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外套穿上乔菁菁送的毛拖鞋，林小北刚走到堂屋，就看到外边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铁架子，底下几块砖围住烧得正旺的炭火，旁边的长板凳上几个大盆装着菜，还有小碗装着的调料放在另外一张小板凳上面。铁丝做成的网格上面已经放了几根玉米烤着，香气顺着风飘了过来。看这架势，今晚是要吃烧烤呀。
一帮人各忙各的，有人洗菜，有人削细签用来把菜串起来，有人在厨房里烧火、炒菜，还有人搬桌椅。
“睡这么久饿了吧，快过来这里。”沉沉黑夜里，乔菁菁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十分温柔。
其他人看到她走出来，也都笑着打招呼。刚刚经历完高考，大家都像卸下了千斤重的担子。而没有参加高考的李强和张卫国也被大家的欢乐感染，又看到这么多吃的，都乐呵呵的。
林小北坐到乔菁菁旁边，靠着炭火堆，正好可以取暖。
“来来来，让一下，刚刚出锅的汤。”李强把整锅汤都给端出来了，身后的江然几个人拿着碗筷出来。熬的老母鸡汤，余酒一回来就开始杀鸡去毛给熬上了，这会儿肉都软烂了。
“先给小北舀一碗。”乔菁菁率先舀了一碗鸡汤，又夹了个鸡腿，放到一边等凉一些。转身看到林小北笑得开心，也跟着笑道：“什么都得先紧着我干儿子。”
林小北：“”好吧，白感动了。正想说姐妹最好呢。
煮的菜不多，大家也就吃了点饭菜垫垫肚子，后面都兴冲冲地扎堆去搞烧烤。
烧烤的提议是李强提的，菜也是他和张卫国两个人去买的，就等着他们考完回来就吃一顿。叶闯还去打了酒过来喝，余酒现在练得酒量不错，但是怕晚上熏着小北就没有多喝，一小杯酒一点点地慢慢抿。
“不说别的，咱几个先敬小北一杯。”叶闯几个过来找她辅导的端起了杯子冲她示意，然后喝了一大口，唯一一个女生喝的汽水。
林小北只好端起一碗汤以汤代酒也跟着喝了一大口，“祝大家都能如愿以偿。”
众人又热热闹闹地继续各吃各的，各喝各的。
二狗打了个酒嗝，脖子往上都红红的，看着没喝多少，没想到这么上头。“我觉得考得还挺好的，想说出来，但是又怕最后没考好，说了丢脸。”
知道还说？！果然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话。
不过在座的这伙人都比他大五、六岁，成家的成家，工作的工作，对他们两个年纪小的也很包容，听了他的话，江然说道：“你尽力了所以你觉得考得不错，哪怕最后没考好也没什么丢脸的。但是有些事情，咱们先去做，不用急着去说，结果会证明一切。”
二狗愣愣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其实不只是他，叶闯也觉得自己考得挺顺利的，就是不知道最后的成绩是不是能和自己想的那么满意了。考完回来也没得去对答案，他们四个都是考文科的凑一起互相对了一下答案，大致都是差不多的，心里高兴，但是他们沉得住气，没有结果前不会乱说。
他们考得顺利，林小北应该比他们考得更加顺利才对。但是看到大衣也难掩住的凸起的肚子，叶闯等人都有些沉默。
乔菁菁和她熟，聊起来也没什么顾忌，于是就问了：“预产期应该是明年三月份吧，差不多赶上开学，你这要是考上了，怎么办？”
“考不考得上还不知道呢。”其实她心里挺有数的，考的内容确实都挺简单，考上大学应该没有问题。“我和余酒之前商量过了，要是考上了就先不去读了，到时候也来不及，三月生孩子，生完了还得坐月子，和学校开学冲突了。”
大家都没说话，他们都觉得林小北肯定能考上，这考上了不去读，听着怪可惜的，哪怕不是他们自己。
余酒把烤好的没有加多少调料的玉米拿筷子插住递给林小北，笑道：“要是考上了，咱们就给学校那边打个申请，看看能不能延迟报道，和下一届的学生上学。下一届也就明年七月考，九月上学，宝宝也六个月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再请个阿姨帮忙，没课咱们就自己带，有课就让阿姨在家带。”
“对啊，这个可以啊。”乔菁菁高兴地拍了拍手。反正都不耽误就是了。
林小北一整个愣住，她怎么没想过还有申请延迟报道这件事呢？人家说一孕傻三年，这三年是从怀孕开始算起的吗？
看出她的呆愣，余酒只觉得自己媳妇儿可爱。
他是早想到了，但是觉得想也白想，考上了再和她说也不迟。之前不敢瞎说，因为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现在考完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他都可以了，他媳妇儿那么厉害肯定更可以啊。看着她平时人是挺聪明的，但是这件事上她自己也没察觉钻牛角尖了。或许也不是钻牛角尖，上大学确实是能受益无穷，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的。
他们都不是什么有野心想做一番大事业的人，现在的生活也过得舒心惬意，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父母缘分，所以对于宝宝的到来，他们是抱有很大的期望，什么都是想给最好的。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本来她还想着等79年的高考呢，那时候孩子一岁多了，找个阿姨帮忙带应该也还好。但是真的仔细琢磨这个事情了，又觉得，六岁多找阿姨帮带和一岁多找阿姨帮带有什么区别呢？
说到底，她经历过现代国内名牌大学的教育，对这个时候的大学学习没有什么期待，靠她现在这个高中学历，还有出版了一套高中复习参考书，当老师的话绰绰有余了。但是余酒不一样，他还没有体验过，未来也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宝宝很重要，目前宝宝的爸爸更重要。
具体到时候就看能不能申请延迟上学吧，申请不了都是白搭。
嗐，又是在这瞎想一通。
“再不吃玉米就凉了。”余酒提醒了下神游天际的林小北。
“哦。”林小北赶紧啃了一口，嗯，烤得刚刚好。吃了几口又想到余酒自己想得明明白白却都不和她说，又瞪了他一眼，挪了挪小板凳往乔菁菁那边靠。
一直吃到了凌晨两点多才堪堪收场，林小北早就回房里洗澡躺着了。除了江然和乔菁菁在她家小书房临时搭了个床架子睡一晚，其他人都各回各家了。
