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清宗弟子在修炼之余都会聚到远霞峰听长老讲学,顺便聊八卦。
褚东溟非常自来熟地融入了这个传统。
他窝在人群的最后偷偷喝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讲学的长老,然后低头沉思,也不知道听没听没进去。
“大哥,你想什么呢?”周目宁听得头晕眼花,他压根听不懂。
今天负责讲学的是上清宗的嵩宁长老,教的是符咒和丹药,周目宁没学过,压根跟不上。
而褚东溟……褚东溟根本没在听。他在周目宁叫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郑重给他传音道:“我有一个问题。”
周目宁以为他要根据讲学的内容问他了,连忙道:“这长老讲的我什么都听不懂啊,你别问我。”
“不是。这方面问你能有什么结果。”褚东溟有点无语,问道,“我其实有点好奇,屠城那天,你去礼州干什么?”
褚东溟之前一心只想着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复活,压根没在意过周目宁的经历,后来又怀疑屠城是不是自己干的,更没心思问周目宁。
回想当初,其实有些奇怪,周目宁说自己是从济州到礼州来的,进不去还半夜偷偷进去,有什么事让他这么急迫?
“我……”周目宁迟疑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褚东溟说:“礼州屠城,你为什么没死?”
周目宁摇头说:“我不知道。”
褚东溟皱起眉:“屠城的事是青桃干的,那你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
仅仅是一个替罪羊吗?可他未免也太弱了些,只要有心人查一查,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周目宁是个实打实的废物,干不了这些。
倘若不是这样,为了事情不被泄露,周目宁也应该死了才对啊?
礼州地下那个阵法应当是个养尸阵,阵主与礼州上万人结下血契,用活人鲜血来祭阵,温养阵中尸体,再用外部的生灵阵来维持养尸阵的运转。
这种阵法只有魔族的人才会使用,一些受重伤濒死的大魔会用这种阵法来疗伤。
目前看来,养尸阵中温养的尸体应当属于褚东溟,那周目宁的作用是什么?
周目宁……周目宁现在身体里待的是褚东溟的魂魄。
用活人塑肉身,活人养魂魄。这是要复活他?
谁这么大费周章地为他着想啊,褚东溟有点受宠若惊。
如果是这样,说明一定有人在其中发挥了作用,促使周目宁来到礼州。
那人会是谁?礼州那个外乡年轻人?
“你到底为什么去礼州?”褚东溟严肃道。
听得褚东溟语气有些冷,周目宁只好支支吾吾道:“我……我师父告诉我一定要在那天到礼州找她的。”
“哦,是吗。”褚东溟喝了口酒,状似随意道,“多大点事,你至于犹豫这么久吗?”
“也,也不是……”周目宁挠挠头,“主要是,我师父,她是个魔族……”
亲口听到周目宁这么说,褚东溟心中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问周目宁:“你师父叫什么?”
魔界有头有脸活跃在凡间的人,他基本都认识一些。
周目宁却道:“我我我,我不能说。”
褚东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皱了眉头。
察觉到褚东溟的目光,周目宁连忙道:“我师父是好人!真的,她跟其他那些滥杀无辜的魔族不一样!”
“哦。”褚东溟深深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后知后觉想起来褚东溟好像也是魔族的周目宁却开始坐立不安:“我也不是说你滥杀……”
褚东溟用了个禁言咒,直接让他闭嘴了。
左右周目宁也是个二傻子一样的棋子,问他估计也问不到实话。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毕竟还有青桃。
不过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魔族人大费周章复活他干什么,毕竟他生前也没当过什么称职的魔君,干的事全是无理取闹。
但因为实力的碾压,没人敢招惹他。
不过也不代表没人觊觎他的力量,每一代魔君陨落后,他的所有修为和机缘都会由命定的下一代魔君继承。
褚东溟死后一定有一批魔族人在试图继承他的力量,但褚东溟生前也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属下,这些人要是还没死,就有可能想办法复活他。
就是不知道复活他的这种缺德事是谁干的。虽然褚东溟目前的愿望是入土为安,但还是想顺其自然看看情况,毕竟还得把身体还给周目宁。
只不过目前……目前他比较关心祁百川,想先弄清楚他一个半神期修士是怎么伤成这样的,躺了三天了还没醒来,绝对有猫腻。
要不是他本着对祁百川的了解,觉得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他都要怀疑祁百川是不是故意受伤的了。
褚东溟又抿了口酒,觉得这讲学真是无聊死了,他悄悄站起来溜出了讲学的地方,顺着山路想离开远霞峰。
外头太阳大,晒得褚东溟没精打采的,他在半山腰瞥见了一个凉亭,里面聚着三两个人,围在一起聊的很是开心。
褚东溟来了兴致,非常自觉地融入他们:“诸位师兄,聊什么呢?”
