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瀛长软的睫掀起,墨瞳如润玉,又如月夜起薄云,忽而后退垂着头战战兢兢。

    楚妗笑意深了些,“我瞧你长得秀气,这粉妆洗去当是俊俏的很。”

    顿了顿,思考着什么,“不过,好像有点熟悉。像什么人。”

    “世间之大,总会有长相相似之人。也不足为奇。”商瀛垂着头低声道。

    楚妗想到了焦夫人,“也是。”

    闻他沙沙哑哑的声音,“怎得这般嗓子?”

    商瀛眼皮下的眸子动了动,“幼时受凉,高烧不退好几日,好了之后便如此了。”

    楚妗沉默了一会儿,“日子总会好的。”

    “公主说得是。”

    楚妗抬起视线转身往前去,商瀛抬头看她默默跟上,低眸道:“当时是有人救了奴婢,否则这条命就没了。”

    “说明还是有福气的,老天也没有那么绝。”

    “公主说得是,只是恩人已经不记得奴婢了。”

    楚妗云淡风轻,“没有缘分就放在心里吧。”

    商瀛又抬眼看她,“怎会没有缘分呢。”

    两人将出长乐宫,有宫娥来请楚妗去常宁殿。楚妗打算回府的事又没了法子。

    她要离开,商瀛在身后,“奴婢可以跟着公主吗?”

    楚妗停住脚步回头,“若是闲,爱跟就跟着吧。”

    商瀛遂继续跟在楚妗身后,鼻尖始终有清风送来的她身上的淡香,萦萦不绝。

    常宁殿里,焦夫人与商齐都在。见楚妗,焦今荷站起身盈盈笑意,“惠安公主。”

    宫外那一场事不过是开始,却也让焦今荷尝到了甜头,楚妗让侍女引着坐下,抬头看对面一左一右两席的焦今荷与商齐。

    椒房殿里王沛凝的话并未让楚妗放在心上。

    “皇妹从皇后那儿来的?”商齐开口道,“可有刁难你,那次你替我说话之后,太子这几日来可没少针对我呢。”

    说着,笑。

    楚妗摇头,“这点小事太子皇兄还计较吗?”

    “你太子皇兄本就不是大度的人。”商齐笑意敛起了一些。

    楚妗沉默片刻唇角忽然盈一丝笑,又消逝,皱眉瞧向商齐,“皇兄可知我府上有窃贼之事?”

    商齐表示不知,楚妗遂与他道,“太子皇兄替我捉住了那窃贼,说是商齐皇兄你派人想杀我。我是不信的。”

    “商盱竟然这样卑鄙了么。”商齐眸色越沉,端起案上的茶小啜,“皇妹,会想我做太子吗?”

    楚妗捏着杯沿的手一顿,抬眸笑得纯善,“自然,我喜欢商齐皇兄呢。”

    端起茶也抿下一口,睫羽微垂着,“我会帮皇兄的。”

    商瀛就站在楚妗身后,目光抬起落在她身上。忽然想到骑射比试那日她奇异的笑。

    她在挑拨。

    几人在常宁殿坐着,外头侍女忽然匆匆进殿禀报,太子盱来了。

    商齐与焦今荷皆惊,楚妗闻言倒是越发怡然自得。

    商盱踏进大殿,看着殿中人脸上带笑却总有些冷意,“皇妹又来二皇弟这儿坐着了。”

    楚妗站起身,些许拘谨。

    “见我这般紧张做什么?”商盱带着调侃地道。商齐与焦今荷同起身向他行礼。

    殿中遂又添一席位,气氛却显得冷凝。

    “皇弟方才与皇妹在聊什么,怎得我一来又不说话了。这般不欢迎我吗?”商盱笑意几分冷地看着商齐。

    “可是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方才在说太子皇兄与商齐皇兄谁更俊朗。”楚妗道。

    “哦,那皇妹觉得谁更胜一筹呢?”商盱目光落到楚妗身上。

    “在商齐皇兄面前自然说商齐皇兄美,不过太子皇兄来了,那就是一样美。”

    商盱笑,“你倒是谁都不得罪。”他顿了顿,面前案上送来了茶水,“不过有些事情,帮了一个就必然得罪另一个。”

    楚妗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对面商齐与焦今荷的脸色却隐隐不太好。楚妗像是忽然明白了商盱的话。

    “太子皇兄说得是,我想帮一帮商瀛皇弟,却惹了父皇不快。父皇这几日都在生我的气呢。”

    听她提到商瀛商盱皱起眉,楚妗根本没明白他指的什么更让他心梗。

    说起了伤心事,楚妗情绪低落,直接起身告辞离开。留商盱与商齐在大殿,争锋相对。

    “你还知道近日永延殿的事么?”宫道上楚妗问商瀛。

    “公主想要知道什么?”

    “皇子瀛未被罚吧。”

    “并未。”

    “那我就回府了,你不必再跟着了。”

    “诺。”

    时至六月初,有密信递往京城,常山王乐罹密谋造反。商偃大怒。

    楚妗在府里也听闻了这消息,进宫去见了商齐。

    “皇兄想要这一次立功的机会吗?”楚妗忽然的一问让商齐反应不及,片刻后才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坐在殿中,商齐意识到楚妗或许并非看起来的单纯万事不懂。

    “皇妹难不成有法子?”

