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李秀龄的家,苏晓直接去找谢蕴华。
谢蕴华正在忙收购船务公司的事情,只能在办公室见苏晓。苏晓进来的时候,她正和属下们商量事情,各种文件摆满她的案头,一派事业女强人的形象。
一见到苏晓,属下们都出去了。
“晓晓,请坐。”谢蕴华微笑,“找我有什么事?”
苏晓坐下,“谢小姐,您找过李秀龄了?”
“是的,想必她跟你说了她和秦复的事情了。”
“她真是秦复从前的情人?”
“没错。”谢蕴华笑了,“这个圈子,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
苏晓心头一紧,“当时秦涛妈妈是什么态度?”
“她知道这件事,秦复也知道她知道,但是他们谁都没说破。”谢蕴华把玩着签字笔,“看破不说破,很多夫妻都是如此,没什么新鲜的。我觉得好玩的是,这李秀龄在加拿大竟然学会了画画。不但签在你公司,还和你成了朋友,啧啧……”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苏晓仍不死心地问:“您真的没骗我?”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谢蕴华失笑,“我还想否认呢,可是李秀龄都找上你了,我再说谎话也太不厚道了吧?”
“您为什么帮李秀龄瞒着秦复?”苏晓问,“她可是间接把唐婉如带给美麟爸爸的人。”
“唐婉如结局凄惨,加之事情过去多年,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谢蕴华很是大度,“何况李秀龄跟我保证了,过一阵子她就回加拿大,不在这里给我们添堵。”
苏晓摇摇头,“我不会放她走的。”
“为什么?”
“她有绘画的天分,又和我聊得来,我舍不得她。”
“心这么宽?”谢蕴华挑挑眉,“她可是秦复的旧情人呢。”
“如您所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可是她签在你公司,秦复早晚会知道啊。”谢蕴华说完就笑了,“真是的,我在瞎操心什么?秦复那么疼你,有你出面,李秀龄能有什么事?”
苏晓苦笑,“谢小姐,秦涛还不知道李秀龄的事吧?”
“不知道,想必你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当然。”苏晓点点头,“谢小姐,上次害您受伤,真是对不起。”
谢蕴华大方地说:“都是美麟闯的祸,不关你的事。”
“感谢您拔冗见面,我就不多打扰了。”
“客气了。”
苏晓向她道别,离开了。
到得户外,她站在马路旁对着车流发呆。
此时已是傍晚,车流渐渐拥挤。大大小小的车子在马路上来来往往,不知怎的,她竟联想到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也许是她的心乱了……
看来,李秀龄不是什么“虞新月”,她就是李秀龄。
可她是秦复曾经的情人……
苏晓无法接受。
异性朋友之间再要好,也还有一层距离在那里。但是情人不同。他们渴望彼此,彻底拥有。他还会对她说一些妻子不知道的秘密,这些秘密是他自我的另一个部分,是妻子永远也得不到的那几块拼图。这还得了?
苏晓这才发现,她的占有欲是如此强烈。
小时候,只要父亲和母亲稍为亲热一下,她心的里就会酸溜溜的。尤其是七岁时,父亲苏敏对她说:“晓晓,你已经是小姑娘了,不能再和爸爸一起睡了。”
她哭着问为什么。
母亲简欣解释说:“这叫男女有别。”
她不服气,“那为什么爸爸能和你一起睡?”
“因为我和他是夫妻,”简欣笑了,“夫妻可以一起睡。”
苏晓记住了这句话。
第二年,苏敏为了救她被大货车撞死了。她苦苦思念他二十年,终于遇见与他相似的秦复,她和他结为了夫妻。可是,他的旧情人出现了……
如果李秀龄不像简欣,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蓦地,她想起了宋晚云。
凭心而论,如果两人位置互换,苏晓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宋晚云那般大度,在自己仍然活着的时候,支持秦复与他心爱的女人来往。
可是如果宋晚云真的那样大度,又为何将她推下月湖桥?如果宋晚云并非真心支持她与秦复在一起,那么她与秦复能走到最后吗?看看沈明玉吧!只有梁自如亲口说出原谅她,她才能从昏迷中苏醒。
苏晓茫然了……
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来,又矫情又无聊。但是在苏晓眼里,这可是天大的一件事。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痴”,她才能有那么灵的直觉。
上天是最有智慧的,它不会将灵性赐予精明算计的人。
苏晓结束发呆,叫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司。
一进办公室,安妮就察觉她的异样:“老大,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我好着呢,”苏晓掩饰,“对了,李秀龄签在我们公司的事,秦复的人问得多吗?”
