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友枝忽然失眠了。
她半夜醒来,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抱着胳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又打开手机,不自觉翻到了和祁凛的聊天记录。
两人的最后一次聊天,已经是两星期之前的了。
“……”
她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那个少年像是缩回盔甲里的刺猬,又像是闹脾气的黑色大猫猫一样。
可爱,但是要哄,才能让你摸摸。
不然就咬你。
友枝翻了个身,手指不小心点到了手机上对方的头像,满身尖刺利刃的高大电锯人坐在椅子上,画风黑白孤寂,看着很孤独。
友枝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她抚了抚胸口,闭上眼。
随后她起身走到厨房,从瓶子里拿了两颗褪黑素服下,再走回房间里。
没关闭的手机信箱里是被塞满的各种垃圾信息。
话语激烈,各种辱骂,不堪入目。
她把心中那种暴虐和不对劲的痛苦情绪的压下去,然后盖上被子,闭眼。
【没关系的。】
【她们骂什么都影响不到我的。】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长达三个多月,每一天都是无孔不入的人肉,辱骂,和私信骚扰。
每到夜晚,就越发清晰。
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我可以挺过去。
她反复在心里重复这几句话。
睡个好觉,晚安。
友枝这么对自己说。
不远处,是一幅她刚画完的油画。
画布上,蓝色的天空,碧绿的原野,一个女孩子灿烂地笑着,而那颗红色的心脏却已经千疮百孔。
她说:it''sok
没关系的。
都会过去。
——————
快有一个星期了。
这种情况。
连友娜都问她:“怎么最近没见你提起小凛那个孩子?”
而她最近要赶画稿,也没时间时时过去找他。
祁凛也没再来过学校的那间画室。
放学的时候,她提着书包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高秋佳,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金色夕阳。
一抬头时,忽然看到了祁凛。
他插兜,提着书包,从学校门口走出来,外面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似乎在等他。
他是来拿东西的,或者刚打完球,今天也没有上课。
之前友力找他谈话,少年也仍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并不在乎。
当时沈归京站在她的旁边,看着不远处的起来,他忽然这么对她说:“他从前也这样。”
“……什么”友枝不解。
“在你来这里之前。”
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浑浑噩噩,离经叛道,野蛮生长。
在这之前,从没有人真正走近过。
只是因为你,阿凛他才变得不一样。
这句话沈归京没有说出来,但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她听了,不由得抿唇。
然后轻轻地说。
“我知道。”
思绪被悄然飘回。
远处的那个少年的背影,孤寂又生人勿近。
友枝微微凝神。
师父说过,画师可以放浪形骸,可以不拘一格,但也应该懂得苦痛,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感,强烈的敏感力,以及刺破一切温情假象的眼界。
也包括,她应该有选择地去拯救他人。
若对一切看到的事浑浑噩噩,报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那也就失去了反应现实的能力。
随后友枝抬头。
她看到祁凛和两个男生说了什么。
……那两个人,之前她在校外偶遇时见过一次。
友枝看着他们特殊的装束,忽然认出,他们似乎是网上那些搞极限运动的少年。
他们两个有个b站账号,记录日常中各种极限运动的视频,因为很巧都是在赤锋镇,所以她留意了些。
而且之前她去南边镇口采集素材,一群人骑着单车从无比崎岖的土路一路呼啸而下,与正在坡道上的她擦肩而过,吓了她一大跳。
车子飞速地跃下陇坡,其间跳过无数个坚硬的石块,再从高处落到地面,整个过程看得人惊心动魄。
友枝想到这里,心里的怒气值瞬间x
她!就!知!道!
她就纳闷他天天哪有那么多架可以打,弄那一身看着就很疼的伤口。
原来是把命当游!戏!玩!啊!
这叛逆的小兔崽子!
于是她果断走到祁凛面前,伸手按停了他的单车。
少年抬眸,不解,“?”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去。”
祁凛:“……”
另外两个男生盯着她,颇为好奇地开口,“阿凛,这位是你同学吗?”
“我说这位漂亮的小妹妹,你最好别管阿凛的闲事哦。”他由衷地说。
上次那个职高的校花非要阻止祁凛骑越野单车,直接被他气哭了走了。
友枝不理他们,自顾自地看着祁凛,随后把话又重复了一遍,“不准去,太危险了。”
“放开。”祁凛淡淡地说,想把女孩抓住车把的手给拂开。
她不放,就这么跟他杠上了,不认输地盯着他的眼睛。
难道还能打她一顿吗?
