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古怪。
像是有些许生气，又像是在沉声思考着什么。
半晌没见他有动静，鹿苒苒气不过，拉起他的胳膊，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以报他的一摔之仇。
钱珣吃痛呲了一声，摁住她的额头把她往回推。看着手背上咬痕清晰的牙印，尘封的细碎记忆被唤醒。
她还是这么爱咬人。
“你属狗的？”他道。
听着像是在斥责她的话，可话音里藏不住的笑意让鹿苒苒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怔了一下，见他抬眸看了过来，冲他凶巴巴龇了龇牙，怼了声：“你才狗。”怼完还不忘重复着再提醒他一遍：“道歉！”
真是一句不让。以前她到底是怎么装的那么乖的？
不过这么不乖的样子，他好像也不觉得讨厌。
钱珣打量着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在她又要咬人之际迅速缩回手。看她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往他怀里栽了过来，他及时接住了她，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干什么你？占我便宜！”鹿苒苒在他怀里挣扎。可惜力量悬殊太大，她还是没能挣脱。
“别动。”钱珣收拢双臂抱实了她，附在她耳边，低着声道：“以前摔疼了，不是说哥哥抱抱就能好吗？”
哥哥抱抱就能好？这话他竟还记得。
难得能在他口中听到这么有温度的话。鹿苒苒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被蛊惑了，恍惚了片刻。待回神，慢半拍发现自己已经乖乖回应着伸手抱住了他。
身体行动比脑子快，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刚刚不是故意把你丢地上的，是我没抓牢。”
他像是在跟她解释。
话音低缓，熨着耳根，较卷衣而过的晚风似要更温柔几分。
鹿苒苒不再抵抗，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隔着薄薄的衣料，听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嘴角渐浮起笑意。
像是一粒漂泊无依的尘终于落进了土里，是久违的踏实感。
很快，她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说好了道歉的，这是干什么？作弊吗？花样可真多啊，要他认真道个歉真是比登天还难。
应该是生气的吧？该生很大很大很大的气才对。可是……
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软话？
事态发展完全背离了她的本意。心情很微妙，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你这算是在道歉吗？”她问。
“如果你愿意让我蒙混过关的话。”钱珣说。
鹿苒苒失笑：“谁教你的？”
“什么？”钱珣没听明白。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不太像是你能说出的话。”鹿苒苒仰起脸看他，“感觉，你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这话钱珣没应。提力将她从地上拉起，待她站稳了，才往车驾驶位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回头记得把司机换掉。”他道。
鹿苒苒顺着他的视线往车的方向跟着看了一眼，语有不悦：“我又不是你的下属，我不喜欢你命令的腔调。以前就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别说赌气的话。如果遇到刚刚那种情况，那位不行。”钱珣话音稍顿，问：“需要我帮你挑个可靠的人选吗？”
一改往日一言断的行事风格。不是直接安排，而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他这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鹿苒苒微不可察地露出个笑，在他转眸看她之际迅速低下眉眼，掩饰着拍掉了裙摆上沾到的尘垢。故意跟他唱反调：“让你找机会在我身边安个眼线？别以为抱一下就没事了，我这人记仇得很呢。”
“记仇，看出来了。”钱珣说。
“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不喜欢被人支配。”鹿苒苒挑明了说，“至于换掉司机，这事我心里有数。”
“嗯。”钱珣略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岔开了话题：“你以前不是跟我提过想要只猫吗？”
像是在跟她套近乎。正琢磨要怎么往下聊的鹿苒苒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提以前的事？”
“我捡了只猫回来。”钱珣说话间掏出手机，划开屏。在屏幕上戳点了几下，手机递向她：“看看？”
“猫？”鹿苒苒迟疑着朝他伸去手，抓住了他的手机一端。视线却落在了他露出衣袖的抓痕上，猜测道：“你手腕上的抓伤，莫非是……”
“抓伤？”钱珣循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啊，对。就是那个捣蛋鬼干的好事。我把它领回来的时候就是瞧着它老实，没想到它脾气那么大。成天上蹿下跳的，我打不过它。”
