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话令虞瑶愣住。
天花……这是可以要人性命的病,且属于疫病,会传染给旁人。
好端端在王府里待着,怎么会染上这样的病?
虞瑶回过神,意识到此事严重。
宁宁倘若当真得的是天花,多半被人传染,这意味着王府里其实近来有其他人也得了此病。思及此,她心下示意自己冷静下来,一时听那大夫说自己无能为力,也没横加阻拦,放那大夫离开。
流萤从外面进来,见大夫摇头叹气而去,皱着眉问:“小姐,宁宁……”
话未说出口,先被虞瑶喝住,让她不要靠近。
流萤懵一懵。
她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慌张问:“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虞瑶面容严肃,沉声交待流萤:“你马上去找陛下,问一问周太医有没有随行来阙州,若周太医在,便请过来。若周太医不在,便再另请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过来。方才那大夫给宁宁看诊,说宁宁是得了天花,须得确认真假。”
“还有,让敏敏照看好昭儿,暂且不要与旁人接触。”
“也让院子里丫鬟婆子们先不要随意走动。”
对流萤交待过一连串话,虞瑶也放流萤离开,让她去找楚景玄。
她留下在房间里,坐在床沿看着昏睡中面色痛苦、皱着一张小脸的宁宁,心疼不已却束手无策。
虞敏从流萤口中听闻大夫说宁宁得了天花,放心不下,安顿好昭儿,连忙跑来找虞瑶。
和片刻之前对待流萤一样,虞瑶也不让虞敏进来房间。
虞敏站在门口,着急道:“姐姐,倘若真是天花,是会传染的……”
说话间已然红了眼睛。
“昭儿需要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我,帮我照顾好昭儿便是。”虞瑶平心静气道,“宁宁一样需要人照顾,她生病的时候最黏我,喜欢找娘亲,我当然得留下来照顾她。那大夫诊断的也不一定对,即便诊断无误,她这么小一个孩子也承受不了这样烈性的疫病。我陪着她照顾她,她多少能好受一些。”
虞敏听出虞瑶准备和宁宁共进退的决心。
倘若宁宁当真得了天花,这样贴身照顾孩子是最容易被传染的。
她想劝、想拦,不知怎么开口。
虞敏焦急徘徊在房间门口,想着先等一等别的大夫过来,好确认刚刚那名大夫的诊断是否有误。
被留在房间里的昭儿却似觉察出今天的气氛不同寻常。
他溜出来,摸到宁宁住的房间便想进去,被发现他的虞敏一把抱住。
昭儿被虞敏抱了起来。
他隔窗看见房间里的虞瑶,立时在虞敏怀里不安分扑腾着细胳膊细腿,口中喊着:“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虞瑶也看见昭儿,站起身道:“敏敏,你还是先带昭儿回去。”
“有什么消息流萤会去知会你的。”又远远安抚昭儿几句,哄着他听话。
往日里哄一哄便乖乖巧巧的人,今日一反常态的哭闹。
昭儿哭得极伤心,一双眼睛通红通红,大颗泪珠滚滚而落,伸长手臂扁着嘴巴念叨要娘亲。
虞瑶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样心疼难受。
可没有法子,只能隔着距离哄哄他,不敢随意离开房间去抱他。
楚景玄是在这个时候带上周太医过来的。周太医即刻进去为宁宁看诊,楚景玄从虞敏手中抱过昭儿,低下头看他泪痕满面的一张脸:“哭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昭儿扁着嘴巴掉眼泪。
楚景玄对他说:“你姐姐生病难受,你也要听话,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昭儿仰面去看楚景玄严肃的一张脸。
他不甚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但听说姐姐生病,忍下眼泪,倒是没有继续哭闹着要娘亲了。
楚景玄把昭儿交给虞敏,示意她把昭儿带走。
之后没有任何犹豫,他大步走进房间,惹得正守在床榻旁看周太医为宁宁诊断的虞瑶心下一惊。
“陛下!”
