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菀盯着霍邺, 又哭又笑,让人心里也跟着的发疼。
也让素来镇定自若的霍邺慌了手脚。
他顾不得那些男女间的规矩,双手齐上为她擦眼泪。
但姑娘如水做的般,眼泪怎么样也擦不干净。
蓦地, 郁菀抓住了他拭泪的手, 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在了他掌心蹭了蹭, 双眼垂了下来。
霍邺轻唤道:
“菀菀。”
郁菀眼睫慢慢抬起, 目光定在他脸上。
眼前的人相貌生得极俊美,又有着寻常男子没有的气度胸怀。
像一座山岳, 稳重自持,又像一汪泉水,波澜不惊。
她忽然想起了大公子。
人人都说,宣平侯府的大公子有他当年的几分模样。
郁菀虽不知他年轻时,是什么模样, 但观其现在,也能想象的。
所以她觉得,大公子一点都不像。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霍邺了。
“你,明日还要走吗?”
郁菀依然把脸贴在了他的手心, 又用双手捧着他的那只手问到。
这句话来问的突兀, 但霍邺转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其实更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但女子脸面薄,太过直白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不过, 她的神情举动, 几乎没有掩饰地让霍邺知道了她想问的问题了。
霍邺唇角扬起, 笑了:
“不走了。”
他没有直接戳破,只用几乎温柔地能把人溺毙的话音说道,
“别院的樱桃开了, 甚美, 明日我陪你去看,可好?”
郁菀眼神微动,哭过后的眼睛宛如水洗过一样,盈盈秋水,很是动人。
她盯着霍邺,徐徐地点了头:
“嗯。”
“你若喜欢,往后每年我们都来看。”
霍邺又说起了珵王府里他自己住的院子道,
“卧房后有一处空地,早些年种了丛竹子,不过如今长得不成样子了,又引来了蛇虫鼠蚁,祖母前些日子命人全挖了。
她问我竹子挖了,要种什么下去。
不若就再缓缓,等日后照你的喜好来?”
这话,句句都没说成亲的事,可句句说的又都是成亲以后的事。
就像郁菀问的那句,明日是否要走一样,极隐晦,但他们都听得懂,心照不宣。
郁菀脸热,有些害羞,更多的却是欢喜。
她抿唇笑了笑,哑声终是点头应下了:“好。”
兜兜转转,解开了心结,两人终是都得偿所愿了。
一时间屋内涌动着亲昵愉悦。
良久,天色愈发晚了,霍邺看了一眼窗外黑黢黢的天说道:
“不早了,该歇了。”
得他提醒,郁菀才惊觉已在这处待了好长期间,也耽搁了霍邺许久。
她忙慌乱地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我这就回去。”
“等等。”
两人错身而过时,霍邺拉住了她。
“夜里黑,我送你回去。”
郁菀脚下顿住,低低应了一声。
随后二人打开房门,相携着往外走去。
听到动静,躲在暗处百无聊赖的暮山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悄悄探头看了过来。
霍邺不是郁菀,对暗处有人窥探之事无知无觉。
几乎是暮山一看过来,他就已经发觉了。
他似是无意地看了过去,暮山毫无防备地对上他的目光委实吓了一跳,立刻垂下眼皮,老老实实不敢乱看了。
察觉到窥探的视线消失了,霍邺才气定神闲地看向了前路,同郁菀慢慢向前走去。
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仆人们都睡下了,院里走动的除了他们两人竟再无其他人。
整个天地间变得格外寂静,仿佛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样的寂静,并不让人害怕。
月光如水般温柔,白日里焦灼难耐的心,也变得平静了。
郁菀甚至念着这条路,再长些,走得再久些。
但她到底是要失望的,不到一会儿,他们就到了。
而说来也巧,他们刚一走到门口迎面就和从下面回来的陈婆子撞上了。
彼时陈婆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双梨跟她说的那些事,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劝劝郁菀。
遂走得魂不守舍,在第一眼看见两人从外面走回来时,并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随即,反应过来后,她猛地瞪大了眼睛,极为错愕。
陈婆子记得,她分明是等姑娘睡下了才出去的。
可她出去这一趟,再回来,姑娘怎么就从外面回来了?
还和贵人,一起回来?
刚才双梨嘴里知晓的事,一下涌了上来,陈婆子忽然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完全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两人。
眼见二人之间那点微妙及一些不同寻常后,一个念头慢慢浮现。
陈婆子一时间又惊又喜。
姑娘这是和大人和好了?
随后两人间的举动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到了门口又遇见了陈婆子,霍邺站住脚没再上前,他低头看向郁菀,温声细语:
“回去好好歇息,别胡思乱想,万事有我。”
有外人在,郁菀不如方才那么放得开,脸红了红,点头。
得了她的回应后,霍邺没有多待。
他似是轻轻笑了,接着他带着安抚的意味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发丝后,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人走远,陈婆子心思浮动,心里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不过她并没有没多嘴问什么。
只很是平常地把郁菀迎进了院子里,伺候着她重新梳洗,然后歇下。
天晚了,折腾了半宿,都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
转眼就至天明。
昨夜睡得晚,又搬去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郁菀昨夜睡得沉,今早自然起得迟了。
反倒是心里存了事的陈婆子一夜没怎么睡实,醒得也早。
她眼下泛青,精神萎靡脸色也不大好看。
郁菀起身时,看见了都多看了两眼。
陈婆子赧然地用袖子遮了遮脸,但也没多解释。
随后她侍候着郁菀梳洗打扮。
这时正梳着头,郁菀忽然开口说:
“让喜儿她们都过来伺候吧。”
陈婆子手下动作一顿,面有异色,但很快掩了下去,应下了。
若有所思地想到,姑娘这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意思。
原来是想着暂住,那夜土匪来袭,几个丫头跑了一趟被折腾得不轻,回来时还病了一场。
所以就没让她们过来伺候了,只让她们养足了精神,等着回庄子。
眼下看来,姑娘的确是和贵人和好了。
一这么想着,陈婆子又忆起了,昨日她去找双梨一事。
犹豫了一下,再给郁菀梳完头后,陈婆子走到一边,跪下垂首郑重道:
“姑娘,老婆子有罪,昨夜趁着您睡下了,私自去找双梨探听了您和贵人之间的事,请您责罚。”
郁菀微怔,转头看向陈婆子。
陈婆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面色憔悴。
虽大约猜到了她做了什么,郁菀其实并未打算拆穿。
陈婆子一向本分,跟着她这段时日也是尽心尽力。
从来没有逾矩的地方,这次大抵是担心她,才会这样做。
郁菀不是不知好歹的,她真的不怪陈婆子。
想了半响,郁菀叹了口气道:“陈婆婆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好意。”
陈婆子抬头看她:
“姑娘,老婆子坏了规矩,该罚的。”
郁菀从绣凳上起身,弯腰扶起了她:
“我的事让你担心了,这不怪你。”
陈婆子诚惶诚恐仔细看去,发现郁菀确实没有生气后,才放下心来站了起来。
“姑娘仁慈。”
郁菀摇摇头,又说道:
“你,既是知道了,心里也好有个数。日后我们的处境许是会比现在好,又许是会坏上很多。
我身边的人里,双梨撑不起事,喜儿几个丫头年纪小。
以后我院里的事,但是要靠陈婆婆你。所以你要做好准备,起码不论到了什么境地都要稳得住,荣辱不惊。”
最后四个字郁菀的语气格外的重,算是告诫了。
陈婆子心上一凛,正了正脸色,严肃道:
“是,老婆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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