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慢用。”
店铺的休息间内, 刃莲和桃刀相对而坐,莫斯利站在一侧,恭敬递上一杯茶。
刃莲毕竟是黄昏赌场的二把手, 莫里斯不敢怠慢, 直接拿上了店里最好的茶具——整套茶具由晶石打造而成, 通体晶莹透彻,底部还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辉。
桃刀很少见到这种高档货色,不由多看了两眼。
见状, 刃莲眸色微动, 简短道:“替她也上一份。”
莫斯利正要离去, 闻言忙点头:“啊, 是……”
刃莲:“不要苦茶叶,你们这里有花茶吗?再加两块茶点, 注意别加蜂蜜或加工糖, 会蛀牙。”
莫斯利那句“是”生生卡在喉咙里。
这……这么详细?!
他有些尴尬地擦了下汗,但迫于刃莲的淫|威,只能点头道:“好,那我马上去弄。”
很快, 莫斯利带着新茶和茶点回来,他有些别扭地端给桃刀:“……请吧。”
向来是桃刀在莫斯利面前矮一头, 如今两人地位居然一反, 桃刀很是新奇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眼珠一转,指着那两块茶点道:“怎么办, 我不喜欢原味的蛋糕, 你们这里没有草莓味的吗?”
她盯着莫斯利, 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
莫斯利:“……”
他妈的, 小人得志。
他一个没忍住,刚瞪起眼,转头就对上刃莲的视线。
刃莲冷飕飕盯着他。
莫斯利:“……!”
他忙低下头,迅速收走盘子:“抱……抱歉!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去换一份!”
他一溜烟跑了,活似身后追着一头灾兽。
见状,桃刀不由笑了起来,两颗小犬牙露在外面,满脸都是明媚的光,像只生机勃勃的小兽。
一回头,发现刃莲正默默盯着她。
桃刀眨了下眼,收敛起笑,正色道:“请说吧。”
刃莲一愣:“什么?”
“?”桃刀抛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您无缘无故找我,不会就是想在莫斯利的店里喝杯茶吧?”她意有所指地往门口看了眼,“现在旁人都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我说。”
闻言,刃莲沉默了。
桃刀等了会,见他不做声,只好小声道:“那个……是有关门童的事吗?”
刃莲:“门童?”
桃刀用力点头,小心翼翼道:“请问,是我哪里不符合要求吗?”不等刃莲开口,她就急急道,“请不要辞退我!可以先试用两个星期吗?我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如果您不放心,我的工资可以先减半……不!不用付钱也没关系!”
刃莲才明白她这是误解了,忙道:“不……”
桃刀:“一个月!”
刃莲:“等等,我不是……”
桃刀:“两……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刃莲:“……”
“桃刀!”他终于忍不住,提高声音,“我不是来辞退你的!”
桃刀:“……!”
“真……真的吗!?”她差点扑到刃莲面前,“您没有骗我?!我还是可以在黄昏赌场当差?!”
刃莲盯着她水汪汪的双眼,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那张刀刻般的薄冷面庞竟也染上一丝暖意:“嗯。”
桃刀大松一口气,复露出笑意:“太好了!”
她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块东西,兴冲冲地递给刃莲:“给您!”
刃莲:“?”
他接过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块奶糖,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十帝国币可以买一大袋子。
但桃刀却很认真地给他科普:“据说这种糖在内城区很流行,店里经常会卖断货,”她扬起下巴,圆溜溜的杏核眼中满是得意,“我捡了三天的垃圾,才从莫斯利手中换来一块呢。”
闻言,刃莲捏着奶糖的手一顿,淡淡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桃刀不明所以:“恩。”
刃莲沉默了会,突然道:“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将那块奶糖塞入桃刀手中:“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桃刀一愣,刚要说话,刃莲却突然转身走出房间,过了片刻,才又回来,身后还跟着莫斯利。
不知为何,莫斯利一副战战兢兢的表情,他提着一个粗皮袋,径直往桃刀怀里塞:“这……这些都还你!”
桃刀展开一看,发现是她刚才卖出去的血石,不禁道:“等等!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草,他不会要退货吧?!
她忙将袋子推回去,谁知莫斯利立刻像被烫到似地抽回手,疯狂摇头:“不不不!别还我!”
说着,竟又摸皮夹子,塞给桃刀几张帝国币:“这些是之前欠你的钱,你清点下,不够再问我要!”
