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郎并不是那等贪花好色的,他的心思啊,都放在如何从嫡出弟弟那里将爵位给抢过来呢!
是以,多了两个如花美妾,他却是一点儿喜色都没有。
更何况,春珂本就是他和他媳妇儿弄来,勾引梁晗的;那曼娘,也是他想着或许未来可以利用一把,坏了梁晗的名声,当年才出手帮梁晗安置了她。现如今,这两个他本以为会成为自己弟弟的妾室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妾室……他这心里,别说高兴了,不被膈应死已经算他十分有定力了好嘛!
更别说,曼娘的身世,哪怕是做妾,那也是不够格的。一旦他纳了一个卖唱出身的女子为妾的消息传了出去,他想夺爵的事儿……那还能有指望么?
他那嫡母这招,可真是狠啊!把朱曼娘塞到他院儿里,那这朱曼娘的身世,他就得死死瞒着,再不敢叫旁人知晓。往前给梁晗埋的坑,此时都变成了给自个儿埋的……
父亲竟然也由着他家这位大娘子……这是在敲打自己吧?或许,也存着和他那嫡母一样的心思,他若想平平安安得过,便得把是梁晗救下了曼娘并安置在他媳妇儿的庄子上这事儿给瞒得死死的。否则,他和梁晗便算是两败俱伤了,谁的名声也别想好听。
这样一来,他倒得反过来护着梁晗那小崽子了,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真是气煞他也!
而此时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好心”办了坏事儿的梁大奶奶,偷偷打量了眼丈夫黑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夫君,你别生气了~虽然那朱曼娘最后落在了咱们院儿里,可大娘子难道以为老六便能好好儿的不成?”
梁大郎方才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时听到她这么一说,倏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又做了什么?”
梁大奶奶得意地笑了笑,“我出门前不是碰到了那曼娘想进门嘛?我就想着,可以跟我的小姐妹们唠唠嗑,说道说道老六豢养了个卖唱女,如今人家还找上门……”
“啪——”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梁大郎的一巴掌给打断了。
无论是未出阁时,还是嫁到了永昌伯爵府,她还从未被人扇过巴掌,气急了的梁大奶奶也顾不上她方才还在小意哄着梁大郎,尖声喊道:“你凭什么打我?”说着还想冲上来撕打梁大郎。
梁大郎一边制住她乱挥的双手,一边厉声斥责:“你个蠢货!事情还没落定就跑到外面去瞎说,现如今那朱曼娘成了我的妾室,我原本还想着要如何瞒过这事儿,你倒好,直接将她的身世给捅了出去!”
梁大奶奶听他这么说,也有些急了,慌忙落座之后,又自己安慰着自己,“可是……我说的是,她是那六郎惹下的桃花债啊?并没提官人你的名字……虽说她是落在了咱们房里,可不好的名声却让老六担了的呀!”
梁大郎险些叫这个蠢妇给气死,声嘶力竭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如今她是实实在在地成了我的妾室的,仔细瞒着无人知晓或许还没什么影响,你却这事儿给宣扬了出去,就算提的是老六的名字,往后老六媳妇儿进门,请个闺中密友上门,一问便知他房里有没有这样一个妾!”
“届时,兄弟二人争一歌女的消息传了出去,老六的名声自然是不能听了,你以为我又能好到哪里去?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蠢妇!”
被丈夫斥作蠢妇,梁大奶奶只觉得羞恼气愤,而这股子气,反倒好像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似的,大脑难得清明了一回,反问道:“可你不是说,兄弟二人争一歌女的消息传了出去,你俩谁都别想好吗?照你这么说,嫡房不得和我们一起瞒着这事儿?”
闻言,梁大郎的眼睛里仓促聚起了一抹光芒,却又很快消失不见,“是,传扬出去是两败俱伤。可不传扬出去,便只有他老六一个伤!你觉得他们会选拖我下水,还是让老六一个人担下这罪名?”
永昌伯爵府这番热闹,盛家诸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
而那日,明兰自王若弗那里偷听到了当年她小娘难产的真相,心中思绪万千。终于,某一日结束了嬷嬷的课,她去找了卫小娘。
卫恕意见女儿来了,温柔浅笑道:“明儿来啦?桁哥儿昨日还说,想叫姐姐教他投壶呢!说来你的投壶还是我教的,如今倒被这小子给嫌弃了!”
若是以往,明兰便该笑着迎上去,凑到亲娘身边逗个趣儿,再去教桁哥儿投壶,而卫氏则会在一边浅笑着看着两个孩子一个教、一个学。
可今日,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小娘,我有话和你说。”
卫恕意见她如此庄重的样子,便叫人先将桁哥儿带了下去,再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明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明兰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想哭。当年她年纪不算大,小娘的事儿又很快被母亲解决了,所以,她对于当年的内情,其实是不大清楚的。可一想到,她差点儿就永远失去了小娘,也差点没了桁哥儿这个弟弟,心口处就一阵窒息般的痛。
卫恕意见女儿像是要哭,也有些急了,将女儿搂在怀里,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轻柔地拍抚着女儿的背脊,就像她儿时在两个姐姐那里受了委屈,她哄她时那样,声音也是柔和极了:“明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说给小娘听听好不好?有些事儿啊,说出来或许能好不少,别自个儿一个憋在心里。”
明兰听着小娘温柔的哄劝,再忍不住扑进她怀里,哭道:“小娘!我今日才知道,我竟然差点儿就没有小娘了!”
