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涛再度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一睁眼,他就见到了他的父亲。他想起身,奈何周身无力,一看,他的手上还在打着点滴。

    他的父亲将他轻轻按下,温柔地说:“秦涛,躺好,别乱动。”

    “爸爸,我在哪里?”他的声音是虚弱的。

    “这里是医院,你回来了。”秦复爱怜地看着他。“你因为肺部的感染和精神上的刺激,昏迷了两天。”

    “耿冰川呢?他在哪里?”

    “他和你一起回来了。”秦复说。“可是,他在殡仪馆里。”

    秦涛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思楠知道了吗?”

    “她见过耿冰川了,在殡仪馆里。”

    秦涛顿时泣不成声。

    “秦涛,耿冰川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带他去宝琳村的,”秦涛泪流不止。“是我答应思楠,一定要把他好好带回去的……”

    秦复忍着心痛说:“秦涛,那些意外不是你我能预料的。而且我听村民们说,他被洪水冲走的那一刹那,你毫不犹豫地扑向了他。我想,在那一刻,你也是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了……”

    “如果我不答应带他去宝琳村,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秦涛后悔不已,“我该怎么面对思楠,怎么向她交待?”

    “……思楠会明白的,只是需要时间。”秦复也只能这么说。

    秦涛忙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这里,和你同一间医院。”秦复说。“她在殡仪馆见到耿冰川就昏迷过去了,现在还未苏醒,晓晓和她妈妈正陪着她。”

    “我这都造了什么孽?我实在太任性了……”

    “秦涛,这不是你的错。”

    秦涛摇摇头,闭着眼睛无言地流泪。

    过了半晌,他突然问:“爸爸,你是刚刚从海南回来么?”

    “是的,一下飞机就来看你了。”

    秦涛想起他在母亲腹中听到的那个预言,于是说:“爸爸,快去看看苏晓吧。这两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一定很辛苦。”

    秦复颌首。

    这时候,谢蕴华推门而进。

    “秦复,去看看苏晓吧!”她说。“秦涛有我呢。”

    秦复拍拍儿子的面颊,离开了病房。

    此时的苏晓正在周思楠的病房之中,这里与秦涛的房间仅一楼之隔。

    昨天晚上,秦涛和耿冰川一同搭乘秦复的私人飞机回京。秦涛住进了高级私立医院,而耿冰川却躺到了冷冰冰的殡仪馆里。周思楠问都不问一句秦涛,第一时间赶去了殡仪馆。苏晓担心个性暴烈的她会闹出乱子,于是不顾自己孕妇的身份,拉上何存知来跟了去。

    到得殡仪馆,苏晓也想见耿冰川最后一面,何存知死活拉住了她。

    “太太,这不太合适了!我回去没办法交待啊!”

    工作人员知道苏晓身份非同一般,不敢放她进去。

    最后,只有周思楠见到了耿冰川。

    当看到那位英俊的年轻人躺在冰冷的柜子里,白皙的面庞上是道道血痕,无论如何呼唤他都不再睁开眼睛时,周思楠当场崩溃,昏迷了过去,至今未醒。她的母亲梁自如,舅舅梁自得,好友王霖,苏晓还有秦涛的司机老何都守在病房里。

    周成岳原本也在,等到梁自如和梁自得姐弟俩到齐之后,他才有空转去另一间病房——沈明玉在接到耿冰川遇难的噩耗时也是当场昏迷过去,也住进了这家医院,至今未醒。

    在守大半天之后,梁自得和王霖因为工作原因不得不离开医院。现在只有梁自如,老何,苏晓和何存知在陪着周思楠。

    老何现在是一万个后悔。

    他自责地说:“当初我就不该回来,如果我一直陪着秦涛,就不会有这些悲剧了!”

    “洪水无情,你在那里也未必管用啊……”梁自如看着昏迷的女儿,不住地流泪。“可怜的耿冰川,我见都没见过他一面哪!”

    苏晓想起自己总共也就见过耿冰川两次,刚止住的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玉面上滑落。何存知见了,又是一阵劝说,可是苏晓的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梁自如赶忙宽慰:“晓晓,别哭,你现在可是孕妇呢!快跟何存知回家去,这里有我和老何就可以了。”

    苏晓却是摇头,“我不放心思楠,我在家里坐不住的。”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是秦复。

    不得不说,饶是经历了三十几年血雨腥风的商场厮杀,儿子的生死未卜仍是让这位老将费了不少心神,更别提他还要操心新太太以及她腹中胎儿的安危。是以他两鬓的风霜更重了,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苏晓一见到他就刻扑进他的怀中,不住地流泪。

    “晓晓,对不起。”秦复也拥住她。“让你在一个人在家里担惊受怕了。”

    “我没事。我知道,你也很受煎熬。”

    “我也没事。”

