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金织抱着人,用脚顶开房门,齐守玉小跑两步,来到床边地掀开床铺上的被子。
靠近杨婉妗,齐守玉才听到人的呼吸有多急促灼热,她一手探测额头的温度,另一手取下面遮,呼吸干燥后的唇苍白,脸颊却因为身体的热度而泛着潮红。
齐守玉面色难看,除了身上的伤外,这几乎是回到了半月之前的状态。
“莫老大,这里是用来救急的药。”离开比武台时从蛮蛮那里拿的药,她交给莫金织,“先给她服用三颗,我现在就去给公主调配新的药。”
“等一下。”莫金织伸手拦下人,“我这里有个东西。”他从怀里取出一株植物,叶绿枝嫩,下面还带着完整的根须,在粗糙的褐色外皮上还附着着泥土,“把这个用上,应该会有帮助。”
瞳孔微微放大,齐守玉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同的还有一声无声惊叹,“这个草药……莫老大,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如果她没认错,眼前的草药就是只在书上见过的芝草,那可是传说中唯有神仙才能培育的仙草,莫说是她,就算是……恐怕也未曾得见。
莫金织把芝草交到齐守玉的手中,“另外,这次熬药就不用再放麻药了。”捻好杨婉妗脖颈处的被子,他一只手伸进被子,里面热乎乎的,他找到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齐守玉怔在原地,握紧草药,她低下头,“莫老大,对不起。”
“今天公主的事是我没能及时出面导致的。”为了验证一些事情,她当时都忘记了有这一回事。
“公主既没大事,那此次我便不做追究。”莫金织说,“只是下次不要再出现同样的情况……我知道你和齐太后的关系……但我在练武场说的话,希望你也能听进去。”
“是。”
没有立即转身离去,齐守玉站在原地,似做了什么决定,“莫老大,我想问一下那日究竟是怎么把公主救回来的?”这件事她思虑了许久,还有公主的事也是,“以公主当时的伤来说,能救回来只能说是神迹,世界上没有一位大夫有这等起死回生的手段,可是公主不仅活了下来,而且伤口的愈合速度远超于常人。”
“然而与之相对的,公主的身体却尤为虚弱。”这是十分矛盾的现象,她不明白,这具身躯是哪来能量来愈合伤口。
越治疗,她就越觉得变扭,就像是一个娃娃已经临近破碎,可偏偏有一个人,他用线强行地把娃娃断裂开来的地方串联起来,娃娃依旧脆弱,但还不会真正的裂开。除此之外,还有刚才在练武场的情况,她实在难以想象。
“既然你认为那是神迹,就不要多想。”莫金织回头,“这个世界很大,许多事情过度探究对己无用且无益。”
“……”齐守玉抿唇,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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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妗,婉妗……”
耳边模模糊糊地传来谁在呼唤自己的声音,杨婉妗蹙眉,身体转向另一个方向。
“婉妗,婉妗,快醒醒……”
声音变得清晰,似乎叫她的人就在身边,杨婉妗的眉皱地更深,身体又转了回去,还不耐地把耳朵捂上。
“快点起来了,亏我还专门带了桃子给你。”
桃子?
杨婉妗睁开眼,还不甚清楚的视线中,娇嫩的桃红近在咫尺,她舒展开身体,伸手一把就抓住了。
“说实在的,这桃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让对所有天材地宝都兴致缺缺的你这般情有独钟?”声音的主人打趣她的反应。
意识清明让杨婉妗的听力也恢复正常,转过头,给她桃子的人一袭素净的青衣,色彩淡雅,衣服的袖口和衣摆处绣上了同样颜色的羽毛,随气流轻盈地摇摆,如同化为鸟羽,连人都可以带之翱翔,飘逸且灵动,只是比起衣服,她看着此人的容貌,根本无余去思考其它。
清冷的像山间的泉水,流露的温柔又如同穿梭林间的柔风,既熟悉又陌生。男子看着她,嘴角含笑,“怎么了?还没睡醒?”
“……”杨婉妗眨了眨眼,师傅?
再一次从上到下地打量一遍,虽然与印象中有所出入,但她还是确认了眼前之人确实是在山庄教了她三年,并压制住她身体顽疾的师傅。
三年以来,他对自己一直都是淡漠的,她可以感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可从未见过他对自己笑过,师傅的模样本来就很招女子的喜欢,当初山庄有不少婢女都对他芳心暗许,只是都苦于他的冰冷直言,她有时也怀疑,他是不是天生就不会笑,也就没有想过,这人笑起来竟是这样地亲切和煦。
不过……
他不是失踪了吗?派人调查了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副自然熟络的模样……等等,不对……
违和感伴随疑惑一同涌现,杨婉妗的视线离开眼前之人,转向周围,“……”这是哪里?
一个被灰色的石料制成的房间……或者应该称之为洞窟,没有规整的天顶和墙壁,坑洼不平的石缝中有翠绿的花草从中生长,其间还能见到有浅薄的水流顺着石壁流淌,洞窟很大,不亚于一个宫殿,可里面的东西却很是简单,一共就三样——同样是由石块做成的两个凳子和桌子,以及自己身下的石床。
师傅,这里是哪里?