卫恕意心下一紧,“什么意思?”
明兰定了定神,从卫恕意怀里钻出来,擦了擦眼泪,问道:“当年,你生桁哥儿的时候,那林氏是不是故意给你喂了很多补品,导致你胎大难产,还在你生产时拖住了大夫和稳婆?”
明儿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原本,她是想着,明儿还小,没必要让她因这事儿,就失了小孩子的天真懵懂,为了替自己报仇而移了心性。现在,明儿也长大了,快要嫁人了,告诉她本也没什么,也该叫孩子知道,后宅女子,没什么心眼儿可是活不下去的。
可瞧着明兰眼底刻骨的恨意,卫恕意犹豫了……
横竖,那林氏已经被发配到了庄子上,想必未来也蹦跶不起来了。明儿可别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去对林氏做什么,脏了她自己的手啊!
想到这里,卫恕意低声笑了笑:“明儿是听谁说的啊?这都是没有的事儿!你想想看,大娘子生阳哥儿月姐儿,耗费的时辰比我生桁哥儿还久了许多呢,那时也是凶险得很,照你这么说,咱们家还有人敢在主君和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害了大娘子不成?”
明兰低低“哦”了一声,又将脑袋埋进了亲娘怀里。
虽然她小娘嘴上这么说,可刚刚卫恕意的片刻迟疑,还是让她看了出来。在卫恕意看不到的地方,明兰的脸色略显阴沉,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日去上孔嬷嬷的课,墨兰罕见地也来上课了。
想来,家里是看好了人选,想着找个机会安排墨兰和人家见一面这才暂时没叫墨兰再去参加诗会。
自打墨兰渐渐转了性子,如兰已经很少同墨兰别苗头了。后来,墨兰开始写话本子,林氏也被送走了,如兰和墨兰的关系,倒是渐渐和睦了起来。
是以,今天见到墨兰,如兰主动打了招呼:“四姐姐,你今日也来上课啊?”
“嗯,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会来上课的。”所以,你可以多来找我说说话,我喜欢的。只不过,这后半句,墨兰是在心里说的。
如兰还想同她说些什么,明兰却开口打断了她:“五姐姐,昨日嬷嬷讲的配色,我有些不懂,你同我说说呗?”
“呦,我们聪明机灵的小六,也有请教我的时候呀!来来来,姐姐好好教教你!”说罢,也忘记了要和墨兰说话,跑去和明兰亲亲热热地一起摆弄起桌子上的花儿来。到底,她和明兰才是打小就亲近的姐妹呢。
墨兰有些小失落,可她的性子,也让她做不出凑上去挤在两个妹妹中间这种事,只得愣愣的瞧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案几。
接下来的几日,墨兰渐渐发现,明兰不知为何,好像对她有些意见。
见了面,客客气气地唤一声“四姐姐”,便再不会主动同她讲话。她主动去找明兰说话,明兰便问一句答一句,半句多的都没有。而且,每次如兰和她说话的时候,明兰总会找理由将如兰拽走。
她,到底哪里招惹了明兰啊?
其实,明兰也不是真的对墨兰有什么意见。当年她小娘生桁哥儿的时候,四姐姐也不过是个孩子,应该是不知晓这事儿的。而且,四姐姐小时候还喜欢同五姐姐别苗头,可等她渐渐大了,又跟着母亲和祖母学起了规矩,瞧着倒是和林小娘的做派越来越不同了。
可是,现在林小娘在庄子上,天高皇帝远的,她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为自己的小娘报仇。又觉着按照母亲所说的,如今的林氏应该是生不如死的吧?或许她什么都不做,那林氏就已经十分痛苦了,她真的做了什么,才是脏了自己的手。她小娘大概也是不希望她因着林氏,做了不该做的事,才不肯把真相告诉她的吧?
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那林氏险些害得她小娘一尸两命,还能在家里逍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到惩罚?而且最终,她被罚到庄子上,也不是因为父亲突然良心发现,愿意为她小娘做主。而是因为他害怕林氏带坏了长枫哥哥,毁了盛家的前程。
她小娘和弟弟的命,在父亲眼里,就这般不打紧吗?
若不是母亲设计毁了林氏的容貌和身段儿,父亲是不是还打算常常去庄子上瞧林氏,等三哥哥娶妻了,再将她接回来,好在三嫂嫂儿的面前摆摆做婆婆的款儿?
可母亲到底还是太过心软。那林噙霜虽然现在发福生疮,暂时失了父亲的宠爱,可这些都并非不可逆的。若林氏狠下心,控制饮食,勤加锻炼,将体重减下来,再请大夫看看她的脸,她或许还能回到昔日的模样。到那时,父亲会不会又心软了呢?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该怎么做呢?
明兰一时半会儿的,心里也没什么主意。
可她又实在是因着当年的事情激愤不已,这才将怒火发泄在了无辜的四姐姐身上。
她其实知道,四姐姐是渴望同自己还有五姐姐亲近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迁怒,其实是不对的。可每次她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下意识地那样做了……
或许,只有林小娘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她和四姐姐,才能做一对真正的姐妹吧。
想了又想,明兰先给顾廷烨去了封信。她知道,他身边的石头的兄嫂,是漕帮运货的。通过他们,或许可以找到当年的小蝶姐姐,以及其他的人证。
尽管她心里明白,父亲大抵是不会愿意因为当年旧事处置林小娘的,可她还是想先把证据摆在他面前,看看他到底能偏心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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