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之后,学辰以股东身份要求查账,韩静泊轻哼一声,威势凛凛地点点头。
到了财务部,学辰眯眼而坐,看到经理季杰慌乱地从主机上拔下优盘,塞进左侧衬衣口袋。他这一身雪白干净的浅色西服,想必是为晚上酒会特意准备的。
看来睿暄所料不差,季杰此人掌握了韩静泊的机密,而口袋里那枚优盘必是关键证据。
学辰不经意道:“我只关心高管和经理层的收入情况。”
季杰命人去复印资料,无意识摸摸自己心口位置。
学辰满不在乎,反而是颜婉细致核对每笔账目,这让韩静泊怒意更甚,压低声音问她:“你看够了没有?”
颜婉丝毫不为所动,高昂着头无视他的威慑。
待资料印好,学辰接过工资报表,留意到季杰在公司效力时间最长,所以岗位嘉奖很高,定是披肝沥胆才被韩静泊留到现在。
这高额回报背后有着怎样龌龊的隐情?
学辰玩笑道:“我什么都没做却拿这么多,太惭愧了,你们不会为了哄我开心弄虚作假了吧?”
季杰正色凛严,又抚过自己胸口,像是怕心脏掉出来似的。他不过三十大几的年岁,可那双恭顺的眼睛除了藏愚守拙的智慧,还有杀伐果断的戾气。
“尹学辰。”韩静泊提示道,“既然感到惭愧,就该按约办事才对。”
学辰莞尔:“我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利润,所以不要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表情看着我。”
韩静泊由内而外的压迫感犹如山岳,他嗤笑:“人不懂得害怕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学辰坐上转椅,抬眼望着窗外的太阳:“但是人性贪婪,不会因为害怕而放弃冒险,甚至不惜虎口夺食。光明正大挣来的钱,让你觉得没什么稀罕,越是偷的抢的得来不易的,越是珍惜。”
手机连续不断响起,学辰打开微信,全部都是许轻发来的,每次只发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我想你啦。
虎穴之外,他的眸间人正在等候。
颜婉从他柔和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她未曾拥有过的绵绵情愫,干净得像一缕纯色丝绸,又浓烈如火。
她款步上前,问道:“是许励航的千金吧?”
学辰收敛了目中光华:“您管好自家人的交际就够了,精力富余的话可以陪韩董事长去海震东家看看,说不定他儿子愿意卖了股权,提前恭喜韩董事长,股比决定控制权,以后公司里再也没有能跟您抗衡的人了。”
学辰腾身跃起,伸伸双臂,散漫告辞。
走到门边又停步,尾戒不见了,焦虑开口:“来的时候明明戴着的,那戒指要丢了,许轻可饶不了我。”
季杰赔笑:“应该是落会议室了吧。”
“小季你带他去找,我们俩得赶紧去趟海家。”颜婉尖锐地冷笑几声,“尹学辰,今晚的活动你把叶文漪也叫上,以私人关系邀请女伴参加公司酒会,这可算不上商业活动。所以我不通过芳时,直接拟个协议给你,出场费空着,由你来定。”
“成交!”学辰应了下来,“除了叶文漪,我再带几个新签的姑娘过去,酒会有了艳遇,她们就不至于天天缠着我。颜董……哦不好意思,叫错了,颜总监,那我先去找戒指了。”
颜婉默了半晌,她并不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可“颜董”二字,让她找到了某种归属。
季杰把会议室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找不到的,尾戒就在学辰口袋里。
他打了个哈欠,提议:“还是去安保部查下监控吧。”
安保部就在大厦一层。
季杰带学辰进了办公室,空间很大,监控屏幕布了满墙,屋内有几个上下铺,值完夜班的保安正在休息,呼噜声夹杂着一股子汗臭味儿,还有两人嚼着花生米,喝酒聊天。
值守记录中,学辰找到了马翔的名字。
此刻,他人不在,许是故意躲了出去。
季杰跟马翔通了电话,让他授权手下调取监控,聊天的保安住了嘴,按部长指示忙活起来。
学辰在最里侧找到了马翔的床铺,只有他是单人床,被褥叠得齐整,床头是张崭新的结婚照和几包喜糖。
回到监控屏幕前,看季杰频频接打电话,学辰便道:“您有事儿先去忙。”
“那行,我回办公室签个字,马上回来。”季杰说着,半跑着出门。
学辰继续看屏幕,问其中一个保安:“刚才听季部长通话,你们马部长岁数也就跟我差不多吧,这么年轻管着你们,能服气?”
保安接话道:“那您是听岔了,翔哥今年都四十了。”
学辰又探:“四十才结婚?”
“能结就不错了。”另一人不屑道,“他没爹没娘没家底,年轻时候还伤过脑子,不太灵光,也就是凭着一股子对韩董的忠诚劲儿,才当上头头儿的。”
旁处的保安咧嘴轻笑:“他这媳妇还是韩董给介绍的呢。”
学辰得了线索,眉心慢慢展开,双手插入衣兜,取出戒指,报赧:“原来在我身上,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
保安满脸堆笑,要了签名,客气地送他出门。
学辰戴上尾戒,不觉面露温柔,近日来习惯了许轻的陪伴,才半日不见,怎会想她想得这么厉害?
去往海家的路上,颜婉一直都在回想方才尹学辰对着手机,念着心上之人,眼里充盈的丝绸般的柔润。
她目光带雪地看着身边的韩静泊,就像在看大雾里的蓬蒿。
不再奢望这个男人虚伪的爱,此刻她才明白,对于一个野心家,你在他心里的分量是由利益决定的,所以她要亲自去争,她要和他分庭抗礼,她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劲敌。
海震东的儿子海天刚刚步入大学校门,父亲去世不到一天,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
即使不谙世事,他也看得出这些人眼里并无悲伤,生挤出来泪水就像沾了尘的雨。
面对他们的装腔作势,他唯有缄默。
直到颜婉出现。
她还是珠光宝气的,像橱窗里的商品,在一片愁云惨淡里,她微笑招手,那孩子就过去了,叫她婉阿姨。
“小天。”颜婉唤他,“我给你买这球鞋怎么还穿呢,都过时了呀。”
“婉阿姨,刚1月份,去年的款不算过时吧。”
“什么婉阿姨,微信里怎么叫我来着?”
这么多年,颜婉如笼中之雀,交际圈有限,便和公司股东的妻子们打得火热,她喜欢挥霍,待人大方,又对谁都不施心计,和她们在一起从不谈生意得失,聊得都是珠宝服饰育儿经。
颜婉与她们交朋友纯粹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可日子久了,自然也在交往中付诸情义。
海天母亲去世后,除了寄送礼物,她还时常督促海天的学业,对她来说不过是随心而为的举动,可对于海天,一条围巾、一只钢笔、一本辅导书,她送的每样东西都像是母亲从天堂寄来的。
“婉妈妈”从男孩口中喊出来的一刻,在场的股东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海天指定把股权卖给她。
韩家四合院,柿子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
从海家回来后,天色尚早,颜婉搭配首饰装扮自己。
司机提示他们可以出发了,韩静泊看看表,来请妻子出门,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颜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分量可以足到让目空一切的韩静泊自降姿态。
这场酒会,她权当为自己庆祝,她的股权与韩静泊只差分毫。
颜婉享受着韩静泊的以礼相待,同时鄙夷着他的肮脏本性。作为女人,没有成为花瓶的美貌资本,那么就只能把自己锻造成至高无上的武则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