桃刀望着平时一毛不拔的莫斯利一口气抽出数张大钞,目瞪口呆。
“等等,我……”
还没说完,鼻间陡然传来一股甜腻的气味,桃刀不由抽动了下鼻子,诧异低下头。
只见莫斯利的右手上缠满绷带,仔细一看,才发现右手的食指不见了,被绷带粗糙缠了起来,上面还隐隐渗出血迹。
桃刀不禁目露诧异。
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去换块蛋糕,怎么把自己的手指给换没了?
愣神之际,身后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替桃刀接过钱。
刃莲:“收下吧。”
他弯下腰,高大的阴影覆在桃刀身上,不等桃刀拒绝,已将纸币塞入她手中,动作轻柔,宛若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桃刀忽的眨了下眼。
在刃莲靠近时,一股血腥味突然传来过来,只是极浅极淡,极难察觉。
桃刀似有所感,惊愕看向他。
难道……
但下一秒,刃莲已经抽身站起,他坐回桃刀的对面,一边道:“对了,有几个问题还需要请你回答。”
桃刀忙正襟危坐:“您请说。”
刃莲没吭声,冷冷扫了莫斯利一眼,后者浑身一个激灵,慌忙道:“我……那我先去照料店面,二位如果有需求可以再来找我!”
说罢,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桃刀盯着他的背影,皱了下眉:“他今天好奇怪。”
“是吗?”刃莲表情不变,那双锐利的长眸紧紧盯着桃刀,“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桃刀回过神,忙点头:“恩。”
看刃莲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她还以为是要说什么严肃的话题,结果后者犹豫了几秒,张口却是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真的是一个人?”
桃刀呆了两秒:“……唉?”
“组里对你做过调查,”刃莲直言不讳,“你是个孤儿,从六岁开始频繁在外城区出没,于四年前在白古尘手下帮工。”
像黄昏赌场这种大型组织一般会对新入的成员进行背调,因此桃刀也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是的。”
听到她的回答,刃莲停顿了一瞬,忽又道:“……没有亲人吗?”
桃刀:“啊?”她用力摇头,露出困惑的表情,“您刚也说了,我是个孤儿啊。”
“那,”刃莲又换了个问题,“六岁前你在哪里?”
慢着,背调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桃刀不由露出几分警惕,谨慎回道:“也是在外城区,不过六岁的时候搬了趟家。”
刃莲紧追不舍:“现在住哪里?”
桃刀:“……东区。”
“东区,”刃莲喃喃道,“那,六岁以前的地址呢?在外城区的哪块区域?”
桃刀眨了眨眼。
“那我怎么记得住,”她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笑,“那个时候我才六岁呢。”
说罢,却紧紧闭上嘴,一句话都不肯再多说了。
闻言,刃莲陷入了沉默。
桃刀面上带着笑,实则不留痕迹地打量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
为什么对她穷追不舍?他到底做什么?
她等了会,不见刃莲出声,便状若自然道:“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刃莲沉默了几秒,恍然回神,“啊,抱歉。”
他冷然的红眸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现在天色不早了,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桃刀轻快道,“我朋友就等在外面,我们一起回去的。”
闻言,刃莲只好勉强扯了下嘴角:“好。”
他站起身,将桃刀送出店铺。
果然如桃刀所说,门口站着一少年,一看到桃刀,本打算冲过来,表情却在看到刃莲后陡然一僵,猛地停住步子。
“那是阿保,”桃刀说,“我的朋友。”
刃莲的视线从阿保堪比竹竿的四肢和躲闪的眼神上掠过,略皱了下眉,才道:“去吧。”
“嗯,”桃刀对他笑笑,“那明天再见。”
她乖巧冲刃莲摆摆手,转身离去。
“……桃刀!”阿保忙跟上她,低声道,“那不是……黄昏赌场的刃先生吗?”
这么号人物,怎么会跟桃刀搅和在一起?!
“哦?”桃刀有些诧异,“你也认识他啊?”
怎么不认识?!那可是外城区数一数二的人物!阿保简直抓狂,他回头看了眼,确认刃莲不在身后,才小声道:“你知道吗?他今天来过我们这儿。”
桃刀原先没有很在意,却在听到阿保的后半句话后陡然表情一变。
阿保:“他来打听你呢!”
桃刀步子一停:“你说什么?”