“并没有,”安妮眼睛一亮,“你不想让秦先生知道她?”
“是的。”
“可是她就签在我们公司……”
苏晓摆摆手,“拖一段时间再说,等我想好一些事情。”
安妮识趣地不多问。
苏晓问她:“你和徐斌怎么样了?”
安妮不好意思地说:“今晚我们约好烛光晚餐,我正想请假早点下班。”
“好说,你现在就下班。”
“老大万岁!”
安妮高高兴兴地出了办公室。
苏晓却陷入沉思。
下午五点,她下班回家。
此时秦复也在家中,他正抱着秦天爱弹钢琴,何存知在他们身后看着。
秦复握着秦天爱的小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苏晓听出那是舒伯特的《野玫瑰》的第一句。秦天爱被这欢快的旋律逗得“咯咯”憨笑。秦复也笑了,他整个人散发着父爱的光芒,两鬓的银丝也更闪亮了。
可是,他曾经有过情人……
苏晓这才知道,有些事情只有落在自己头上才能知其滋味。
何存知偶一回头看到她,“天爱,妈妈回来啦!”
苏晓走过去,“天爱乖,妈妈抱。”
可是秦天爱没玩够,她赖在父亲的怀里,小手还在使劲地戳那些琴键。
“晓晓,让她玩吧。”秦复笑得慈爱,“抱她我也不累。”
苏晓只能说好。
何存知搬来椅子,让她坐在一旁看那父女俩玩耍。
到底秦天爱只是一个婴儿,耐心没有那么长,很快,她就想玩别的了。何存知有意让男女主人独处,于是她主动请缨,将秦天爱抱到花园溜达。
苏晓马上站起来,“何姐,我带天爱去吧。你抱她太多了,当心累着。”
“我用婴儿车推她,一点不累呢。”
何存知这就出去了。
苏晓想跟上,秦复却抱住她,“回来没跟我说两句就跑?”
换成平时,苏晓肯定与他耳鬓厮磨一番,但是现在她知道了李秀龄的事情,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的亲近了。这些温言软语,他也曾对李秀龄说过吗?这样的怀抱,他也曾分享给其他女人吗?
“晓晓,你怎么了?”秦复看出她的异样。
苏晓摇摇头说:“我想多陪陪天爱,她好像洋娃娃,我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秦复捏捏她的脸,“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陪她,怎么能扔下我呢?”
她低下头,“我怕你累了。”
“都说了,我不累。”他拉上她,“走,我们也去花园。”
苏晓自然随他去了。
到得花园,他们看到何存知用婴儿车推着秦天爱散步,谭家强在一旁吹着气泡。一串串气泡被夕阳渲染出各种奇幻的色彩,惹得秦天爱兴奋地伸着小手,嘴里伊伊呀呀地说着婴儿话。
苏晓走上前去,“强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今天周五放学早,我就过来了。”谭家强说,“今晚谢阿姨不管我了,我得来你们家蹭饭。”
谢蕴华怕不是要他来打探她和秦复的情况吧?
苏晓的心扑通扑通乱跳。
秦复也过来了,他慈爱地说:“强子,你就在这里吃晚饭,跟我们不用客气。”
谭家强马上说:“好的,秦叔叔。”
“琴练得怎么样了?”
“我正在练肖邦的乐曲呢。”
“肖邦的曲子很有诗性,情感富有层次,要弹出那种感觉很难。”秦复饶有兴致,“待会吃完晚饭,给我们露两手吧?”
谭家强点头,“谢谢秦叔叔指教。”
就这样,秦复不但请谭家强在秦家用晚餐,而且餐后还和他弹了好一会琴。苏晓很疼爱谭家强,所以不得不陪同,原本她想以陪秦天爱为由,稍稍离开秦复的。
晚上八点半,谭家强才由司机接回谢家。
苏晓见他走了,马上说:“秦复,我想去看看天爱。”
“也不用时刻粘着孩子吧?”秦复不撒手,“何况天爱现在要洗澡睡觉了。”
苏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起风了,紧接着下起了雨。凉爽的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从敞开的落地窗飘进来,扬起了白色的纱帘。窗外是花园,因而阵阵花香也飘了进来,与风雨共缠绵。
莫名地,苏晓的心头一动,“秦复,这窗户还用关吗?”
“不用,这风雨来得正好。”他微笑,“它们很配刚才弹过的一首曲子。”
“《肖邦的e小调夜曲》?”
