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是……连禁城那位南儿姑娘,送给您的。”

    那递上锦盒的小将似乎已经知道里面的物件。雪域淡瞥他一眼,打开锦盒,一双筷子安安静静躺着,还束了她的那根红色发带。

    “她可说了什么?”

    那小将犹豫半晌,挠了挠脑袋表示不解道:“说……说是叫将军好好吃饭,勿要过于操劳军中事物……”

    雪域看着他不似说谎,剑眉星目间便添了几分凝重。顿滞半刻,重叹一口气将锦盒盖了回去,单手接过转身便随意扔在了案桌上。

    一旁的李棠瞧着这锦盒倒是笑得如同老母亲一般,弯着眉目浮想联翩。

    想从前也有不少闺中女子托人给将军送物件的,可没一个上得了将军的手,也不知是碍于这位的身份还是别的,总之是破天荒头一回收下了。

    可收下便收下了,竟然想了那么久,转身又刻意丢到了案桌上,怕不是故意演给一旁的人看的?

    林执规矩地搭着手在身前,侧耳听李棠小声分析了一通,觉得不无道理,便也跟着后知后觉地笑起来。

    两人正聊得开心,忽闻一声雷霆降至。

    “李棠、林执绕露风营五十周。”雪域面不改色道。

    “将军我错了将军!我再也不敢了!”李棠一听要跑五十周,扑通一声跪地嚎哭起来,搓着膝盖到雪域身前扒拉着他衣袍可怜巴巴地望着。

    露风营虽听上去只有一个营,可近来将其他营合并还扩充了兵力,占地更是增加了两倍之多,要跑个五十周,至少也得不吃不喝一天一夜啊!

    林执是个老将,骨子里装的便是军令如山,听闻军令,变脸似的立马收笑,板回一张脸得令而去。

    雪域看了一眼林执离去的身影,低头再瞥李棠,淡淡补了三个字:

    “你负重。”

    李棠顿时瘫在地上绝望不已,营帐外的守兵一人一胳膊将他拖了出去。

    此刻帐中总算再无人,雪域才放松下来,回头之前还特意出去瞧了瞧,对门口的守卫道:

    “我累了。有什么事让他们明日再议。”

    有的人,口中说着累了,却坐在案桌前细细端详那锦盒许久,将自己的物件箱子里外翻了个遍,这才找到以前出征时,妹妹绣的平安手帕,让他拿来压箱底儿了。

    他将锦盒端在眼前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反应过来时才摇了摇脑袋用手帕包起来将它放入置物箱里。

    离名榜不过几日,倒是更应该希望她不负所望,能打出点名堂来。

    ——————————————————

    “名榜初选,祝南儿姑娘旗开得胜。”

    月江南正将头发绾起一半,扎了个简单的髻,试了试刚好能戴上斗笠。

    看见叶铃儿捧着擦得锃亮的剑给她,可那脸上挤出来的笑意却像是小孩子一般不情愿。

    “原来笑不如哭是你这样的。”月江南打趣地接过剑收回剑鞘,她心中自然明白,叶铃儿因那事好几日都不曾开怀笑过了,只是苦了这丫头一片痴心,“我若得胜归来,定要带你去连禁城的青鸾阁看看。”

    “少主也会在评审席位,南儿姑娘还是收敛些好。”

    “他哪管的着我?你不要怕,我偷偷带你去,定不让他知道!”

    说罢,月江南戴上斗笠,携着满腔热血与斗志昂扬,提剑踏入了斗武场。

    斗武场间是个圆形擂台,四周设数席,一楼围观者甚多,其中划出一个区域作为候者席,二楼则除去评审席便是一些雅座。名榜大会似乎也成为了贵公子们喜欢看的戏,主办方甚至做了筹码供他们乐呵。

    云开见日,温煦的阳光照进斗武场,斗武场中亦渐然哑声,待完全寂静下来时,便闻二层评审席旁有人高喊一声:

    “名榜初选赛即将开始——

    想必挂在斗武场外的规矩大家都已知晓,就无须老夫在这里多说了。初赛点到即止,胜者留下,败者淘汰,挑战者可直接上台。今明两日决出三者,三日后决赛。现在开始——

    可以上台了!”

    一席话罢,却见候者席上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愿做这出头之鸟。

    其实不然,众人心中都有数,最先上台的,打到后期便极占下风,因此,约莫过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有耐不住性子的上台。

    “都在磨蹭什么!早早打完回去睡觉!”