“嘘……!”她的声音一下抬高,吓得阿保连连做手势,“你轻点声!”
顺着他的目光,桃刀回过头,发现刃莲竟还站在原地,红眸凝视着他们的方向。
她皱了下眉,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嘴唇却飞快地蠕动了下:“什么意思?”
阿保:“就在半个小时前吧,他忽然来到东区那块,问我们打听你,”瞥见桃刀的脸色,他忙补充,“但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南风那几个家伙也把嘴闭得死死的。”
闻言,桃刀才放下心来:“好。”
“不过,”阿保困惑道,“他找你干嘛?你惹事了?”
桃刀:“我进了黄昏赌场。”
“卧槽?!什么?!”阿保惊呼出声。
“轻点,”桃刀踹了他一脚,低声道,“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阿保:“??”
“拜托!那可是黄昏赌场!”他瞪大眼,“你进去后,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他一连“卧槽”了数下,想起什么,表情变了变:“不过……你确定要留在那里?”
毕竟刃莲到处在打听她,而且他是独自前来,也就是说这完全是刃莲的私人举动,并没有黄昏赌场的授意。
“唔,”桃刀想了想,“确实很可疑。”
但外城区内没有一家给的报酬能与黄昏赌场相提并论,桃刀甚至用她那稀烂的数学算过一遍,她只要在赌场里干上三四年,就能凑齐去内城区的生活费了。
思及至此,她又畅快起来,拍了拍阿保的肩:“没事!等我攒够了钱,就离开那里!”
第二日,桃刀早早就来到黄昏赌场。
结果到了赌场,才发现她执的是夜班,就平白多出四五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边上去,”一个大汉将桃刀推到一边,“别挡路。”
黄昏赌场做的是夜场生意,白班一般只是打扫场地、进补货等杂货,昨晚刚进行过一次狂欢,此时一群人来来往往,忙着将狼藉一片的场地清理干净。
桃刀在旁边看了会,眼珠一转,转而跟上大汉:“我来帮忙吧。”
“哦?”大汉挑了下眉,“你可以吗?”
他负责食材的进补,此时正推着一车的新鲜食材,几乎有几百公斤重。
“您放心!”桃刀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前辈,您先休息去吧,这事交给我来!要送到哪里去?我替您推过去。”
她的一番马屁拍得大汉极为舒心,哼声道:“你还算懂点事,东西给我送到厨房去,记住,这些可都是提供给达官贵人的高级货,千万别搞砸了。”
桃刀用力点头,又连声保证,才将大汉给送走了。
厨房靠近后门,她干脆把车推出店面,直接从外面绕过去。
她个子小,人站直了也只和车的把手差不多高,加上两只手臂细伶伶的,车还没推起来,就先开始怀疑手臂是否会折断了。
周围有人道:“小丫头,要帮忙吗?”
谁知桃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您忙去吧!”
她一再坚持,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纳闷离开,桃刀见状,眼睛透出兴奋的亮光,吭哧吭哧地将车推到店后一个无人的小巷,左右看看,忽然一把掀开罩住小车的高纤布。
一股干冰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等看清车内的东西,桃刀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车内满是各种顶级食材——从高加索鲜牛到冷翡海蜗牛这种高级鲜肉,亦或白玉果这种年产量仅几十颗的珍惜果蔬,甚至还有许多桃刀叫不出名字的各种食材,整整齐齐码了一车,散发出的奇异光彩将她的脸都照亮了。
桃刀:“!!!”
发……发达了!!
她忙从衣摆下扯出一个麻布袋子,在车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出几颗宝石蛤和白玉果,小心翼翼地裹入袋子里。
等她将全身上下都塞得满满的,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迅速盖上高纤布,正准备推车,冷不丁抬头,对上一双赤红的长眸。
——刃莲站在几米开外,欣长身躯斜斜靠在墙上,瞥见桃刀的目光,略微挑了下眉。
桃刀:“……”
她差点噗通一声跪下来,心虚地捂住口袋,声音细若蚊吟:“刃……刃先生……?”
他从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冷汗直流间,刃莲却动了,他长腿一伸,没几步就来到桃刀面前,垂下眼帘,冷峻的脸上满是沉默,静静凝望她。
桃刀只觉得脑门快被他的视线给烧出两个洞,下意识后退两步,却被刃莲一把拽住手腕。
刃莲:“你在做什么?”