“……”打不过谁？猫？也是很有画面感了。
鹿苒苒被他这番话逗乐，有些想笑。见他松手看了过来，她轻咳一声忍住了。
刚刚才哭闹过，可不能那么快破功。
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亮起的手机里有一张猫咪抓扑逗猫棒的照片。虽然画质高糊，但还是能辨出这是只萌萌的矮脚猫。
原本听他的形容，她以为那必然是一只长腿瘦腰，起码乍一看身形就知道是很灵活的猫咪。
没想到这猫的腿这么短，肚肚上隐约还有一圈荡来荡去的小肉肉。
这都能被挠？这就让人觉得很费解了。
鹿苒苒看了看手机里的猫，又看了看他手腕处的抓伤，诧异道：“这猫这么短的腿，你是怎么被它抓到的？”
还不是因为见鬼的网友说要跟小动物培养感情要摸摸它抱抱它。一摸就亮爪，一抱就挠人。这算培养的哪门子感情？
钱珣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它就是看着短，其实……”
“其实？”鹿苒苒歪了歪脑袋。
“出爪很快，身手矫捷。”钱珣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掰道。
“啊。”鹿苒苒挺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那还真是猫不可露相。”
瞧着像是信了。钱珣暗松了口气，担心她再追问关于这猫的问题，侧行一步，邀道：“进屋看看猫？”
这猫像是用来钓她的饵。鹿苒苒瞬间探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这会儿心情不错，倒是很愿意配合他目的性那么明确的“表演”。稍一琢磨，手机递回：“我是看在猫的面子上。”
“嗯。”钱珣抿唇淡笑，拿回了手机。
一前一后进了屋，屋中陈设还是老样子。
鹿苒苒熟门熟路地走去换鞋架前，蹬掉高跟鞋，开柜换上舒适的兔耳拖鞋。换完鞋她才反应过来，这屋里关于她的一切都没动过。包括鞋柜上曾被他吐槽过幼稚的猫咪头挂饰也好好地挂在原处。
她稍作打量，回头看他。与他视线相撞，她状似无意地撩了撩发，莞尔道：“我还以为你把我的东西都扔了。”
钱珣在她身侧稍作停顿，闻言错开视线，越过她往茶水间的方向去：“喝什么？”
像是在有意回避问题。
鹿苒苒瞥见装饰玻璃上映出了她含笑的模样。原地踌躇片刻，故作矜持地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跟行过去。
坐到了他斜后方的吧台边。
“猫呢？”她问。
“不知道。”钱珣拉开玻璃柜门在里头找杯子，“不过一会儿它准会出现。它跟狗差不多，听到动静自己会冒头。”
“啊。”鹿苒苒点点头，转头四处找寻随时可能冒头的小猫咪。
不消多时，有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从书房的方向颠儿啊颠儿地跑了过来。
地面太滑，小家伙跑三步滑两步，圆乎乎的小胖脸时不时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
走近了，鹿苒苒才看清，那毛茸茸一小团是只矮脚美短，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格外漂亮。
如果那三步一打滑的走步姿势算得上是奔跑的话。它奔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憨憨的，跟钱珣口中的“身手矫捷”根本就不沾边。
小家伙一路奔至钱珣脚边，喵喵叫着，绕着他的脚脖迈着小碎步滴溜溜转了一圈。转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目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兔耳拖鞋。
这是看上她的拖鞋了？鹿苒苒很配合地伸直了腿，朝它招招手：“过来。”
那猫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一个纵跃朝着她的拖鞋飞扑了过来。姿势很帅，就是估计没能测算精确它能“起飞”的距离。
duang的一下，猫下巴磕在了她的拖鞋边缘。反向作用力一带，那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矮脚猫一个仰翻，四仰八叉地摔翻了地上。在地毯上弹了一下，露出了软白的肚皮。
这是什么大型碰瓷现场吗？
“这猫……”鹿苒苒惊了。迅速缩回脚，心说她可没踹它啊，怎么就翻了？慢半拍指了指四脚朝天正努力仰卧起坐的傻猫，问一旁像是瞬间定格住的钱珣：“这就是你说的……身手矫捷？”
钱珣石化了两秒，似乎是不太想接受这“残酷的现实”。走去一边，冲洗干净杯子：“果汁？还是咖啡？”
“你到底对这傻猫做了什么才被挠的？”鹿苒苒仍是很震惊，看着抱住她拖鞋上嘴啃的猫，根本就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自顾自道：“就这么点腿？还会挠人？”
具体是什么时候被挠的？这得从他学习抓猫说起。
别看这猫腿短，挠起人来还是挺灵活的。他每次被挠都想把这“恶猫”直接丢出去，但又担心一个不小心会把这么点小东西摔死。只能忍痛等猫挠完再给丢回猫窝去。
到底为什么要找这罪受？
他最初决定养这小东西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想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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