虞瑶视线落在朝床榻方向走来的楚景玄身上。
想上前拦他,走得两步,却见楚景玄淡定疾步至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楚景玄看一看仍在昏睡中的宁宁,低声安抚虞瑶道:“周太医的医术了得,相信他。”
虞瑶拧眉抽回手:“陛下不该进来的。”
“为何?”楚景玄反问一句,又不紧不慢说,“你在这里,宁宁在这里,瑶瑶,我怎么能待在外面不进来?”
虞瑶气闷,不想和他多讲道理或分析他是否该这么做。
她只伸手指一指房间门的方向:“快出去!”
楚景玄摇头失笑,认真端详过半晌虞瑶这幅气呼呼的样子便越是笑。
一面笑一面道:“瑶瑶,你关心我,我知道,可是我不会出去,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虞瑶觉得楚景玄这话说得嬉皮笑脸。
她深深皱眉,终于赌气不理他,只去看周太医和宁宁。
周太医为宁宁诊脉、查看宁宁身上的红疹,最后面色凝重替宁宁掖好锦被。他站起身,语气带着两分沉重,对楚景玄和虞瑶禀报道:“陛下,娘娘,是天花。”
连周太医也这样说……
虞瑶身形微晃,被楚景玄伸手扶住她,稳住身形,她上前一步:“周太医,我们该要怎么做?”
……
一场天花疫病来得十分的突然。
宁宁整日待在瑞王府,如同虞瑶所想她是被底下的人不小心传染的。
确认是天花以后,念着沈碧珠和楚辰远的孩子恒恒还小,千万不能被传染,虞瑶带宁宁搬到别院去养病。流萤跟着去别院服侍他们,而昭儿被留在瑞王府,由虞敏照顾。此外,在虞瑶院子服侍的那些丫鬟婆子也一起被看管起来。
流萤跟着虞瑶和宁宁去,是因为需要有人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
单说做饭送饭、煎药送药,也可以不与他们接触,因而虞瑶才同意流萤跟着他们一道过去别院。
去别院的却不止他们三个人,同样有楚景玄。
以及周太医。
虞瑶是不希望楚景玄跟着他们去的。
可她哪怕想拦也拦不住,到头来只能在进了房间以后,不等把宁宁放到床榻上便立刻闩门。
“陛下,不要跟进来了。”
让宁宁趴在肩上,虞瑶隔门对楚景玄说,“你若染上天花,谁担待得起?”
门外听不见动静。
虞瑶抿一抿唇,抱着宁宁走向提前铺好的床。
她弯腰把宁宁小心放在床榻上,正当拉过锦被帮宁宁盖好,忽然听见窗户的方向传来一点动静。
偏头去看,只见楚景玄从外面跳窗进来。
虞瑶帮宁宁盖被子的动作一僵。
楚景玄回身关上窗户,虞瑶回过神也收回视线,替宁宁盖好锦被便离开床榻走到桌边坐下。
几息时间,楚景玄信步走到她身边。
虞瑶没有看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恼怒和委屈,这些情绪不停翻涌着,化成一串串泪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为什么要跟过来?”
“这是天花,不是能开玩笑的,你不能等着我们平平安安回去吗?”
她压不住语气里的埋怨,一边哭一边止不住觉得生气。
又因为带着鼻音,少了气势,软绵绵的。
下一刻便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楚景玄手臂拥住虞瑶,让她靠在自己的身前,轻拍着她后背,柔声说:“不会有事的,别怕。”
指腹擦过虞瑶脸颊的泪水。
须臾,他宽大手掌捧起她的脸,楚景玄低头去看虞瑶,俯身吻去她的泪。
“宁宁是你的女儿,便也是我的女儿。”
“瑶瑶,宁宁喊过我爹爹,你说哪有当爹爹的不管自己女儿死活?何况你在这里,你在这里,我便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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