    秦复边说边抚她的秀发。

    苏晓抱紧他,在他怀中尽情地流泪。

    这时候,谢蕴华刚好来到病房的门口。当她在半开的房门中看到窝在秦复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晓时,她悄悄离开了。眼尖的梁自如看到了她,但是没有说出来。

    几天后,仍是这家医院。

    苏晓,周思楠,秦涛,超哥,梁自得和王霖前来探病——沈明玉是孕妇,昏迷几天不是小事,她现在仍然需要住院观察。今天,她把几位朋友叫了过来。那位不幸的年轻人的所有心事,现在必须公开了。

    大伙围坐在沈明玉的病床前,等着她开口。

    苍白羸弱的沈明玉望着虚空的某处,讲起了故事:“1994年,s省的某处黑矿井。耿文明是那个矿井的队长,他多次向矿主赵原发反映矿井的开采设施远远不达标,甚至连基本的地质材料图都没有,矿工们根本是拿命在拼搏。赵原发嫌耿文明多事,但是耿文明在矿工中的声望颇高,大伙都听他的。所以赵原发一时没有办法对付耿文明,直到那次塌方。”

    众人皆认真聆听。

    沈明玉说下去:“塌方后,赵原发以救援设备故障为由,拖了几天才下去救人。他原本只是想让耿文明在井下多受点罪,但他没有想到耿文明被巨石砸断了双腿,塌方的时候地下水又渗了出来,耿文明就这样因为重度感染,在漆黑的矿井下悲惨地死去……”

    “这个禽兽!”周思楠怒骂。“这根本就是拿人命当儿戏啊!”

    “是啊,就是拿人命当儿戏。可是,那种工作本身就是当人命当儿戏。”沈明玉既愤慨也无奈。“事后,赵原发用钱封住了矿工们的嘴。李秋冰和耿文明投缘,他见耿文明枉死,自己又没有能力为他申冤,只好带着耿文明的骨灰和赔偿金回到了耿文明在贵州的老家。当时耿文明在老家只有母亲,妻子和七岁的儿子耿冰川。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李秋冰一直供冰川上学,直到他大学毕业。”

    这时候,苏晓不得不说话了:“明玉,耿冰川的奶奶在耿文明遇难后不久就因为悲伤过度,匆匆病逝。之后,耿冰川与母亲相依为命。这对孤儿寡母与邻居们的关系如何呢?”

    沈明玉的脸色登时变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冰川搬来与秦涛同住期间,秦涛察觉到了冰川的一些异样,于是他拜托我和梁大哥去调查冰川小时候在老家的事情。梁大哥几经周折,这才找到冰川小时候的邻居,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周思楠猛地看向苏晓和梁自得,“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

    梁自得赶忙解释说:“你情在浓时,肯定反对我们这么做,所以我们打算有了眉目才告诉你。而且人也不好找,我也是在洪水发生的当晚才得到消息的。”

    苏晓也说:“对不起,思楠,我们也不想瞒你的。”

    周思楠痛苦地闭上眼睛,王霖赶忙轻抚她的脊背让她顺顺气。

    苏晓对沈明玉说:“虽说我们查到一些消息,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玉,可能只有你才清楚了。”

    “这些事情,不到不得已,我真的不忍心说。”沈明玉悲叹。“冰川妈妈在丈夫和婆婆相继离世之后,自己一个人拉扯着孩子。她因为十分貌美,又是个寡妇,村里几个品行不端的老光棍总找借口去跟她问东问西,甚至还动手动脚……冰川妈妈不搭理他们,见他们就躲,这些人就编造谣言,说她和李秋冰一起把丈夫和婆婆谋害死了。正好李秋冰偶尔来探望她们母子,这就坐实了谣言。于是村里的女人都轻贱冰川妈妈,说她是狐狸精,会勾引自己的丈夫。孩子们不懂事,听了大人的话,也跟着明里暗里地骂冰川,骂他是狐狸精的孩子。冰川妈妈受不了这些谣言,她一狠心,用滚烫的开水将自己的脸毁了容……”

    举座皆惊。

    尤其是周思楠,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多亏梁自得和王霖按住了她。

    沈明玉咬牙说下去:“冰川妈妈毁容之后,那些老光棍不再找她麻烦了,那些之前轻贱她的女人们也接受她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孩子们又在背地里骂冰川是丑八怪的孩子……冰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这些委屈,他从来没有对李秋冰说过。他学习特别刻苦,高中考到市里的重点中学。冰川妈妈跟着他去了市里,她一边打工一边陪儿子读书,直到冰川上了大学也是如此。可是很不幸,冰川大学毕业的两年后,她也病逝了……”

