棚之后,我们就得到吩咐……”然后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全说了,末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只是下人,主子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何况,我们只拿了一点点啊,大头都是主子拿了啊……”
语嫣也懒得听她狡辩,一挥手,芡实直接把她“拎”出去了——真的是拎,芡实瘦瘦高高,琴姐矮矮胖胖,那画面实在是太滑稽!
语嫣瞠目结舌:“芡实的小细胳膊也太有劲儿了吧……”此时的她看上去呆呆的,萌萌的,裴铮在一旁笑了——阿嫣,我还能给你更多的惊喜呢!所以,当天晚上,芡实受到裴铮奖励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我也没立什么功啊!
屏风内,戚掌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梦雪不是这样的人……”
苍耳怜悯地摇摇头——真是个糊涂虫!
仿佛为了彻底打破戚掌柜的幻想,第二个进来的是粮行主管赈灾的账房。
那账房六十多岁了,看着一脸的老实。当初窦梦雪对戚掌柜说:“我要和账房对账,难免有所接触,还是王账房合适。”
一番话说的戚掌柜五脏六腑无一不熨帖——闺秀就是闺秀,不像前面那个,整天跟着年青的账房们嘻嘻哈哈,一点也不讲究!
裴铮说:“王账房,你那个烂赌的儿子我已经送到矿上了,我保证,这辈子他再也不会碰一次骰子了!”
王账房叹了一口气:“我有罪啊!我不该为了那个小畜/生伤天害理啊!”说着,他掏出一本账册,“我知道自己干的是伤/阴/德的事儿,所以私下里记下掌柜娘子接手粥棚以来的所有账目。”
语嫣接过来翻到最后,气的牙痒痒,她把账本递给裴铮。
裴铮看了之后挑挑眉毛:这戚娘子,得多肥的胆儿啊!她就不怕出事儿吗?这是无知呢还是无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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