其他人看到褚东溟虽然脸生,但穿的和普通上清宗弟子差不多,便也热情地招呼他来坐。
其中一个还非常热情地挨着他坐,自我介绍说他叫陈羽,末了还一脸揶揄地对褚东溟道:“这位师弟,你也是来逃讲学的啊?”
“是啊。”褚东溟一脸惊喜:“好巧,师兄你也是啊?”
“那是。”陈羽说话摇头晃脑,“那老头讲的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比不上衡青长老,关键我师父还非得逼我去看,不理解。”
另外一人嗤笑道:“衡青长老是你师父,你当然这样说?在你心里,除了你师父,还有什么人讲学讲的好啊?”
旁边人立刻附和:“就是就是!你也就只崇拜你师父。”
“谁说的?”陈羽否认,“我还崇拜流光仙尊,但他不讲学。”
另外两人发出嘁声,陈羽道:“难道你们不喜欢我师父讲学吗?好看的长老讲学你们都喜欢。”
“你不也是吗?”另外两人反驳。
陈羽说:“人之常情罢了。而且嵩宁长老讲的确实很无聊,不信你问这位师弟。”
褚东溟津津有味听他们争吵,临了还能补充道:“我觉得……这次讲学确实很无聊。”
“是吧,英雄所见略同。”陈羽点头道,“师弟,你这么有眼光,你师父是谁啊?我得膜拜一下。”
“你们都认识的。”褚东溟微笑:“我师父就是嵩宁长老。”
陈羽:“……”
有那么一瞬间,陈羽很后悔招呼这人坐下。
欣赏了一下在场各位的精彩表情,褚东溟诚恳道:“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师父的。”
毕竟我和他不认识,褚东溟心道。
“行,行吧。”陈羽抹了把脸,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整个凉亭里的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跟在褚东溟旁边的周目宁倒是很想发言,褚东溟无视了他,然后很识趣地转移话题:“流光仙尊为什么不讲学?”
“你不知道?”陈羽疑惑道。
褚东溟说:“我刚来不久,还不知道这些。”
陈羽说:“害,流光仙尊是什么人,他还挺忙的,平时压根见不到他人。不过仙尊他老人家最近有个八卦你听说了么?”
另外两人明显知道,一脸不屑:“这不都是全上清宗都知道的事情吗?”
褚东溟起了好奇心:“什么事情?”
其实关于祁百川的八卦他都挺爱听的,他对三百年来的祁百川一无所知,总是凭着以前的印象行事。无论哪方面他都想多了解祁百川一些,所以很乐意听他们深入讲讲。
“就是仙尊突然冒出个杀人犯道侣的那件事啊。”陈羽说,“唉,我听说那人相貌平平,修为也不高,也不知道仙尊看上他哪里了。”
褚东溟暗中瞟了眼周目宁,点头赞同:“我也觉得。”
周目宁发出无声的抗议。
“唉,听说啊,仙尊这次为了救那个道侣,还受伤了。”陈羽一脸神秘道。
“你听谁说的?”坐在褚东溟对面的人问道。
陈羽说:“我的好兄弟告诉我的。我不能透露他是谁,你们也别说出去啊。”
毕竟上清宗长老受伤这件事,传出去也是一件大事。诸位长老们对这事都讳莫如深。
其他两人顿时发出嘲讽的声音,陈羽正打算深入讲讲,被褚东溟打断了。
他说:“怎么我听到的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陈羽问。
褚东溟面不改色:“我听说是那个道侣深入重重陷阱把受伤的仙尊救出来的,委实令人佩服。”
“假的吧。”陈羽说,“流光仙尊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受伤?”
“是啊,怎么可能?”
“你听谁编的?”
其他两人都不相信。
“普通人当然伤不了仙尊啊,可那是魔族人。”褚东溟继续道,“听说还和魔君有关。”
“和魔君有关又怎样?流光仙尊可是十七岁就斩魔君的人!你别开玩笑了。”陈羽语气中带了鄙夷。
“或许是吧,诸位师兄权当笑话听听罢了。”褚东溟好脾气地笑笑,心里却逐渐开始疑惑起来。
17岁斩魔君,是啊,年少的祁百川那样天赋异禀,那样耀眼,若说三百年前他才算初露锋芒,那三百年后的他应当像一把锋利的剑,半神期以下的对战中他应该所向披靡才对。
褚东溟死后的三百年,他的小师弟发生了什么?
直接问肯定问不出来,还容易暴露身份,看来得是上清宗长老级别的人物才能知晓一二,不过依据祁百川的性格,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他多半也不会对身边的人多说。
他的小师弟从小就固执,隐忍,不爱多说废话,这些是刻在骨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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