“不错。”
说完,他弹起了那首曲子。
偌大的起居厅内,灯光不甚明亮,却是温馨的程度。宽大的落地窗敞开着,温柔的风雨不断地飘起来,偶有几颗雨珠落在他们的肌肤上,好像播下了什么。乐曲的旋律轻柔,起伏恰到好处,与风雨声形成了完美的和鸣。偶尔一声轻雷响起,并不影响他们的合谐,反而丰富了层次……
苏晓欣赏着乐曲,也欣赏着他。这样美好的曲子,李秀龄听过吗?这样温柔的场景,她经历过吗?想着想着,乐曲在不知不觉之间结束了。
苏晓从身后搂住秦复,吻了吻他的面颊,然后把脸贴在他的头顶上。
“秦复,你会的可真多,就差做饭了吧?”
秦复一听,乐了,“我只会包馄饨,其他一概不通。”
她好奇地问:“怎么学会的这个?”
“我母亲擅长这些,比阿姨们做得都好。”他温柔地说,“可能是遗传,我看过两次也就会了。”
“你可真厉害。”可是语气十分酸溜溜,“我就是学不会包馄饨。”
“我会,你就不用学啦。”
“难道,我还能让你为我下厨?”
“有何不可?”
“我可不敢太劳烦你。”
他笑了,“要说劳烦,包馄饨可比剥石榴省事多了。”
“讨厌,”她松手,“还记得这件事呢!”
秦复哈哈一笑,接着拉下她要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然而苏晓抵触,“我累了,想去洗澡。”
他不勉强她,“去吧。”
洗完澡,苏晓并没有休息,而是去了自己的书房。
路上,撞上了秦复。
“晓晓,你去哪里?”他问,“你不睡吗?”
苏晓搬出借口:“我加班,你先睡吧。”
“这个点还要加班?”他很是意外,“你公司这么忙?我的人没帮你?”
“有些企划我想自己看看,不能什么事都依赖别人吧?”
“好吧,别搞得太晚。”
进得书房,苏晓根本无心工作。
笔记本打开着,企划案也摊着,资料放满桌面,可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万万没有想到,秦复的一个旧情人给她的打击竟是这样大。不,或许还不止一个旧情人呢?或许哪天又冒出来什么张三李四呢?老天,她该怎么面对她们?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十二点才回到卧室。
果然,秦复已经入睡了。
他平躺着,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发出轻微的鼾声。苏晓习惯了这个声音,甚至说,只有听到这个声音她才能安心睡觉。她悄悄换上睡衣,再轻轻地上床拉开被子,挨着床边躺下。她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现肯定很不对劲,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做到波澜不惊。
李秀龄……
她又想起这个人。
如果李秀龄真是李秀龄,那么虞新月去哪里了?真如谢美麟所调查的那般,她已死于车祸?秦复呢,他是否也认为虞新月死了?苏晓有一种直觉,“虞新月”与她有关,否则她不会梦见这个人。可是秦复不把虞新月的事情告诉她,这又是为什么?
这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苏晓揽了过去。
“秦复,你还没睡着?”她惊讶不已。
他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不睡着,你就不打算进来了?”
她狡辩:“我在忙工作啊!”
“我问过公司里的人,你们没有这么忙的。”
“我想多学习嘛。”
“说法真多,”他咬她的耳朵,“要学习也是明天,现在先睡觉。”
“那你放开我,”她推他一把。
他搂紧她,“不放。”
苏晓只能由他。
就这样,秦复抱着她睡着了。
苏晓知道这样睡觉并不舒服,待他熟睡后,她轻轻地挣开他。果然,他又回归平躺,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看上去很有教养。听周思楠说,秦涛也是般睡姿,他们果然是父子呢!
苏晓半躺在秦复身旁,支着下巴观察他。
不得不说,老天真是优待他。五十多岁的人了,不但皮肤白皙,身材也保持得很好,而且是那种厚实的健壮,而非小年轻那种洗衣板似的单薄。因此,他穿西装非常好看。他的头发很浓密,只是两鬓白发较多,这点银丝衬得他更风度翩翩。脸上虽有岁月风霜,但仍然十分俊朗。鼻梁非常高挺,戴上墨镜很是有型。
苏晓相信,就算到了八十岁,秦复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先生,更别提二十年前他才三十几岁的时候了。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
所以,出现李秀龄之类的人物也不奇怪吧?
可是有第一个李秀龄,难道不会有第二个吗?难道宋晚云会遇到的问题,她就不会遇上?如果遇上了,毫无背景的她,难道处理得比宋晚云更好吗?
秦太太真不好当呀……
苏晓轻轻地吻了一下秦复的额头。
是爱他,还是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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