反正她就是要管闲事。
因为……
看着一个人一点点地深陷泥潭,是最于心不忍的事情。
莫名有这种想法。
想把他拉回来。
带到正途。
“我上次的话不是说说而已,我会帮你。”少女认真地说。
可惜她状态也不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少年啧了一声。
友枝咬唇,气鼓鼓地:“我就管了怎么着。”
呜呼——旁边的两个男生立刻发出敬畏的口哨声。
这妹妹真刚啊。
少年眯起眼,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友枝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忽然把她拦腰扯过来抱在大腿上,随后一踩单车的脚踏板,车子迅速往前驶行起来。
友枝:“”!“她吓得失声尖叫,连忙抱紧了他的腰身。
耳边传来少年得意又磁性的笑声。
单车驶下了几层台阶,剧烈颠簸了几下,随后稳稳落地。
而友枝已经吓坏了,死命抱着他的腰,耳边呼呼的风声吹乱了她的头发,散在少年的脖颈,晴空烈烈,两边景物飞速倒退。
她缩在少年怀里,一点也不敢乱动。
“祁凛你大——”话刚出口又被一阵颠簸堵了回去,她抿紧唇,死死搂着少年的脖颈,生怕一个不慎掉下去。
“走那道通稻田的路?”呼呼的风声里,她听到有人这么问祁凛。
“嗯。”他沉沉应了一声,复又垂下眼睑看她,一双黑漆漆的丹凤眼里透着揶揄和狡黠,祁凛微微勾唇说:“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啊,小麻烦精。”
友枝的心脏怦怦直跳,搂着他脖颈,一手抱着他的腰,不得已而贴的很近,友枝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她揪住衣角,脸埋得很低。
坏东西……
这男生真的坏死了!!!
她想把手伸下去想掐一下他的腰,可又觉得太过暧昧,咬了咬牙,最后把头颅埋在臂弯里,少女的一整张脸都红透了。
整个过程都心惊肉跳。
好在她的心脏承受能力还算强,不多久就适应了这种极限运动的程度,刚想放开搂着祁凛脖颈的手,下一秒身下的车子就腾空起来,失重感让她吓了一跳,赶紧搂回去抱紧祁凛,像只紧紧抱着同类的树袋熊。
一起骑车的两个男生见状,相视一眼,忍不住暗自偷笑:凛哥这人好坏啊。
“搂这么紧?”
“祁凛你给我闭嘴……”
还是害怕。
随后她隐约抬眼,好像看见了少年唇角勾起了似有若无的弧度。
最后一个颠簸,单车终于驶到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大路上。
“回头,小麻烦精。”祁凛垂下眼,对她说。
友枝下意识地睁眼,往左看去,然后惊呆了。
入目是海。
波光粼粼,一望无际。
金色的万丈霞光之下,逶迤的叠浪倒影着碎波的金光,被风声孤云携裹,不断奔赴未知的远方,落日长天之上,黑压压的群鸟展翅南飞,前往遥遥的水光接天处,连成长长的一片。
……好美。
她被震撼到了。
那些童年的依稀美好的记忆,也纷纷涌入脑海里。
车子慢悠悠地驶过海边大道,很平稳,不会掉下去,她不害怕了,索性挑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坐着,一只手勾着少年精瘦的腰,一只手闲着,往海那边不断张望着看,更像只流氓无尾熊。
祁凛被她动来动去的动作弄麻了,耳朵根都慢慢红成了天边晚霞。
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在她的动作越来越放肆时,祁凛终于忍不住停下车子,
然后屈指,他狠狠弹了一下少女的脑门。
“你烦死了,小麻烦精。”
她揉了揉被弹红了的额头,接着不客气地伸手掐了一下少年的脸。
祁凛直接瞳孔地震。
他伸手不甘示弱想掐她脸,结果反被女孩戳弄了一下敏感的腰窝。
祁凛浑身一抖,彻底炸毛了。
“别动手动脚的!”他不可置信,羞到嗓音都发抖了,“你一个女孩子……”
“让你欺负我。”她浑然不觉,吐了吐舌头,恶劣得意地笑,随后从车子上跳下来,叉腰洋洋得意地看着他,随后扭过头,把手搭在栏杆上。
友枝托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嘴里还哼着轻飘飘的小调。
殊不知站在她身后的少年捂着脸颊,白皙的耳朵已经红成和眼前天空一个颜色。
……
口里发干,他滚了滚喉咙,好像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其他东西了,而眼神却又无处安放。
祁凛粗暴地拉下外套拉链,然后把整张脸庞埋进衣服里。
……要命了。
身体不断升温的途中,他咬牙想。
——好像真的栽进去了。
像咬开了一块巧克力,外层的可可粉很苦,里面却甜到喉咙里,无法割舍。
苦涩的甜蜜。
少年的眼睛蓦然暗了暗。
黑漆漆的丹凤眼,瞳孔在流火红莲一样的无边云霞之下,闪动着细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被调戏的炸毛黑猫猫~
完了啦,鹅子你坠入爱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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