声音低凉,宛若冰石相击。
“咕嘟!”桃刀不由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深深低着头,看似乖巧,实则大脑正飞速运转,试图为目前的困境找出一个最佳解决方案。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又看到了多少?
从之前刃莲对她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似乎对自己抱有某种特殊的关注,那——她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反而帮助自己?
就在她飞快盘算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一声轻叹。
“别怕,”刃莲低声道,“我没有要处罚你的意思。”
“!”桃刀下意识抬起头,“真的?您不会……!”
说到一半,又突兀顿住,随即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抱歉,您在说什么?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
闻言,刃莲握住她的手忽的一紧。
有一瞬,桃刀似乎看到他的眼中划过某种受伤的情绪,却只是惊鸿一瞥,很快又消失在薄冷的表情下。
“下次注意些,”他淡淡道,“这里虽是后巷,但也是主干道之一,经过的人不少。”
桃刀听他的意思,便明白刃莲已经什么都看到了,放弃似地举起手:“……是。”
她将赃物一个个从衣服下掏出来,垂头丧气地交给刃莲:“都在这里了,我没藏着。”
谁知手往前一递,却又被推了回来。
“没事,”刃莲说,“这些你拿着,就说是我允许的。”
说这话时,他依旧是一副冷淡的表情。
桃刀不禁一呆。
“……唉?”她显然没跟上刃莲的脑回路,“您……您说什么?”
等等!处罚呢?斥责呢?
不是说黄昏赌场内部管理很凶残的吗?真的不用剁掉她的一根指头吗?
望见她一脸困惑的表情,刃莲脸色稍缓,眸中坚冰融化,正要开口,表情却陡然一顿,下一秒,突然扭身:“小心!”
“嘭——!”
在他出声的一瞬,他们身后的一面厚墙陡然碎裂,崩石碎片中,几道黑影猛地冲了出来!
“就他一人!”其中一人欣喜大叫,“上!兄弟们干掉他!”
众人齐声:“是!”
桃刀在外城区跌打滚爬了数年,一见此情形,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仇家找上门了!
她登时扭头,果断就跑。
开玩笑!那群人来势汹汹,而且她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手上皆拿着军用枪炮,这一发下去,只怕自己连灰都不会剩下!
而且……她犹豫了下,扭头看向刃莲。
像他们这种大佬干架,从不会顾及周围,她这种小喽啰,怕是只能做条被殃及的池鱼。
果然,见那几个刺客出来,刃莲的指尖瞬间弹出十道雪光,表情凝然,却是根本没往桃刀的方向看。
桃刀抿了下唇,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失落的情绪。
但她很快甩甩头,将它抛之脑后,专心奔跑。
——想这些有用没用的作甚?逃命要紧!
可惜天不从人愿。
刃莲正与刺客缠斗,一人猛地发出数枚子弹,其中五枚被刃莲迅速切割,却独独漏了一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桃刀射去!
桃刀听觉灵敏,听到身后有破空之音,立刻发觉不对,可刚一回头,一道银色子弹便冲至眼前!
她:“!”
此时再想躲已经太晚,她只能咬牙伸手,试图用血肉之躯挡下那一击。
但就在子弹快触上她的一瞬,一道人影陡然飘至眼前。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嘭——!”
桃刀只觉自己猛地落入一道坚|硬的怀抱,随即整个人横飞了出去,和那人在地上连滚数圈,才狼狈停下。
“没事吧?”
她才挣扎爬起,就听到头顶传来刃莲的声音。
桃刀惊愕:“刃先生,你……?!”
手上有湿润的触感,她意识到什么,猛地低下头,却见刃莲左肩一道深刻的枪印——那子弹径直穿过他的肩,留下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刃莲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落在自己的左肩,竟不在意地笑了下:“没事,不要紧。”
桃刀:“什……不要紧?!”
说什么蠢话?!那些刺客可还没走啊!
而且……她眼中惊魂未定,紧紧盯着刃莲,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如果他不替她挡下子弹,就完全不会受伤的!
刃莲注意到她的目光,还以为桃刀发生了什么,神色一紧:“你也受了伤?给我看……”
却被桃刀一把推开。
她咬了下牙,目光瞥见不远处的一根铁棍,将它拾起,深吸一口气,挡在刃莲的面前。
刃莲一怔:“……?”