“……”话被堵在了嘴里,杨婉妗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而不仅是嘴,突然间,手、脚,甚至是连眼神她都无法控制。
师傅似乎并不在意她的闭口不言,反而示意她快点吃桃子,“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你叫我过来谈事,却总是在睡觉,你到底是过去就这么爱睡,还是因为这辈子投了个好胎才这样?”
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
“如果……”杨婉妗惊惧,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感受到喉咙的震动。
“看过了高山拔地而起,看过了沧海化为了平地,又看过了林木被沙土掩埋,那在无尽的时间中,一个人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就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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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草的效用明显,加上齐守玉的悉心调配,服用过药后,杨婉妗的呼吸渐渐平缓,虽然还在沉睡,但整个人明显都松弛下来。
见齐守玉离去,房间只剩下他,如同变戏法一般,莫金织从怀里取出了一件叠地四方正的衣服抖开,似珠纱带着光的布料比珠纱更加璀璨,里面的光仿若活水流动。彩衣把杨婉妗裹得严实,也不知是否是色彩的鲜艳,她的皮肤映衬着,瞬时就少了些憔悴。
莫金织默默地坐在床边,眼瞳里都是杨婉妗的模样。
“这件事我知道。”莫金织突然说话,声音在无人回应的房间里回荡。
“就算有芝草也只能再维持一段时间,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太久,本来因为灵体受损,她这一世就注定活不长久,也不知这与之前妖族大闹天界是否有关……就算穿上织衣,也只能让她不受到外界的侵害。”
“……”
“可是要找到养灵的材料哪有那么容易,按照你说,养灵讲究的是能量的契合,可除了我的本体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我知道,我不可能留让她自己一个人,只是若不是当年那一伤废了我这么多年的修为,事情就可以简单很多……”
“……”
“放心吧,我会继续找的,在她撑不住之前,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赶上。只不过……”想到什么,莫金织长叹一口气,“现在还有其它的问题,你还记得之前织仙说的话吗?那个赵胥奴从地界回来了,而时间正好是离我救婉妗不久之后。”
“……”
“我有点担心那日的事可能被他察觉了。”那日突然收到婉妗危机的提醒,待他赶到救人时,婉妗已是算是半步踏入地界,虽然自己用计硬拉了回来,但天地之间有规律,有些东西是他控住不了的,“阎君的手中有一本阴阳册,每当有仙神、人、妖或魔消亡进入地界,这本册子上就会自动记录上此人的生平,作为阎君审问评判时的依据。”
想起自己把人从土里挖出来时血把泥土都凝结成块的画面,莫金织仍心有余悸,若是没有找到那只小狐狸,走错一步,婉妗就会彻底离开。
“不过我相信阎君,赵胥奴的手上应该也没有实证,否则按照时间来算,他早就带人出现了,只是接下来的行动必须要更加小心些。”
“……”
“就是这最应该做的事最难做,若是门能重新打开,那什么事情都好解决,可其它九灾的地方都去了第二次,你也什么发现都没有,而且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人族重建了上百年,就算真要有什么东西,也早就不在了。”稍显烦躁的皱眉,莫金织隔着织衣和被子,视线停在杨婉妗大约胸口的位置,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光,“除了这里,婉妗没去过其它的九灾之地,她这一块肯定是其他人给她的。”光凭这点,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其它的也早就不在原地,“或许藏东西的人里也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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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看到是熟悉的床顶,杨婉妗松了一口气,刚想要起身,她听到头侧有浅浅的呼吸声,转过头,莫金织靠着床,睡着了。
他的眼下有乌青,没有听见她起身的声音,杨婉妗凑近一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他,在比擂那也的匆匆一见之时她就这么觉得,一个男子打扮的比女子还要鲜艳招展却不显怪异突兀,她甚至觉得他本该这样。
就是这个男人救了她……最后的记忆是在练武场,身体很辛苦,可在黑暗袭来前,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隐约记得他一袭红衣在空中飘扬的样子,一瞬间,她不再惧怕那把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长刀。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每次遇见你,空荡的胸口一下子就被填满?
抬起手,杨婉妗一点点向莫金织靠近。
“嗯……别叫了……”像是被打扰,莫金织皱起眉,还没睁眼,就先打了个呵欠,“好了好了,我醒还不行吗……”
“……”
极短的距离中,四目相对,杨婉妗的手终于碰到了莫金织的脸,摩挲了两下,柔软而温暖,就是皮肤的触感,理所当然,可不知为何,一种无名的喜悦蔓延到全身,从头到脚,乃至发梢都有舒服的酥麻之感。
她看着对方眼睛从迷糊一点点变得清明,然后微微地弯起,清澈的瞳孔中也倒映着她的笑颜。
“你醒了?饿不饿,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就像毫不奇异对方把手覆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样,这样的问题似乎也重复了无数遍,浮现在杨婉妗心中对应的答案只有唯一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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