    这粗犷的声音有些震耳,叫好些人精神了起来,跃跃欲试。这名满脸胡茬的大汉手持双斧走到擂台上,不耐烦地冲着候者席上一通喊。

    “难不成今年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了?”

    “你是哪里来的晚辈也敢这么狂妄?”

    一位老者手续一支竹棍飞身上台,花白的发显然不再是浪迹江湖的年纪,一看便是多坎坷的一生了,没甚看头。倒是观者席上许多人聊了开来。

    “这人我认识!几年前那届名榜大会在初赛就输给了一个小丫头,导致连前十都没进着!”

    “嗨!一把年纪了还争什么名气?”

    “这哪是争名气呀,我看是混不下去,得求着城主府照应才不得已来的~”

    前面的几个果真都是脆皮果子,一捏就碎,谁也打不过两场就被踢了下去,这些人拼的都是些表面功夫,无非就是你踩我的短,我打你三寸,说白了就是破绽多,谁和谁都能分分钟打出个两败俱伤。

    月江南看着日头渐盛,此刻众人的耐心几乎到了极点,候者席上也所剩不多了,便持剑飞身上了台。

    “月江南,请赐教。”

    “光天化日的,遮着脸做什么?江湖儿女还有见不得人的?”

    对面现在站的是个健硕的男子,不过手中拿的却是一把萧,此人以萧为剑连赢了三场,这时说话便不由显得有些傲慢。说罢,那人便拿着手中的萧向月江南面门攻上。

    “我刚刚看了,你的萧用的挺差的。”

    月江南顺势躲过,擦肩而过时轻言几句,露出一声轻笑。对方似乎察觉到月江南对剑招了解颇多,不出几个回合便将萧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前几场不见吹过,还以为那萧是个剑的替代物件呢!”

    “我还以为是什么绝世高手在让着人呢!”

    候者席上议论起来。

    但见圆形的擂台上空渐转阴郁,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半边天,忽而俯首向月江南发起迎面攻击。想必是跟这箫声有关了。

    父亲曾言:器者,心之道也。因而万物皆可为器。

    不过这架势虽大,威力却尚好,比起北宫前辈直攻面门那剑气如虹,这简直是小小小小巫。

    剑身在月江南掌间旋转,脚下健步如飞,不见其影。众人只见这戴着斗笠的少女身形如风,不出几个回合,场上便是一场血雨,鸦群落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成为一摊尸体。而少女稳稳驻足场边的矮柱上,斗笠依旧洁白如新。

    那男子此刻的神情惊异得如同唱戏般浮夸,下颚都快要落到地上去,连萧都吹不出声了。他原本以为月江南会如他所想被鸦群攻击得连连败退,却没想到连汗毛都没碰着,先败下阵来的竟是这鸦群,败得如此干净利落又彻底。男子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一时慌乱起来。

    “你还有什么别的招式不妨也使出来看看?”

    这声问,好似问了,又好似没问。

    只见月江南话音刚毕,便勾唇一笑,欺身上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男子被直接踹飞出去。

    “真厉害!”叶铃儿激动得在场下竖起大拇指,高声呼道。

    那男子被狠狠甩出去后,擂台上便寂静了片刻。

    忽而一名同样戴着斗笠的女子飞身上台,却不见半句寒暄,似乎上台之前便已打定主意般。

    随即月江南便感受到一把剑带着凛冽的寒意从她身侧擦过。幸得反应及时,这才只是割破了薄纱。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月江南丝毫不敢懈怠,提剑便欲以攻为守,试图从气势上压制对方。

    台下只见两名戴着斗笠的少女似乎在以命相博,可看不清脸总似有些许奇特。

    那少女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月江南的攻势不光没有占到优势,反而被打得转攻为守,节节败退。分明都是剑,月江南却觉得,对方的剑上附带着寒冰,每一剑都有数根寒冰向她袭来。

    月江南被逼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仰身躲剑,斗笠被刺飞出去。场外一片哗然。

    “嚯——!”

    怪不得要戴斗笠,原来是被毁了容!

    那女子见她面上容颜尽毁,有些诧异。而月江南看准时机当即反击一剑,成功将其逼退。

    此时的月江南虽长发散落,面貌不堪,显得有些狼狈模样,眼里却显现着不加掩饰的决心。她撕下裙摆边缘,为自己扎起高高的马尾,在星眉之下,瞳孔仿佛燃出异彩。

    那面纱遮掩下的少女见她容貌尽毁,本有些犹豫,却见她这般坚定模样,便确信自己没有认错,手中的剑更是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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