    沈明玉终于失声痛哭。

    周思楠也是泪流满面,她万万没有想到耿冰川的童年会是如此凄惨。

    其他人也很不好受,尤其是秦涛。

    沈明玉抹抹眼泪说下去:“冰川长大后,他开始了解那个年代的黑矿井的情况。出于聪慧与敏感,他察觉到那场矿难有猫腻。于是在他的百般肯求之下,李秋冰不得不把当年矿难的真相告诉了他。在得知真相之后,冰川就有了为父报仇的念头。他认为他的一切痛苦与不幸,都是那个该死的赵原发造成的!于是他就拜托我帮助他寻找恩人李秋冰和仇人赵原发。我找了好久,只找到了赵原发,却没有李秋冰的任何消息。”

    周思楠想起了什么,忙说:“我在给冰川打扫房子的时候,不慎弄掉一本书,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书里夹着几封信,是李秋冰写给耿冰川的。当时我没看,难道那里面写了什么?”

    “没错,那些信里讲述了矿难的真相。”沈明玉又是泪流不止。“李秋冰认为这些真相太危险了,不知道会引发何种蝴蝶效应,所以他只在那几封信里说过这些事。冰川认为这是证据,所以一直留着。”

    “……如果我当时看了那些信,也就没有后来的悲剧了!”周思楠后悔不已。

    沈明玉苦笑着说:“如果你会偷看那些信,冰川就不会那么喜欢你了。”

    周思楠掩面哭泣。

    王霖问:“我父亲与耿冰川断绝联系,难道是这个原因?”

    “是的。”沈明玉以手背拭去泪水。“冰川一定要将赵原发置于死地,但是凭当时的情况,他是死不了的。但是冰川执意于此,李秋冰害怕他为了复仇而踏出法律允许的范围,不得不断绝与冰川的联系。冰川不死心,他这些年不断地寻找赵原发和李秋冰的下落,同时努力工作攒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赵原发告上法庭,可是谁知……”

    “谁知李秋冰竟然死了!”苏晓心痛不已。“李秋冰是当年那场矿难的证人,很可能是唯一能配合的证人,可是他却死了。是我把他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王霖忙说:“晓晓,这不关你的事,我父亲本身就去意已决。”

    梁自得也跟着好言宽慰。

    沈明玉继续说:“因为唯一的证人没有了,而且矿难年代久远,重新调查又牵涉众多。加上赵原发这些年生意失败,后来又罹患癌症,虽然都挺了过来,但是光景大不如前。于是我就劝冰川放弃报仇,他好像也听进去了。我看到他和秦涛在宝琳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真的以为他放下了。所以当他说要回贵州探望恩师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怀疑。”

    这时候,秦涛终于说话了:“我当时也没有怀疑。但是这两天我想起来了,冰川在强子阑尾炎手术住院期间,好像悄悄去过哪里。后来我让父亲去查,结果发现,冰川正是在强子住院期间知自己得了胃癌晚期。而且不止胃癌,他还有重度的抑郁症。”

    “你说的是真的?”周思楠盯着秦涛。“他是看上去忧郁,但也不像重度抑郁啊!”

    秦涛无奈地说:“抑郁症患者不一定总是愁云惨雾的。他们的心态其实很摇摆。也就是说,他们有时候觉得很幸福,有时候又觉得很绝望。所以有的人平时看着波澜不惊,但是某一天却突然自杀了。冰川的胃癌很大一部份是抑郁引发的。人的心情会极大地影响胃部。”

    梁自得也说:“李秋冰因为错杀爱人而愧疚惶恐多年,最后也罹患胃癌。”

    “这么说,是胃癌使得冰川内心的天枰彻底倒向仇恨的那一端。”苏晓悲叹。“所以他挺而走险,自己去找赵原发算帐。”

    沈明玉点点头说:“冰川说回贵州看望恩师,其实是回京找赵原发。这些年,冰川一直悄悄跟踪赵原发,他知道他每天上午会去附近的公园爬山,于是冰川就去哪里找他了。冰川当时被愁恨冲昏头,他紧紧地掐住赵原发的脖子,造成赵原发的暂时休克,但是冰川却以为他死了。他当时很害怕,跑回家中把李秋冰写给他的信都毁掉了。那一天,他还悄悄地去了超哥的店里,但是他没敢进去。”

    超哥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我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走出店外,可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沈明玉又抹了抹眼泪说:“那天晚上七点,他还去了自得其乐工作室。”

    “……是他!”周思楠泪如泉涌。“我当时就觉得有人在楼下看我,可我以为那是一种错觉,没想到竟然是他……”

    她哭倒在王霖的怀中。

    秦涛见她这般模样,当真是心如刀割。

    他强忍着伤痛问:“冰川以为自己杀了人,又得胃癌,所以在洪水中轻易地放弃了生命?”

    沈明玉流着泪,点了点头。

    秦涛又问:“这些事情,冰川是怎么和你说的?”