    楚妗笑,笑得甜甜的,又艳丽,“我去说服父皇呀。”

    “若是皇兄能立功,父皇一定就能喜欢皇兄了。”

    商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未拒绝楚妗的提议,在楚妗离去后却开始深思着有些防备起楚妗来。

    商偃这会儿还在未央前殿,看着奏疏都在走神,思索着乐罹谋反的事。楚妗踏进大殿。

    “父皇。”

    他抬头,楚妗亲昵地到了他身侧坐下,“父皇在想什么?好像很费神。”

    商偃对楚妗不设防,政事也无避讳她,“有人告发常山王乐罹密谋造反,朝臣正吵着这事派谁暗中去查。”

    “太子皇兄、商齐皇兄不可吗?暗中查的话,商齐皇兄带一些人去可以呀。”

    “你想要你商齐皇兄去?”商偃看向身侧楚妗,知她与商齐走得近了。不过商盱目中无人,楚妗不亲也正常。

    “儿臣觉得商齐皇兄很厉害,一定可以替父皇分忧的。”楚妗信誓旦旦的模样。商偃笑,抬手刮过她如琼玉的小鼻尖,“那就依你吧。”

    商偃这般决定,让商盱深觉疑惑,依照往常商偃定然是会派个大臣去先试探试探。

    此次,商偃却直接给了商齐一些兵马让他去往常山。

    商盱本是想让自己的人接下这事,然而商齐出其不意抢了去。商齐离长安前他站在商齐的马侧,抬头看着他笑意维持在表面。

    “父皇既然将这事交给了皇弟,皇弟可不要让父皇失望啊。”

    商齐侧头与商盱的视线对上,“皇兄就放心吧。”

    楚妗拉着商瀛的手也站在宫门外,已是夏季了,他的手还凉的很,楚妗握在手里觉得还有些消暑的作用。

    商齐的视线投了过来,向她招手,“皇妹,我就走了,要记得想皇兄呀!”

    楚妗刚要答话商瀛忽然拉了她一下,撞进他怀里,要说的话也就没来得及。商齐已经带着队伍走了。

    “阿瀛怎么了吗?”莫名被扯楚妗从商齐那儿收回视线便问商瀛。

    “回宫了,我不想待在外面。”他说,垂着视线转身拉着楚妗离开。商盱瞥到了楚妗,视线看过两人拉扯在一块儿的手上,又蹙了蹙眉。

    竟是与商瀛关系这般好了,她也就只有与商齐、商瀛这些人才能相处的下去。

    思及楚妗与商齐越走越近,她又是爱帮商齐说话的,一时便联想至此次常山王的事上。可是商齐让楚妗帮他向父皇说了什么。

    大步追上楚妗。

    “皇妹也来送行吗?”

    “皇兄好像不怎么喜欢商齐皇兄,竟然也会来送商齐皇兄离开。”楚妗道。

    商盱让她直白的接不上话,“我怎会不喜欢商齐皇弟,不过是严厉了些。皇妹如今倒是很喜欢你商齐皇兄,与我都疏远了。”

    “并未与皇兄疏远,只是平日里皇兄忙。”

    “想不到父皇竟是让商齐皇弟去办常山王的事,不知皇弟是否能行。”商盱带着叹息。

    “这事还是有些危险的,本该是我这做兄长的去。”

    楚妗微微撇头,“皇兄是太子,才不该涉险才对。都是大周的子民,谁去都是为了大周。”

    商盱无法反驳,看着楚妗一时忽然生出一种看不透她的感觉,楚妗纯良地抿唇浅笑,“阿瀛弟弟不想在这儿,我便与他回去了。”

    她远去,商盱的目光阴沉了下来。回到广明殿便让人去打探商偃此次为何派遣的商齐。

    他以往从不曾觉威胁,可商偃对商齐越来越重视了。若风头盖过他这太子,他的脸面还往哪儿放。

    永延殿的长巷里,空无一人,夏风带着热浪一阵阵扑过。商瀛将楚妗压在巷子的红墙上,埋首在她颈间。

    “皇姐。”少年清朗似从山泉里浸润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侧。比风撩起发丝扫在脸颊还要酥酥痒痒。

    “阿瀛又怎么了?”她软着声,像是关心地问,“今日哪里不舒服吗?”

    商瀛忽然小小的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嘶”一声轻微地吸气。他又用舌尖舔了舔。

    “阿瀛是小狗吗?”楚妗想要将他推开,他却纹丝不动。商瀛阴郁的目光半垂着望着她身后的墙面,“皇姐。”

    楚妗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像只大型犬压在她身上,还不怎么听话,耐心有些用尽,“阿瀛……”

    话未说完就被尽数堵了回去,凉软的唇压在她唇上,轻而易举就从方才说话时两唇的缝隙窜入挤进齿间,津液被胡乱地搅弄出声响。

    楚妗恍惚被勾出些情-欲,一瞬回神便冷了眸色,毫不留情咬了他,在口中留下些血腥气他才退出去。

    “阿瀛,我是你皇姐,和皇姐可不能这样。”

    楚妗依旧温柔的目光看着商瀛,让人看不到她柔情下的寒霜。

    商瀛垂着眼帘,口中淡淡的血味让他吞掉却还残留着掠夺来的淡香,“我喜欢皇姐。”

    “皇姐是亲人,就算喜欢也不能如此。”楚妗转身丢下他,往永延殿大殿的方向去。商瀛抬眼,跟着她。

    “为什么不能?”

    “不能就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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