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放学要一起走吗?”
学校门口,小小少年背着书包大大咧咧的挥手。他比小时候长得高了些,因为经常打球皮肤也晒黑了不少。
鼻子上学动漫人物贴着创可贴,脚上的运动鞋总留着几个脚印,笑起来大大咧咧,这就是13岁的杨知南。
陈桉的嘴唇动了动,下一刻有男生兴高采烈揽着杨知南转了个方向,“阿南!好小子往哪跑?一起打球啊,就差你一个了。”
“喂喂,陈桉…!你还没有回答我!孙鹏,给我松开!两个大男人这样搂着热不热啊!”
孙鹏打着哈哈,手上力道是一点也没松。“知道啦知道啦,真麻烦。”
在与陈桉擦肩而过,孙鹏扭头张了张嘴。
陈桉读出了唇形。
【凭你也配】
“叮咯——”一辆自行车飞过。
昨天晚上下过雨,坑洼得水满了,两个车轱辘一碾——
“噗”脏水打湿陈桉的白色鞋面。涟漪消失,陈桉望着杨知南离开的方向,低头,在一汪污水里他看见了自己。
与同学格格不入的及肩长发,衬衫是去年买的,因为青春期发育,已经有些遮不住手腕了,还有牛仔裤,洗太多次已经变形了。
少年背着一个黑色大包站在路边,唇色苍白,神色阴郁。
“噗呲”,身后传来细微的笑声。
陈桉侧头,声音便止住了。
这种声音从七岁开始就没停过。
走到学校门口的摊位,陈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钱。“你好,一份烤柿子。”
地上金灿灿的,落了一地的桂花。
颜绾喜欢花。
陈桉蹲在地上将花捡进口袋想,今年秋天来早了。
……
“我回来了。”
少年站在楼道里推开小小的木门,今天,他忘记带钥匙了。
在等待开门的时刻,13岁的陈桉忽然发现,楼下那棵蓝桉今年秋天不开花了。
他快步下楼,来叶子枯萎的蓝桉前,撩开发靠近,再三确认——
它确确实实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陈桉不知道。
“桉桉?”
老旧的居民楼上,颜绾趴在走廊看见了楼下的儿子。陈桉听见了抬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因为颜绾喜欢看他笑的样子。
“你啊,上来洗手吃饭咯。”
风吹落了枯叶,陈桉飞似得跑进居民楼里。
/
夜晚,陈远如常彻夜未归。
陈桉在房间的日历上用红笔圈出一个日期,并标注着——
【2001年,楼下的蓝桉树死了】
…
/
“陈桉,今年的南京青少年杯大赛,依旧是你替我们学校去吧。”
接过年级主任手里的资料,陈桉从办公室走出来,刚到班级门口他就被人撞了肩膀。
男生阴阳怪气,“啊,对不起,我想我们的代表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我生气吧?”
陈桉视若无睹直径走了进去。
女生忍不住道,“好酷。”
这让那个找茬男生脸青一阵白一阵。
呸,装什么高冷人设!
这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的。
几乎班上所有男生都是如此。
在他们看来,陈桉这个留着长发的娘娘腔,是怪物,是异类。
即便他的头发长度只到中性的及肩,即便他能拉得一手很出色的小提琴,即便他每年都考年级第一。
陈桉的皮肤很白,五官已经有精致的雏形,在一群没有张开的男生里,他的个子尤为高挑。
身上的衣服虽有些旧,但好在收拾的干净妥帖。总体上是出不了什么错的。
最独特的是他的浅色眼睛,像恒星发出的灰色暗光,任何人见了都不会忘。
都说外貌是加分项,如果落在杨知南这样开朗外向的人身上,那确实是加分的。但如果是阴郁的陈桉…
椅子上蓄满了血水。
陈桉盯着那摊水,安静道,“谁敢的。”
是灾难。
人的基因刻下了排斥异类的序列,有的可以控制隐藏,有的人却不能。无法转化便付出了行动。
诺大的教室安静片刻,随后又逐渐响起嬉笑打闹。
讽刺、白眼、窃窃私语,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而出现在垃圾桶的教科书,无缘无故不见的作业,写满脏话的黑板等等。
这些陈桉都选择安静。
不是懦弱,是不在意。学生时代的冲突的处理方式是叫家长。他不想给颜绾添麻烦。
所以很多时候他选择忽视。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陈桉便从走廊取了抹布。刚进来就听见有人说。
“这样整他都没反应?他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吧?”
“他当然有问题啊!哪个男生留他这么长的头发?!男不男女不女的,我要是他妈,我直接躲家里不出门!!”
“哈哈哈哈,听说儿子像妈,陈桉长成这样,他妈应该也挺带劲的,不知道玩/起来怎么…”
样字未说出口,下一秒他被人重重倒在地上,连人带桌。
“艹/你妈/逼!!”
下一秒,一个酒瓶子砸在他的头上。
女生的尖叫声响起。
顿时班上乱成一团。
陈桉放在地上的黑色大包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里面只有几个空的酒瓶子,还有一把小提琴安静的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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