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通赌场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寻常的建筑里放置了几张桌子,而正是这些桌子,被数不清的人一团有一团的围住,好似那桌子是带有磁性的石头,吸引着那些人无法离开。
一踏进门,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人们歇斯底里的呼喊,祈求幸运降临己身的狂热,让空气都变得格外的灼热和粘稠,像海浪一样的包裹住了杨婉妗,她皱起眉,这里比新年燃放的烟火鞭炮还要喧嚣,才走进两步,她就已经不想继续深入这个地方。
赌场的小二看到了杨婉妗两人,笑得殷勤地就来到了人的跟前,“两位看着眼生,是初次来我们赌场吧。”
低头哈腰伸着手,小二一项项给杨婉妗介绍他们赌场的各种项目,“别看我们赌场不是很大,但可玩的东西多的去了,有骰子猜大小和点数,也有牌九这样趣味性更强的,不知两位是想赌些什么?”
“人。”
“……”如同石头扔进了湖中了,“咚”地一声,整个赌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梅儿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饶有趣味地看着杨婉妗,那眼神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噗嗤。”忽地,有一个人笑了出声,“又是一个不要命的。”声音大的整个赌场都能听见。紧接着,人群中又传出了几声冷笑。
“就这样的身板,也是嫌活得太舒坦了,哈哈哈……”
“……”梅儿吞咽了一口唾沫,他们看着杨婉妗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小二脸上的笑容不改,他向杨婉妗又做了一次确定,“这位客官,你确定是要参加擂台比武吗?”
杨婉妗点点头,“确定。”
小二知晓,他请杨婉妗进了内堂,然后殷勤不减地对赌场里的其他人连连俯身,“各位爷,请继续,玩好,玩好!”说完,他转身也一同进到了内堂。
“客官,这里是一份合约你需要签字画押,同时要参加擂台,你还需要交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梅儿咋舌,这张入场卷是普通人家两个月的生活所需,“也太贵了!”
小二笑,“这十两银子中,只有一半是入场费,剩下一半,是客官在比赛过程中发生了任何意外,我们也好用这银子来做相对应的处理。”就算是最简陋的草席,也是要花钱去买的。
杨婉妗看着手上的那份合约,上面写的是风险提示,“比赛过程中,受伤、残疾、乃至生命危险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一切后果皆有参赛者自行承担。”只要她签下了这份合约,也就是生死自负,这也意味着,在擂台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被允许发生。
小二递上笔以及红墨。
“公子……”最后一次机会,梅儿扯了扯杨婉妗的袖子,杨婉妗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对方的手,然后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回”字,婉妗是字,而杨回,是她的姓名,这没有多少人知道。手指沾了点红墨,在字的旁边按了下去。
收好合约以及银两,小二拿来了一块黑布,“客官,擂台不在此处,你带上这个之后,我们会派专人送你到擂台参加比试。”另外,他看向梅儿,“除了参与比试的人,其他人不可一同前往。”
“什么!”一把抓住了小二的领口,梅儿瞪着他,“谁知道你们会把我家公子带去什么地方,不让我跟?你们到底是何用心!”
接待了许多的参与者,梅儿这种程度对小二来说不过是没有丝毫威胁的干叫而已,他示意了自己收到怀中的合约和银两。“若是两位客官对我们赌场不放心,这钱我现在就可以退还给你们,合约也可以撕毁作废。”
“你!”