“你放心,”桃刀说,“我替你拖会时间,你先走。”
她虽不想死,但更讨厌欠人情。
闻言,刃莲愣了下。
随即,唇角勾起,竟是笑了。
这一笑,便像是春融冬雪,在那凛然坚冰下,透出万般柔意。
“无妨,”他站起身,轻轻按住桃刀的肩,将她推至一旁,“我来吧。”
“五秒就够了。”
桃刀闻言,不禁一愣:“唉?”
可她却没想到,刃莲说五秒——便真只用了五秒。
她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面前男人的身形几乎化为一道黑色闪电,迅速在几个刺客间穿梭,等回过神,那些人却无声倒了下去,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
桃刀一脸怔忡,朝最近的一个刺客瞥去一眼。
那刺客满脸扭曲,仿佛死前经受过某种巨大的痛苦,桃刀记得他之前分明是三十多岁的颜容,可如今一头短发满是苍灰,脸上也布满了伤痕一般的皱纹,整个人严重萎缩——竟像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
“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怔愣间,刃莲已来到面前。
他垂下视线,不知为何,那双红色长眸愈发鲜艳,简直快在桃刀的视网膜上燃烧起来。
“走吧,”他淡淡道,“已经解决了。”
他分明才杀了七人,表情却一派平静,宛若波澜不惊的湖面。
桃刀不由微微一震。
她正要说话,却见刃莲的目光下滑,忽然在她的胸口滞住了。
桃刀:“……?”
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脖颈上的一条项链露了出来。
那项链工艺粗糙,链绳是一根粗细不一的皮绳,链坠却格外精致——一块锥形的红宝石表面光滑,在昏暗的小巷中散发出夺目璀璨的光辉。
桃刀:“!”
她慌忙拽住链子,塞回胸口。
刃莲观察着她的动作,忽然问:“这是什么?”
“……血石,”被刃莲紧紧盯着,桃刀倍感压力山大,不得不又憋出一句,“打算之后拿去给内城区的宪兵。”
谁料刃莲竟紧追不舍:“给他们?为什么?”
他上前一步,大有一副桃刀不坦白就不放人的气势。
桃刀不由咬住唇。
……算了,她踌躇地看了眼刃莲,终是放弃似地叹了口气,还是告诉他吧。
——他竟会舍命救自己,应该不会做出夺血石那种下三滥的事。
她小声道:“为了行|贿,我要申请内城区的居住资格,得先得到内城区的批准。”
所以她才一直捂着这块血石没松口,毕竟这块血石成色之好,放在整个外城区的地下交易所都找不到比它更纯净的货色,如果拿去给宪兵,应该很容易就能批下她的移民资格。
桃刀:“我……”
她才刚起了个头,双手却被猛地握住。
桃刀一惊,下意识想挣扎,刃莲的双手却像一对铁钳,紧紧将她困住。
“为什么?”他哑声道,“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内城区?”
他的双眸血红,里面像是燃着一团火。
桃刀按捺住内心的惊愕,尽量状若无事道:“您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盯着刃莲,暗暗心惊。
他的模样很反常,他怎么了?!
刃莲却像是没看到桃刀的错愕,双眸似火,停顿片刻,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闻言,桃刀一下顿住了。
刃莲紧紧盯着她,低声道:“那个哥哥是否告诉过你,他会去赚钱,然后在内城区买个大房子,让你从此不用再挨饿?”
“他是否还告诉过你,如果在内城区的浮空城堡上许愿,不管是什么心愿,都能够实现?”
“所以他和你约定,等你们相聚,会带你去看浮空城堡?”
桃刀瞳孔微颤:“你……怎么……”
她望着刃莲,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奋力想要抽出手臂,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桃刀低吼:“放开我!”
她的声音低哑,宛若一头受伤的小兽。
刃莲盯着她,深深吸了口气。
“桃刀,”巨大情绪凝结成海浪,在他的红眸中翻滚,“听我说。”
他深深凝视着桃刀苍白的脸庞,略作停顿:“你,该不会是……”
“嘭——!”
下一瞬,身后忽的响起一道闷声,一面墙被猛地撞开,伴随尖利诡异的怒吼,一头三米高的灾兽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桃刀和刃莲:“什……?!”
“吼——!”
那灾兽望见两人,双眸闪着危险的红光,忽然低吼一声,随即——
朝两个毫无防备的人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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