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一九八零年。
晚上七点,贝家巷。
秦复让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自己走入巷中去找孟素琴的家。八年过去了,孟素家的仍是那处黑瓦灰墙的小院子。当然,秦复对此并不在意。
他照例轻轻敲了两下孟家的大门。
很快,大门打开,开门的仍是孟素琴的母亲袁婉华。紧接着,是孟素琴和她的父亲孟国文。孟素琴穿着一件浅紫色连衣裙,不但美丽,而且楚楚动人。
袁婉华温和地说:“秦复,素琴在等着你呢。”
孟国文对女儿点点头,“去吧。”
孟素琴仍不敢挪步。
秦复爱怜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对那两位家长说:“孟叔叔,袁阿姨,我和素琴去江边走走,不会太晚回来。有司机送我们,你们大可放心。”
袁婉华和孟国文都放心地点了点头。
秦复见状,大大方方地向孟素琴伸出了手。
孟素琴下意识地看看母亲,在获得母亲肯定的目光后,她才将手放入秦复的掌中。是的,这是她与秦复的第一次肢体接触。
就这样,袁婉华与孟国文目送着那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牵着自己的女儿出了巷子口,坐上了那辆黑色轿车。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但是他们没能侧目太久,因为轿车很快就开走了。
袁婉华和孟国文回到院子,两个人围着小木桌坐下。
孟国文轻叹:“普通人家有辆自行车就了不得了,他家竟然有那样好看的轿车,而且还有司机。”
袁婉华苦笑,“邻居们总对我说,我们素琴就要成为富太太了。”
“可是我们无意高攀。”孟国文也苦笑。
忽然,袁婉华问:“国文,你认为他们两个可能吗?”
孟国文摇摇头,“秦复对素琴是真心的,可是,他恐怕过不了父母那一关。”
“秦复这个孩子不一般,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袁婉华说实话,“坦率地说,我不是很赞成素琴与他交往。”
孟国文问:“那你还让素琴跟他走?”
袁婉华无奈地说:“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死心。”
孟国文颌首,“其实,我也不想素琴嫁到那种人家。我只希望我的阿囡将来做个老师,有一个平凡幸福的小家,足矣。”
袁婉华握住他的手,“就像你我一样,永远住在这处院子里,相伴终老。”
“婉华,你和素琴就是我的一切。”孟国文抚着妻子粗糙的手,“没有你们,我是活不下去的。”
听到他这么一说,袁婉华的心一动,她大惊失色。
孟国文忙问:“婉华,你怎么了?”
“你这个家伙,”袁婉华嗔怪,“为什么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孟国文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不会说话,你别多心。”
袁婉华这才绽放笑颜。
见妻子脸色已霁,孟国文也笑了。
他不知道,他刚才那无心的话,却是他将来的结局。
同一时间,甬江边的老外滩天主大教堂。
秦复牵着孟素琴的手走在江边上,远处,司机在车中等着他们。
虽然江边没什么人,孟素琴仍小声地说:“秦复,你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不好,”秦复抓牢她,“好不容易才抓到,我才不撒手呢!”
“别人看到怎么办?”
“看到就看到,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都怪你,这些年一直围着我转。”孟素琴脸红了,“我和你明明没什么,可是大家都在传我们的闲话。”
秦复得意地笑了,“放心,闲话会成为佳话的。”
孟素琴的脸更红了,“你胡说些什么?”
秦复停下脚步握紧她的手,温柔地说:“素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孟素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她是喜欢他的。
从小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对这个长相英俊气质不俗的男孩子产生了深深的好感。她也知道他的心意,但是他的家庭背景与她家相差太悬殊了,所以她总是对他爱搭不理。可是他却十来年如一日地想方设法接近她,讨好她。
秦复知道她的心思,他温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父母的意见,只要你接受我,我自有办法。”
孟素琴把脸别向一边,“我将到杭州上大学,你也要到北京去读音乐学院,那种学校佳人众多,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秦复笑了,“佳人众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
孟素琴感觉自己的心被灌满了蜜,可是嘴上仍倔强地说:“我到杭州去,说不定会遇到更好的男孩。”
“想都不要想。”秦复成竹在胸,“我会找人看牢你,你不会有机会的。”
孟素琴忙问:“你是说真的?”
“那是自然。”
“你要找谁看牢我?”
“到时候就知道了。”秦复神秘一笑,“说起来,那个人你也认识。”
孟素琴不依,“讨厌,你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秦复笑着摇了摇头。
“你,”孟素琴气结,“我不理你了!”
她转头就走。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秦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结结实实地吻上她。
天哪,这可是她的初吻!
她感觉自己全身又软又麻,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窝在云朵里。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因而她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温热的气息以及强大的力量……
渐渐地,她回应了他,而他回应她的是更霸道的力量。
其实,这也是秦复的初吻。
十八岁的大男孩激素分泌旺盛,是远不会满足于亲吻的。是的,他想得到她,彻底地拥有她。可她还不是他的妻子,他绝对不能那样做。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永远得不到她。
他更不会知道,几十年后,另一个女人会极大地补偿他。
终于,秦复放开了孟素琴。
月光下的他俊美无俦,眼睛好像星辰闪烁。
孟素琴看得痴了……
“乖乖地去读书。”秦复抚着她的面颊,“等到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他的话似有魔力,孟素琴点了点头。
他笑了,志得意满。
晚上九点,徐云清来到某饭馆。
一进饭馆,他就在某个临窗的位置上见到了那个人。
他迎上前去,“老大,怎么早来这么多?”
