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长庆公主也很为难。

    谁人不知不做媒人不做保,一世没烦恼。

    而且这做的是普通的媒吗?

    她陈小将军自己就是从三品云麾将军,夫君自然只能在从三品以上拣选。

    满梁京从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共才有多少。

    别说与陈余儿同龄的了,一眼望去,以当上爷爷的居多。

    那就退而求其次,未必是从三品以上官员,只要家中是从三品以上品级的亦可。

    但余儿的年龄又成了难题。

    只要陈小将军不想选个小夫婿,那二十左右的年龄,即使没有儿女成双,也很多都已定过婚了。

    可公公陈昂郑重托付,自己只能勉力为之。

    操作起来才发现,这任务还是远比她所预想要艰难的多。

    事情是这样的。

    这日她专门召集自己去北境前的闺中好友,想托她们帮陈余儿寻觅合适的人家,只见满座之人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就连身后侍立的丫鬟们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的。

    长庆公主当时就心中一沉,知道坏了。

    她这小姑子自小就跟男孩子似的,母亲又在其年幼时就去世了。

    陈余儿与她双胞哥哥陈余之大半时间都与安国公呆在军营里。

    长庆公主本做好了准备,也许男方人家会嫌弃余儿女工女红、持家理宅方面有所欠缺。

    可看在座众人的表情,这绝非自己想的这般简单。

    事后一名与她要好的闺蜜为她搜罗来一堆去年的梁京小报,她看完差点儿没昏了。

    不不不,这篇篇言语不堪、光怪陆离的,她得多大的道行能忍着看完?

    还没看几篇她就要昏了。

    长庆公主如今才知道,她小姑子陈余儿在去岁今春这一年里,在梁京闯出了多大的名号。

    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在梁京时,每次陈余儿写给北境的家信都浮皮潦草、语焉不详的。

    她还以为是小姑子性格使言。

    现在她才知道,这是陈小将军在梁京生活得太不羁,自己也汗颜提及啊。

    事已至此,长庆公主只好调整安排相亲的思路。

    三品官职以上的人家是不用想了。

    目标锁定刚通过御前殿试的新晋进士们,还有刚从地方拔擢到梁京的地方官员。

    他们大多初来梁京,还没有领教过陈小将军的威名。

    而且扯着安国公府的大旗,连蒙带骗的兴许能寻到一个身家清白、稳重可靠的好人家。

    只要给余儿选的姑爷人好,家不家世、官不官职的,估计陈家也不会太在意。

    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把小姑子相亲的条件降到如此地步,长庆公主自己都觉得心酸。

    可还能怎么办呢?

    没想到一场场相亲安排下来,这些新晋进士们和新晋京官们都是欢喜而来、惊惧而去。

    陈余儿或者着胡服,或者盛情邀请人家喝酒、推牌九的。

    还有一次,诚恳问人家:“看小郎君这模样姣好如女子,可否问一下,是否有断袖之癖啊?”

    这些初来梁京的青年才俊们哪见过这等场面,个个惊得魂飞魄散的。

    还议亲呢,立刻就敬谢不敏、逃之夭夭了。

    渐渐陈余儿在这些进士圈和新晋京官圈也闯出了名号,长庆公主现在就是想安排一场相亲都难了。

    陈吉之看着自己媳妇焦头烂额的样子,心中好笑。

    在一旁提点:“余儿这样胡闹,怕不是已经有意中人了吧?”

    长庆公主回想了一下,没有啊。

    小报上传得最盛的几人,崔绍成已然婚娶。

    而且她从来不认为绍成与余儿有超乎朋友之外的男女之情。

    韩林宗就更不用说了。

    莫说他是韩相之子,和余儿无半分可能。

    就算没有他爹这层关系,听说北境军屯之事,二人在朝堂上唇枪舌剑的,自己回梁京后一次也未见韩林宗登门拜访过。

    这无外乎就是绍成婚礼上二人同作御郎、御娘,多事之人牵强附会的。

    如何做得真。

    来府中次数多的,杨旭龙这西南小蛮子倒算一个。

    可他前来找老廖的次数比找余儿的次数还多呢。

    也不像是他啊?