    沈明玉深吸一口气说:“他早就把这些事情写成一封邮件,在强子生日的那个晚上发给了我。”

    她打开微信聊天记录和邮箱,让秦涛亲眼看看。

    秦涛看完,泪流满面。

    沈明玉叹息着说:“当时我看邮件,无比震惊,立马让周成岳去打听赵原发是否真的死了。周成岳也是厉害,他很快就打听到赵原发并没有死在公园里,而是在返家途中出了车祸。”

    周思楠恶狠狠地说:“他竟然没有死在冰川手里?”

    “没有,”沈明玉也是咬牙切齿。“他超速闯了红灯,撞上一辆大货车,当场身亡。”

    又是大货车……

    苏晓想起父亲的遭遇,不由得心惊胆颤。

    她叹息一声说:“思楠,明玉,不必遗憾。这样也好,恶人自有失诛。冰川并没有杀人,他是干干净净地走的。”

    沈明玉流着泪点了点头,其余人也是同感。

    周思楠突然问她:“明玉,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这个很难理解吗?”沈明玉悲凉地问。“冰川是一个男人,他也要面子,尤其是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思楠,他既不想让你知道他那些痛苦,更不想让你为他担忧。你不知道吧?对冰川而言,你们都是人上人。他唯一能坦诚面对的,只有我这个卑贱的情妇!”

    这番话重重地击在了苏晓的心上。

    “都怪我,我不该帮他找什么仇家的……”沈明玉泪流不止,自责不已。“是我害死他的……”

    周思楠却冷冷地说:“不,不是你害死他的。”

    苏晓顿觉不妙。

    果然,周思楠看向一旁的秦涛,恶狠狠地说:“是他害死耿冰川的。”

    “思楠,别乱说!”梁自得拉她一把。“这件事怎么能扯到秦涛身上呢?”

    超哥也说:“是啊,秦涛无法预料洪水啊!”

    “为什么不能?如果不是他带冰川去宝琳村,冰川又怎么会遇到洪水?赵原发又不是冰川杀死的,他是出车祸死的!胃癌又怎么样?哪怕是晚期,也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周思楠看向秦涛。“耿冰川就是你害死的!”

    秦涛怔怔地望着周思楠。

    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也不应该为自己辩解。

    苏晓小心翼翼地说:“思楠,当初是冰川自己要求去宝琳村的啊。”

    “可是秦涛为什么要答应?”周思楠恶狠狠地盯着秦涛,泪珠又在她眼眶中打转。“你们问问他,他为什么要答应耿冰川?”

    秦涛不发一语地任由周思楠指责。

    沈明玉看不下去了,她说:“思楠,一事归一事。被洪水冲走的时候,秦涛奋不顾身地扑向了他——”

    “你看见了?!你不也是听说的?!”周思楠吼出来。“他老子给宝琳村捐了那么多钱,村民们为他说两句好话很难吗?!”

    梁自得马上怒斥:“思楠,别胡闹!你别欺负秦涛脾气好,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苏晓和王霖正要劝说,秦涛阻止了她们。

    “思楠,都是我的错。”他直直地看着周思楠。“是我害死了冰川,你怎么怪我都可以。”

    周思楠指着他骂:“你是公子哥,你想干什么都有一堆人陪着你折腾。你在宝琳村得到了各种超高待遇,人家还不是看在你老子的面子上?学校也好,捐款也罢,里头有一分钱是你自己挣来的吗?拿着父亲的钱去行善,好一个借花敬佛!”

    “思楠,你……”

    苏晓本能地抓住周思楠的胳膊,不想周思楠却一把将她甩开。她差点没坐稳,幸好王霖及时扶住了她。

    梁自得原本也想劝劝外甥女,但是瞧这情形,要是不让她骂个痛快,恐怕谁也别想走出这个病房。如此,只能寄希望于秦涛的大度与包容了。

    周思楠接着骂:“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家庭背景的加持,你比得上耿冰川一根汗毛吗?你再扪心自问,你们共居一室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把他当成仆人吗?”

    “思楠,我确实比不上他。但是,我没有把他当成仆人。”

    落落大方的坦白像一支温柔的利箭,击穿了周思楠的心。她泪如雨下,接着“腾”地站起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似地对秦涛说: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语罢,她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梁自得怕外甥女出事,拉上王霖追了出去。

    苏晓赶忙对秦涛说:“思楠悲伤过度,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涛点点头,对沈明玉说了几句“早日康复”之类的话,出了病房。

    这时候,何存知进来说:“太太,你好了吗?周先生在病房外等着呢。”

    苏晓知道周成岳是找沈明玉算帐来了。她现在不好干涉,只能劝沈明玉:“你和他有话好好说,毕竟你们还有孩子。”

    沈明玉木然地点了点头。

    苏晓轻叹一声,与何存知一道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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