高考结束后的日子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终于从高考抽身出来的余酒有了时间去查之前是谁把书拿去搞投机倒把的。
整理出了当时最先从林小北这里拿书的名单，首先排除了江然和乔菁菁。根据公安局那边调查来看，虽然书是从青山公社这里流出去的，但是最开始倒卖的是在南市，而且也是在南市的印刷厂印刷的。这么一看，传出去的人肯定也是南市来的。
从罗红那里查到离职的那批老师，然后是秦远森和学校的老师，接着还有赵铭惠和吴晓，吴晓也给吴晨寄了一份出去。余酒一下子就锁定了赵铭惠这个人。南市本地人，家里有关系，几次接触下来发现这个女的有见识有能力，就除了一点小北说过的：找对象的眼光不行。
找了个由头说要下乡去看看养殖合作社，余酒直接去了青竹小学找赵铭惠。
“你分析了这么多，该不会是怀疑我把这套资料拿去卖的吧？”赵铭惠一放学就被余酒堵在了学校门口，还听他说了一堆他对这次倒卖的幕后黑手的推测，还想着早点回去做饭呢。
余酒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完全没有可疑的情绪，除非不是她，那就是这个心理素质不错。“你拿到资料后请假三天回了一趟南市，不是节假日，你回去做什么？”
瞥了他一眼，赵铭惠冷静地回答：“我那时候收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得了朋友寄过来的资料，然后这边又得了小北整理的资料，觉得这套资料好，也想给朋友，再加上我朋友那时候出了点事情，我不放心，想回去看看。”
“朋友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回去看？”余酒继续逼问。
“她家里介绍的对象喜欢男人，被她发现后两人分手了，现在这个男的来纠缠她，我不放心，所以就回去了。这个你可以去查，我朋友叫莫姗姗。另外，这套资料我不仅给了姗姗，还印刷了差不多三十多份，都是给我的同学朋友的。至于他们那边有没有再传出去，我就不知道了。”
查到这里也和余酒原先预想的差不多，不管是谁，因为一人传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能翻出这个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资料被倒卖出去，他和小北其实没有多少愤怒的心情，只是另外一件事情不得不让他们介意。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
赵铭惠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就我自己认识的人里，可能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是和林老师有过些摩擦的，不过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我如果真的耿耿于怀也不会和林老师有往来了。”
这倒是，对于赵铭惠说的不是她举报，这个余酒倒是信八分之八十。不过对于资料倒卖这件事，赵铭惠说和她无关，余酒怎么也没法完全相信。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总觉得和她脱不了干系。
从赵铭惠这里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余酒又去找了那帮离职备考的老师，一个个地问过，只问出了这帮人没有帮着说好话，和那个罗红一样。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秦远森身上，趁人出学校去公社买东西，余酒逮着机会把人扣住，“是不是你举报的我媳妇儿？”
“啊啊啊，余酒你个乡下人，信不信我去公安局报案。”双手被扣押在身后的秦远森刚刚被余酒踢了一脚膝盖，这会疼得冒冷汗。
余酒拿绳子把他的手捆起来，空出手来拍了拍，拽得不行，完全没有在林小北面前那副温润如玉的好脾气，“问你是不是你举报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秦远森怂得不行，余酒看着高高瘦瘦，但是人家毕竟是真的从小乡下长大，不像他这种外强中干，打架肯定是打不过了，只能好好说话。
“不是你举报，那还能是谁举报？”余酒左右环顾了下，捡起根手臂粗的棍子，狠狠地往旁边的树干上抽了一下，吓得秦远森腿软得都站不直了。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举报啊。”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然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说道：“我无意中看到过莫金宁去寄信，给县公安局的。”
余酒看了他一眼，“莫金宁又是谁？”
“就，就孙涵军孙老师的老婆，她，她在公社小学当老师，之前和小北认识的。”
说完脑袋又挨了一巴掌，“叫什么小北，我媳妇儿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不能不能，我的错。”秦远森觉得这辈子再也不想跟这夫妻俩扯上什么关系了，简直就是他人生的煞星。
事情有了些眉目，余酒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但还是板着脸威胁道：“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出去乱说，我能逮你一次就能逮你第二次第三次，下次这棍子打的可就不是树干了。”
“嗯嗯。明白，明白。”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报案没证据也没证人，他也奈何不了余酒。被解了绑，秦远森也不去公社了，转头就快步往学校走，要不是腿被踢了还疼着，他现在肯定就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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