杨婉妗轻轻地抓住梅儿的手腕,另一只手推开了小二,出乎意料的力道,小二一时反应不及,摔坐在地上,头险些碰到一旁的木桌。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轻咳了两声,看向站在眼前的身影,眼里多了几分惊异。
两只手交叉梅儿的手,杨婉妗露出笑容,“没事,正好我去比试的时候,你就去帮我找一找地烛的位置,我们两边行动,速度会更快。”
“不行!”梅儿她看着杨婉妗,一纸合约、一份棺材钱再加上她早前打听到的那些情报,别说跟着去她都担心的不行,现在还要她放任她一个人去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做得到,“公子,我们真的……不要冒险好不好,我,我……”内心的恐慌已经到让人跳脚的地步,她又想把手抽出来表示自己的愤怒,可又想要用力抓住,深怕松开了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听话,没事的,没事的……”贴身抱上梅儿,杨婉妗用手轻柔地抚顺着她的背,听着耳边的呼吸一点点变得平稳下来,“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你是知道的,我绝对会回来。”
“公子……”
“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绝对不会倒在这个地方。”杨婉妗把人带到了门口,“你家公子可厉害了,说不定等你调查完了,我早就回去了。”
“放心吧。”略微强硬地关上了门,杨婉妗回头,小二已经站起了身,和之前的嬉皮笑脸不同,他的等待中多了一些恭敬。她把黑布绕过眼前,将剩余的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实的结,“走吧。”
再次取下黑布时,眼前的一切出乎了杨婉妗的想象,尽管从马车的颠簸以及逐渐下降的温度来判断,她应该是被带到了山中,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所谓擂台竟然是建在了一个山寨之中。用竹木搭建的房屋和高台在火把的照耀下在地上投下一个个斜长畸形的影子。这里的人意外地有很多,有些穿着价值不菲的华服,应该是前来参与赌局的看客,有些则是和赌场小二有着类似的装扮,还有一些人拿着火把,穿着像是用几千件布料拼凑出来的衣服,他们橙红色的脸上凶狠而严肃,像鹰寻找猎物似的看着每一个从山寨门口进入的人——他们应该是山寨的居民。
这样看来,赌场只是参加比擂的入口而已,在后面真正占大头的,是这个神秘山寨。
擂台建在山寨的一块大的空地上,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大概要二三十人手拉手才能围上一圈,圆台用每一根都入人小臂粗细的木头给包了起来,连同顶也被一同封了起来,唯一的进出口就是一个用锁扣住的木门,很像是一个大型的牢狱,而在这牢狱的四周,同样呈现圆形,一共三圈,层层向上,变成了三个可用于坐人的阶梯,那些花着大价钱来买刺激和乐子的看客就坐在那里。
忽然间,杨婉妗想起了阿曲说过的斗鸡和斗蛐蛐,当下觉得她比喻的非常恰当。
杨婉妗被带到了擂台的一边,除了她以外,还有七八人,看着神情,和她一样是第一次参加比试。另一边擂台上,门被打开,一个全身黑衣,身姿修长的男子走了进去,他的面色十分苍白,可嘴角却勾着有些艳丽撩拨的笑意,他的裤子似乎是被改动过的,上面有着很多大约一指长的小袋子。那男子刚一出现,周围的看客立即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打擂,打擂,看来这位就是如今的擂主了。
举办比赛的,看比赛的、参加比赛的都已到齐,擂台比试也终于在寨民的声音下正式拉开了此夜的序幕。
在第三排的看客中,有一个隐藏在连火把都没有照射的阴暗中的身影,夜风吹动了他落在身后的发丝以及头上的一枝还带着花瓣的桃枝,带起阵阵芬芳,他看着注目着台上的杨婉妗,手抚上了跨在腰间的短刃。
擂台的规则如下:
擂主每日都要接受新来的挑战者,赢得比赛越多,获得的赏钱也就越多,每日的赏钱都到最后一场后再进行结算。同时比赛执行的一输出局制,即只能赢不能输,一旦输了比赛,那对方将会立即夺走你今日所有累积的赏钱,因此在这个圈里,人们都说有两种比试是可能一夜暴富的,一个是以一对多的挑战赛,另一个则是初次出场的时候。
击败上一任擂主即成为新的擂主,在擂主未被打败或自我放弃资格时,擂主每日都要参加至少两场比试,而只要他还是擂主一日,他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对手,在擂主每连赢十场比试之后,他就会进入到挑战赛,以一对三,从车轮疲惫变成人数压制,风险更大,可与此同时,挑战赛一场比试获得钱财是普通六场的合计。
杨婉妗和其他几人一边抽签,一边听赌场小二的介绍,眼前这个在台上受万众瞩目的人,他已经开启了过一次挑战赛,而与他对战过得人,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走着离开这个擂台。
“虽然是老朋友了,但为了给新来的参与者我还是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在七日中就已经开启过一次挑战赛,且只要再成功三名就可以再次开启挑战赛的擂主——夜隼!”夜隼张开双手,享受着看客对他投去的呐喊和掌声。
再成功三名?杨婉妗看着自己手上的号码,是三号。
“夜隼!我看好你啊!”
