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铃儿不在时,宫昱臣就随手将发束在腰间,看起来更显得慵懒一些了。这模样躺在床上,倒是叫刚从外面回来的叶铃儿看的越发心痛了许久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熬药。

    “你明知自己骨骼不佳还要垫后,难不成想着早日交差?”

    沉睡中的人仿佛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般,缓缓睁眼,若有所指道。

    “你与她最是一个样,不知喜乐,无所哀怒。而我现今能为她做的不多,过些时日便要南下,此后就要靠你了。”

    雪域倚在窗上,阳光洒进,倒是将他照的仿佛冰山雪化,愈发柔和了许多。恍然间似乎回到从前,也是这般,明明是来探望他,却高傲地靠在窗边,作出漠不关心的模样,道些冷言冷语。

    “上一次我这般难堪的时候,你好歹给我带了野果子吃的。”宫昱臣看了一眼屋顶上,佯作一副失落模样叹了口气,“如今倒真是虎落平阳,连故友也这般淡漠了。”

    雪域瞥他一眼:“宫少主身侧婢女体贴至微,并不缺什么野果子。”

    他还如曾经那般尖酸刻薄,一如既往,便是最好的样子了。宫昱臣弯起唇角笑了。

    “看来你探望我是假,实则不过是想确定我是否早已将那件事遗忘殆尽。”

    “人都说宫少主是笑面公子,从未有过任何不悦或是难堪展露在他人面前,现在看来,便真是躺在病榻上,也看起来享受的模样。“说到此处,雪域话锋陡转,”自那时起,你就不再是你了。”

    “我只是……”

    “少主,该喝药了。”清脆的声音将二人的回忆打断,叶铃儿进门冲着雪域微微点了点头,红着的眼眶中眼泪却还在打转。雪域实在看不过,只好不待人请,自行离开。

    宫昱臣总是一惯的微笑,从未有人知道,他宫昱臣,其实并不擅笑。

    “我将月莺绑了起来,怕她惹事……”叶铃儿将宫昱臣扶起来,细心将药一口一口吹的快凉了才喂到他唇边。

    “我自己来就好。”宫昱臣接过药碗,露出疲惫面容,“月莺的事,看来还是只能靠赌了。”

    “少主……”

    “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她担忧,他便又摆出惯有的笑容看她。

    叶铃儿低着头,手中握着腰间软鞭上的铃铛,不停地揉搓着,语气带着些哭腔,又有几分抱怨。

    “我的铃铛响个不停,我就知道一定出事了……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少主竟会被山石击中……”

    “没事的……我只是在想些事情,跑的慢了。”宫昱臣无论遭遇何事,都是这般从容不迫,带着温暖的笑意,从不叫她们担心分毫。却也是因为铃儿了解这样的他,才更加心疼。

    “是么……自从他们出现了以后……少主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少主,哪会轻易出这档子事……”叶铃儿耷拉下脑袋,小声抱怨着。

    宫昱臣无奈笑,伸手去揉了揉叶铃儿脑袋,哄孩子般道:“喝了铃儿亲自熬的药自然就没事了。”

    而右脚刚跨进门便看见两人亲昵动作的月江南,还有些虚弱的脸上显得些微尴尬,但见宫少主已瞧见了她,只得慌忙点了点头表示歉意,便转身出去。

    “月公子的伤如此重,怎可轻易到处走动?”

    她转身的那一瞬,宫昱臣心间立时慌了,原本虚弱的声音也突然高了几分。他脸上难得地皱了皱眉,忍着剧痛努力撑起身子,话音却刚落,那身形就一个踉跄栽倒在了门口。

    “阿云!你是怎么看着月公子的?!”不待宫昱臣质问,叶铃儿已先呼叫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拿手戳了戳匆匆循着月江南赶来的行云的额头,眼神不停示意着。

    行云连忙躬身示歉,将月江南扶了起来。

    “真是……”

    尽管叶铃儿抢在宫昱臣前头教训了行云,示意行云赶紧带回月江南,仍旧没能阻止宫昱臣亲自下床,叶铃儿匆忙上前要扶,宫昱臣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随即便看着自家少主一边叹了一声,朝着月江南走了去。

    宫昱臣将人从阿云身侧接过打横抱起来,只见他眉头微蹙了一下,转瞬便舒缓了,抱着月江南头也不回往她房间去。

    叶铃儿、行云只好小心跟着,这两人都是重伤,生怕他们稍微拌着什么,连下一个台阶,叶铃儿都老远喊着小心。

    得亏两人房间隔的不算远,宫昱臣将月江南放下,摇了摇头看着二人。

    “还是先准备月公子的药吧,我已无大碍了,不必那般紧张。”

    “可是……歌华夫人分明说少主伤得很重,一定要注意卧床休息……少主,月公子就交给阿云吧,铃儿保证不会再让他有任何闪失了。”叶铃儿紧紧攥着腰间的铃铛,恳请道。

    行云在身侧立马附和连连点头,也举起三个手指头以表诚信。

    可宫昱臣的脸色反倒是冷了几分,不再看二人,从桌上找到药膏,淡淡道:“我说了我没事。快去。”

    “是……”显然宫昱臣的意思是不要二人再多说旁话,二人只好耷拉着脑袋退了出去。

    时隔多年,一如既往。

    宫昱臣坐在她床榻边,轻轻将药膏擦在她的伤口上,每见一处伤口,都觉得心间颤动,难以平复。

    “少主,方才阿云是去熬药去了,才没顾得上月公子,喏,药熬好了。”叶铃儿端着药回来解释道。

    “你去看看阿云给月公子准备的药澡如何了?今日晚膳后,让月公子沐浴。再顺便照看一下晋家公子与歌华家二小姐。”宫昱臣信手接过药碗,眼光却不曾从月江南身上离开,“月公子是我们的贵客,我来照顾他。”

    叶铃儿还是头次见自家少主对一个人体贴至微到亲自上阵,连眼也仿佛长在人家身上似的不愿离开半刻,不由得便心生疑惑。

    “少主……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贵客啊?”

    收到的也只不过是他淡淡看她一眼,她便自觉不再敢多问。少主一向和善,笑着的眼睛若有一丝命令之意,那便是有些事情,不得多问。

    叶铃儿失落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声:“少主……明荆小姐说……月公子他的体质似乎有异于常人……”

    “知道了。”宫昱臣迟疑半晌,答道。

    若非叶铃儿提醒,他也未曾发觉此事,待替月江南把过脉才发现,月江南体质偏寒,又似乎受到某些影响,导致伤口痊愈缓慢,尤其双腿,恐要月余才能恢复。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更糟。

    “是我大意了……未曾考虑到这等状况……”宫昱臣低眸,愈发自责,却不经意间瞥见她腰间别着的一把玉扇,看这玉质,应属寒玉。

    此乃千年寒玉,由天下第一玉器师千雕万琢,历时四百八十六天才打造而成的一把折扇,外表看来不过是较为精致的玉器,至多是个观赏之物,实则暗藏千孔,内□□针,作为武器,实在不容小觑。

    隽永帝不曾料到月江南会是寒性体质,加之千折寒玉扇性寒,更使她似乎白白煞费苦心了。

    宫昱臣轻轻撩开她睫毛上的碎发,看着她那脸上一道道伤痕,皆是拜他所赐。待她日后想来,发现一切尽在他算计之中,也不知她会否生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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