    陈吉之补充:“还有燕王呢。”

    长庆公主立刻笑了:“是谁也不可能是铎儿啊。

    余儿不知和我们说了多少次了,她如何都不会嫁给铎儿的。

    还有,最开始父皇要指婚,余儿不是想方设法推拒了。”

    陈吉之嘴角笑意深深,心道,当年你还与孙贵妃说——

    你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这个骠骑大将军呢。

    还说最不喜欢的就是像我这样北境的莽汉。

    最后还不是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也许余儿和你一样亦是口是心非呢。

    但这样的话只能腹诽,又岂敢当面和夫人说。

    只好故作思考了一下道:“我也是在余儿受伤之后推测的。”

    这下可提醒了长庆公主。

    是啊,当时余儿受伤之时,燕王李铎抱着她回陈宅的神情自己是见过的。

    这个,委实得说,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后来听说铎儿又为余儿从终南山找来了隐居的神医。

    这连起来看,二人不像只是王爷顾惜手下将军的关系。

    长庆公主犹豫起来,可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她怎么忘了燕王从北境返梁京之后就与韩纪云议婚的事了呢。

    如二人已定情,怎会有此议婚之举。

    算了,自己还是努力为余儿继续找婆家吧。

    长庆公主没想到,她的相亲安排因一件意外之事搁置了。

    时隔一年,西南又发战报。

    川南永宁土司所辖领地去秋遭逢蝗灾、颗粒无收。

    永宁土司阿月乌想起去年安田宋扬四家找其陪绑反叛,结果四家降了之后,好处都自己分了。

    既然之前他们永宁土司对安田宋扬四家够意思,又碰上这十年难遇的天灾。

    再想起去春他们永宁一方远来南中车马劳顿的,想向安田宋扬四家讨些车马费花花。

    或者借些粮食也行。

    杨遂严得知永宁使臣来意后勃然大怒。

    阿月乌这竹杠竟然敲到他的头上来了。

    若不是去年他们永宁之军一味观望,进军进得磨磨蹭蹭的,自己还未必会败呢。

    他们不仅隔了半月才迟迟发兵,全程也未动一兵一卒啊。

    现在有了天灾想起南中了,自己如果就这么答应了,之后还怎么管领安田宋扬四家。

    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让使臣带回去了。

    阿月乌一看,等来的不仅不是金银不是粮食,反而是一纸痛骂。

    心下不忿,即刻兴兵。

    之前声援四家时行动缓慢,此次可倒快。

    先千里奔袭,掠了思州。

    回身围住播州城又打了一仗,杨遂严有点儿轻敌,留杨旭龙守城,只身带兵出战。

    未曾想阵上箭疮发作,救回城就一命呜呼了。

    阿月乌抢了不少人畜粮草,打了就跑,回到乌江对岸营寨。

    但可能尝到了甜头,听闻矩州城内粮草囤积众多,李经略使还攒了不少财宝,又从境内增兵,想要攻打矩州城。

    现正与矩州李文敏所率官兵和杨旭龙所率安田宋扬四家部曲隔着乌江对峙呢。

    正德帝只好再派陈余儿和韩林宗去云贵。

    临行前燕王派李颀来约陈余儿相见。

    陈余儿想了一夜,让绿如回复燕王,翌日就要出征了,燕王的意思她大概晓得,此次见面安排在班师之后,望燕王体谅。

    燕王听了绿如回复许久没说话,将自己桌上的《尉缭子》托绿如带给陈余儿。

    陈余儿展开这本书,发现里面并未夹带任何书简,书内也未题写任何字句。

    但书本自带燕王身上的独特熏香,让人闻起来就微微心痛。

    想起那日在思州城,燕王对着她生气,自己去拿这本《尉缭子》,他抓住自己胳膊看伤口,她是否那时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呢?

    日夜兼程赶到矩州。

    杨旭龙一身重孝骑马在城门迎接,李文敏自然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陈余儿懒得理他,敷衍几句就和韩林宗与杨旭龙一起骑马去乌江边营寨。

    先代正德帝向杨旭龙表达了吊唁之意,然后拍拍杨旭龙肩膀问:“没事吧?”

    杨旭龙摇头,头一次没有了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陈余儿看他好像还别有心事,问他:“怎么,还有别的事儿么?”

    杨旭龙回避她的眼神道:“我们先回营寨。”

    陈余儿不明所以,韩林宗在旁看着他们,隐隐担心。

    待到达营寨,杨旭龙先为二人安顿好住处,交接了兵士。

    然后将陈余儿拉到一旁,看着她的眼睛说:“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但我先得告知你一件事。

    两日前,永宁军用他们从西域运来的大弩隔江向营寨射箭。

    老廖当时正带兵巡逻,被箭射中了。”

    陈余儿只觉得杨旭龙接下来的话她都听不见了,只见他嘴唇翕张,耳边一阵嗡嗡嘤嘤,听不清任何言语。

    杨旭龙拽住她用力晃了晃,韩林宗也从一旁抢了过来。

    陈余儿强自镇定下来,平静问:“老廖在哪儿?”

    杨旭龙艰难地说:“就在前面营帐里。

    你最好还是不要见了。”

    陈余儿心道:笑话,她的老廖,他们北境的老廖,如何不让她见。

    推开杨旭龙,直奔营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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