“夜隼!我最喜欢看你的比试了!”
“今晚新来的老鼠有好多!足够你开启第二次挑战赛!”
那边看客的热情高涨,这边新到的几人倒是陷入了泥沼般的低沉,其中有人刚听完寨民的介绍,两腿就开始打颤,“完了,完了,没想到竟然是他……今夜,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杨婉妗皱眉。
“夜隼,几年前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之一,传闻此人行动速度极快,靠着薄叶飞刀,杀人干净利落,后来听说,有人请了地烛的人来制止他,所以这几年才没了行踪,没有想到,他竟然来到了这里……”
这个如牛马般强壮的男人是第四号,排在她的后面,而第一号已经上去,杨婉妗看向台上,手指摩挲着衣摆,眼睛微微眯起。
一刻钟后,寨民宣布,“夜隼胜!”抬下来的人全身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鲜血滴滴答答地从台上一直到下面还在滴落,他的致命伤在脖子。
两刻钟后,寨民宣布,“夜隼胜!”抬下来的人的四肢从关节处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弯折,从头到脚沾满了尘土,而他的致命伤是插在胸口上的一把薄刀。
“呜呜呜!”那人四号男人陷入了崩溃,“我不要比了,我不要比了!”
可到了这里就没有反悔的机会,四号男人被两个寨民按压住,用绳子绑住了手脚,还用一块脏布堵住了他的嘴,一些看客看到他一张脸憋红了的表情,纷纷地笑出了声。
“你看他,哭得就像只小老鼠一样,真好笑。”
“就是要这样的效果才对嘛,所以我喜欢看夜隼的比试,他那把对手玩弄的团团转的模样,我愿意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他!”
从比试开始,杨婉妗就一直听着这些笑声,每次夜隼的对手倒在地上或发出悲鸣时,他们的笑声就会更加明亮且愉悦,就像是围着残羹剩饭的苍蝇,没完没了。
“下面有请三号上场!”
收起四号男子身上的目光,杨婉妗走上了擂台,她听到门锁在身后扣上的声音,在她的身前,地上还残留着一号的血迹,不过因为二号的摩擦都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片状。
“没想到参与比试的,还有像你这样……娇小可爱的人。”夜隼的声音和他的笑容一样带着些勾人的意味,尽管已经进行了两场比试,他的气息却依然平缓,看不出丝毫的疲累。他的话一出,那些早就被他吸引的看客又是配合地露出笑意。
“……”杨婉妗没有回答,她取下自己腰间的刀,扔到了一旁。
周围一阵惊呼,夜隼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上目光,杨婉妗声音明亮清晰,“对付你,不需要它。”
“呵……”夜隼笑地咧开了嘴。
“第三场比试,现在开始!”
第三排看台上,男子眉头紧锁,他看着杨婉妗腾在空中的身影,手紧紧地握着短刃的握柄,紧绷的肌肉似乎恨不得立即就把刀刃抽出,可又像是被谁阻止了下一步的行动,他只是微微抖动着,然后一点点,一点点地,像是挣扎一般地松开手指,放开短刃的手无可奈何地落到了身侧。
一声沉重的叹息,男子闭上了眼,“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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