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如火地进行,圣上服用药物能让身体暂时并没有大碍,但滴酒不沾。
皇后目光落在昭沁身上,终于与两位皇子谈起了正事,婉转动听的音乐也戛然而止。
萨拉可气势嚣张,直接询问为何出嫁的人不是嫡公主。
一向刁蛮跋扈的锦盛公主变得沉默寡言,胆战心惊地抓着表哥霍祁潋的手臂。
霍祁潋不耐烦地拉长了两人的距离。
皇后告知嫡公主早早出嫁,只能先帝的幺女出嫁。
北奴族的人也知道先帝宠爱幺女,这位公主的地位也不比嫡公主低,也算是配得上他们的首领。
李若初冷冷地昭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正等待着皇后宣读昭沁和亲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皇后的确让身边的太监宣读圣旨,圣旨中说明昭沁是当年先帝的幺女安庆公主,而她尚合公主是多年来鸠占鹊巢的罪人。
李若初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手中的琉璃盏落在地上,若要昭沁和亲,就要剥夺她公主的荣誉,她忍不住站起来,眼睛变得血红。
这一声旨意下达,震撼的不只是李若初。
南安王李嘉言也惊恐道:“怎么是让昭沁和亲?”他明明记得皇兄与他说过,会选一个宗室女子封公主,送去和亲。
沈鹤卿把李嘉言拉下,让他坐下,可此时忧心昭沁的他哪能坐的住。
“圣上!昭沁她……”李嘉言无奈地回头望向昭沁,他才知道当日昭沁不是开玩笑,两个都是妹妹,他怎么开口?
萨拉可冷哼一声,“不会只是找了一个外人来糊弄我们吧?”
皇后再次指证昭沁的身份,冷眼注视着震惊的李若初。
昭沁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理会宴会上的争吵,埋着头用玉筷挑动盘子中的食物。
漠刹伊注视着淡定地昭沁,拉住了一旁的哥哥,微微一笑露出虎牙,“这位公主就是当年的安庆公主。”
萨拉可惊讶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像一只恶狼,盯着昭沁平静的面庞,“我记得她,我小时候来过,我额头上的伤就是她弄出来的。”
萨拉可瞪大眼睛,他知道漠刹伊对他说过的往事,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安庆公主,他知道弟弟睚眦必报的性格,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昭沁依稀记得自己曾经确实不小心伤了一位外族小孩,但并不知道那人是北奴族首领的小儿。
李淮虞紧捏着手中的酒杯,他太过熟悉漠刹伊的眼神。
沈鹤卿拉住了他的衣袖,才暂时拉回了他的理智。
漠刹伊轻轻一笑,对皇后说了同意,一旁的北奴族使臣并未开声。萨拉可现在还惦记着早点回去,不然好处全被其他几个兄弟抢走。
微黄的灯火中,昭沁从未开口,她也从未多看李淮虞一眼,连李嘉言也没理会,只注视着桌上的佳肴,面无表情地咀嚼。
宣德帝也不曾想到皇后竟然出此下策,他身体依旧撑不住,来不及质问皇后,打算离席。
李嘉言着急地追上宣德帝,眼中含泪地恳求他收回旨意。
宣德帝被他真情所感动,却无可奈何一笑,“她去意已决,朕劝了许多次。”
李嘉言从宣德帝口中才知道昭沁所做,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席位上,含恨饮酒,又早早愤然离席。
而李若初却因假公主的身份,也被皇后的侍女拖走,恐怕已经以罪人的身份关在牢房中,让人唏嘘不已。
深夜,宴会散去,达官贵人坐上马车离开金碧辉煌的皇宫。
昭沁知道李嘉言生气,生气她自作主张,从未告知他一句。
皇后不许霍祁潋与昭沁再有半分关系,呵斥他带着李庆婳离去。
他离去时,看着昭沁坐在席位上,灯下她的珠钗熠熠生辉,却显得孤寂。
李淮虞眼含泪花地注视着昭沁,昭沁和亲的命运已定,她不反抗,也不怨恨,恐怕是早就接受了皇后的安排。
她虽然一言不发,可离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李淮虞立马追了出去,台上的皇后并未让人出言阻止。
昭沁知道那少年会来追自己,所以走了另一条路,却没想到遇见了漠刹伊。
“公主殿下,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漠刹伊比他哥哥更了解中原人,说话的口音正常流畅,他微微一笑,眼里闪着寒光。
“马上要做你娘了。”昭沁冷声说道。
漠刹伊面色一变,“你也可以做我的王妃,反正我阿爹快死了。”
昭沁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伤心,出言继续嘲讽他枉为人子。
一旁的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身旁伺候的太监想跑出去叫人。
漠刹伊可没他们那么多规矩,夜风吹起幽香,他走上前道:“不知道我有几个哥哥要争夺你?”