“我叫司机送过来的,自然比较快。”秦复招呼他坐下,“云清,我们喝两杯。”
一听说喝两杯,徐云清就发怵。
没错,他喝不过秦复。
“老大,手下留情,我真喝不过你。”
“放心,我们只是小酌。”秦复给他倒酒,“我还要和你谈正事呢。”
徐云清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接着问:“是素琴的事情?”
“是的。”秦复也喝了口酒,“我让父亲处理好了,到了杭州,你和她一个班。到时候,麻烦你多照她。”
徐云清十分明白,所谓照顾就是“赶苍蝇”。
“老大,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
“云清,有劳了。”
“老大,不用跟我客气。”徐云清豪迈地摆摆手,“这些年要不是你的帮忙和鼓励,我哪里考得上大学?家里人都认为我初三毕业肯定缀学,没想到我竟能考上高中,最后还考上了杭州师范大学。我爸妈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都哭成了泪人。”
说到最后,徐云清自己也眼含热泪。
那是,学渣的蜕变容易吗?
秦复却笑着说:“云清,你这个人其实很聪明,只是对学习不上心。一旦醒悟,高分必定手到擒来。”
“要是没有你摆在我眼前,我根本不知道努力,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徐云清举起酒杯,“老大,我敬你一杯。”
秦复与他碰杯,两个人都是一饮而尽。
“云清,我也很感激你。”秦复放下酒杯,“如果不是成天跟着你们到处玩,我现在就是个娇滴滴的公子哥。”
徐云清却说:“你小子资质那么好,即便不跟我们这群野孩子混,也不会娇气的。”
“云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在河里游泳,在水底掏鸭蛋,在树上打麻雀的日子。”秦复有些动容,“可惜,将来我的孩子恐怕没有这种机会了。”
徐云清笑了,“素琴肯定舍不得让你们的孩子弄得一身脏泥。”
秦复苦笑着点了点头。
忽然,徐云清问:“你们真的会结婚吗?”
“我跟她说了,大学毕业就结婚。”
徐云清点点头,又问:“老大,你以后想做什么?”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秦复苦笑,“我只能确定,我现在要把音乐学院读完,毕业以后娶素琴。”
徐云清说下去:“你父亲是生意人,你为什么不跟他去做生意?我相信以你的脑子,一定大有可为。”
“父亲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事实上,他让我去北京读书,也是想找机会让我帮他打理那边的生意。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下不了决心。”秦复叹息,“我很喜欢钢琴,舍不得丢下。”
“也许,你需要一个机会来帮你做出选择。”
“我也有这种感觉。”
忽然,徐云清问:“老大,要是你走上你父亲的路,能带着我混吗?我不求富贵,只想跟着你长见识。”
秦复笑了,“这么信任我?”
“我是崇拜你。”徐云清由衷说,“你看看你,家庭,样貌,脑子,样样都好,而且能文能武,什么都会。我想好了,将来要是生儿子,我就给他取名徐斌。文武那个斌,希望他将来能跟你一样,文武双全。”
秦复哈哈大笑,“你这个徐头!”
徐云清握住他的手,“老大,好好混,我看好你。”
“好好好,”秦复拍拍他的手,“冲你这份诚意,我会努力的。”
徐云清举起酒杯,“老大,我再敬你一杯。”
秦复二话不说跟他碰了杯子。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
就这样敬来敬去,徐云清又倒了,秦复和司机将他送回了家。
除了他们,明湖还有两个人面临着分别。
一条小巷内,两个年轻姑娘就着明亮的月光依依作别。
“晚云,你偷溜出来,家里人发现了怎么办?”
宋晚云满不在乎地说:“发现就发现啊,我已经十八岁,难道还没有单独出门的自由?”
虞新月捏捏她的面颊,“你这个死丫头,做事情总是这么不管不顾,跟你娇滴滴的外表完全不搭界。”
“你不就是爱我这个劲?”宋晚云搂住她的脖子,“亲爱的,去杭州上大学,可不能趁机喜欢上帅哥。”
虞新月没好气地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男人的。反倒是你,千金大小姐一个,又是独生女,难道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
“我不结,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宋晚云冷哼,“臭男人有什么好的?”
虞新月虽然个子没有宋晚云高,但是人比宋晚云理智,所以她说:“晚云,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要是喜欢上男人,或者需要结婚,我会祝福你的。你放心,我一定将我们的关系保密。”
“你胡说什么呀!”宋晚云撒起娇来,“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让臭男人死一边去吧!”
虞新月真是哭笑不得,“你这个家伙,难道就没人给你介绍过对象?”
“当然有,全都是些三流货色,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宋晚云嗤之以鼻,“他们加起来,还不及你一个手指头好看。”
“死丫头,恁地嘴甜。”
“甜不甜的,吃了才知道。”
说罢,宋晚云捧着虞新月的脸,吻了上去。
虞新月也热烈地回应了她。
良久,她们才分开。
“新月,我们永不分离。”
“晚云,我永远爱你。”
天幕上,明月高悬,注视着人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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