北奴族的首领将死,他的几个哥哥恐怕要为了权力争得头破血流,夜色中的昭沁手握着宫灯,幽幽灯光落在她清丽的面容上,他痴痴地看着,几乎能想到几个哥哥为了她会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
漠刹伊猛然察觉到黑暗中的人,瞳孔微微放大,惊讶地看着满身戾气的少年,他不记得此人是谁。
昭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没想到李淮虞这么快找到她。
从愤怒转变到冷静,李淮虞站在昭沁面前,轻声说道:“姑姑,你要出宫了?我有话要和你说。”他的目光悄悄落在漠刹伊身上,泛着剑刃寒光的杀意。
漠刹伊察觉到几分敌意,他猛然想到此人是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六皇子李淮虞,把他大哥差点打死的少年,收起笑意,说道:“原来是你。”
昭沁犹豫道:“好。”
漠刹伊并未对她穷追不舍,见昭沁与李淮虞一起离去,他慢悠悠地返回。
昭沁身边的宫人也被撤离。
昭沁走在他身后,惶恐不安地注视着少年微微弯的背影。
来到一处偏僻的小亭,昭沁握着宫灯,还未叫出他的名字,竟见他生生跪在地上,泪痕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清晰可见。
“姑姑,淮虞求你不要和亲。”
昭沁没想到他会下跪,愣在原地良久,才摇头道:“淮虞,不要胡闹。”
少年的眼泪止不住,他仰着头看着昭沁,“没有,我没有胡闹,我是真心求你别和亲。”
昭沁震惊地注视着他的泪痕,滴落在衣领上湿润的痕迹触目惊心,她微微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把他扶起来。
“你答应,绝不离开我……”他眼尾通红,好像被血染红。
“不过是小孩子的话,你已经长大了……”昭沁摸了摸他的头,却引来他的厌恶和冷笑。
“我可以再上战场,你用不着去和亲。”
昭沁摇头道:“淮虞回去吧。”
连跪下求她,也换不回来一丝丝的怜悯,他眼中含着绝望愤恨。
“为什么?”李淮虞跪在地上,问道。
昭沁被他的眼神吓住,惊讶地看着眼眶通红的少年。
“姑姑,你逃避我许久,倘若不是我今日来找你,恐怕我就只能再和亲队伍中远远看你一眼。”李淮虞抓着昭沁腰间的玉佩,语气不再软弱。
昭沁默默地移开双目,不敢多看李淮虞通红的双目。
李淮虞站起身,他身姿变得更加高大,巨大的阴影落在昭沁身上,“姑姑,为什么?”
昭沁不语,越发觉得面前的少年靠得太近,她连忙后退,却被他硬生生地拉住腰带上的白玉。
沉默良久,飞蛾奋不顾身地扑进宫灯中的火焰。
“因为你知道,我心悦你。”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李淮虞所有的勇气和精力,他埋着头,不敢看昭沁惊诧的目光。
昭沁瞪大双眼,眼眸通红,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哽咽地说不出话。
“淮虞,不要胡说话。”
李淮虞低垂着头,冷声说道:“你总把我当小孩,你如今好好看看,我还是小孩吗?”
昭沁僵直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你是在自欺欺人。”他抬起头,眼眸变成血红色,迎接着昭沁惊诧的目光,再一遍重复,“我心悦你。”
李淮虞无视了昭沁的惊讶,上前抱住她,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不一般的温度,伴随着昭沁手中的宫灯落在地上熄灭。
昭沁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冷声呵斥道:“李淮虞,你疯了?”她像一个长辈严肃地注视着李淮虞,她心脏跳动得极快,面上却故作平静。
“我确实疯了……”李淮虞淡淡地说道,面对昭沁的盛怒,毫无愧意和惧意,扑哧一笑,满眼的讥讽。
“姑姑,不要自欺欺人,只当我是孩子与你开玩笑。”李淮虞冷冷地说道。
昭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淮虞……”她连连后退,想要推开面前的人,而少年却步步紧逼,将自己控制在他怀中,完全无法动弹。
昭沁慌张地忘记呼吸,惊恐地看着面前完全变了样的人,他不再是带着浅浅笑意温柔郎君,像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鬼,嘴里说着冰冷的话,要把她击碎。
“姑姑,你当真愿意嫁给北奴族的首领?”
他滚烫的气息扑向昭沁的耳垂,她耳垂上的耳环摇摇晃晃,她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
“淮虞,不要……”她惊慌失措,不知道李淮虞为什么突然靠得这么近,他似乎不是当初羸弱的少年。
李淮虞喉结微微一动,轻声说道:“只要你愿意,我不会让你和亲。”
昭沁说道:“倘若是我愿意呢?你以为是皇后逼我?”
李淮虞眸色更加幽暗,阴沉沉地注视着昭沁清丽的面容。
“姑姑……是你自己愿意?”
昭沁挣扎无果后,便狠心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让他再无沉沦,本以为他会恼怒,但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昭沁,眼里含着委屈和不甘。
凉亭微弱的灯光让昭沁依旧能清晰地看见他通红的眼眶,他沙哑轻声询问:“为了逃离我?”
原因自然不是这样,昭沁却狠心道:“的确。”
“我是你姑姑,即便不是血脉相连的姑姑,你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心思。”
早就预料到她会有厌恶的神色,早就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无数个梦里,他都梦到过,痛苦过,甚至拿匕首自残过,可痛苦远远比不上今日。
滚烫的泪水从带有红掌印记的侧脸滑落至昭沁的手背上,也像一把凶器刺伤了昭沁的心。
“如果是血脉相连的姑姑呢?”他自言自语,让昭沁疑惑。
“更不可能,对吧?你会厌恶到要杀我?”
昭沁开始后悔,“不是……”
李淮虞擦去脸上的泪痕,恳求道:“如果我不心悦你,你不去和亲,好吗?”
初春时节,晚风寒冷,昭沁站在凉亭中,摇摇头。
李淮虞失魂落魄地离开,在深夜中慢慢消失在昭沁的视野中,昭沁抹去眼角的泪花。
直至第二日,昭沁吃早膳时才见到李嘉言。
两人争吵过程中,她才得李淮虞与李安瑶的婚期提上日程。
“小妹,淮虞马上就要大婚了,他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他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舍得他吗?”李嘉言苦口婆心地劝说,想要借用李淮虞的事劝住昭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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