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欲退,寒气更甚,又常下一些绵绵细雨。连叶铃儿也不由得裹紧了被子。
可这日却是行云将叶铃儿推醒的。叶铃儿睁开眼时,天都未见亮,便见着行云神色焦急指了指月江南自己就转身出去了。
叶铃儿有些不明,便盯着月江南看了半晌。这才瞧见月江南面色发青,唇间惨白,眉间打霜,明明脸上的疤痕已然没剩几分了,此刻却仍旧显得憔悴不已。她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竟冰冷如斯。
月江南似乎被冻的有些神志不清,抱着自己只剩下本能的颤抖。
“这是怎么了……?”叶铃儿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起身去找苍先生。
带来苍先生时,行云已经生了一个火盆放在月江南床边,还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了她身上,却仍不见好转。
“这是寒症发作呀!”
苍老先生捧着一卷银针,连忙上前为月江南疏通经络,活血升温。银针扎下去一刻钟左右,月江南的面色才渐渐开始缓和。
而苍老却面色凝重,将二人叫出门外。
“半年前,老夫便与宫少主探讨过她这寒症,需从内调节,由内而外才能疏散这寒症。那时宫少主说有一功法倒是可应对此症,他会设法取来。可如今半载过去,她怎么还愈发严重了?再不能取来,恐要演变成寒毒了!”
“少主说的……是《天女咒》……”宫昱臣并不曾告知她们此事,但能应对此症的功法,他们最熟知也最近在眼前的便是《天女咒》。原来许多时候不让她跟着,是要做这些冒险之事,叶铃儿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先生,我知道了,我会去尽快取来,在此之前请您务必照顾好南儿。”
说罢,叶铃儿便火速离去,赶往月华宫。
待到月江南身上寒气褪去醒来时,外面已经日晒三杆了。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大梦一场,她见到了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子,那女子双手沾满了血,手上的剑还流淌着血液,脚下尸横遍野。那女子只是怒目竖眉,揩了嘴角的血渍,啐了一口唾沫,举旗一挥,大喊一声“攻城——”。
还是行云见她似乎有些入了梦魇,将她掐醒的。
“铃儿去探望月莺了?”
月江南看着行云写的字条,将信将疑从床上爬起来。
“我觉得仿佛睡了很久,身体都朽了。”月江南提剑看了看,不是梦中那副样子,便也心安了些。
草屋外顺着河流上去不过一里路,便是一处矮瀑,月江南练剑时兴致大起,便踏着矮瀑间的青石飞身攀了上去,原来上面是个宽阔的浅滩,到了瀑布口收拢来,才形成这条河流。月江南便在浅滩上舞起了剑,水花落在身上,打湿一身素衣,她却觉得好不恣意快活。
远处有人瞧着她欢畅淋漓模样亦是笑了。他从没见她如此畅快的笑过,从一开始,她就仿佛肩扛千斤重担,这江山,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帝师动身,朝沧南来了。”流水附耳道。
宫昱臣流连几眼那远处的身影,才不舍地转身离去。
“他想请灵蛊族的圣女出手?”
“少主真是料事如神!”流水感叹道,“他炼的第三批药也失败了。按您的吩咐散布出关于他拿莲明教弟子试药的流言也起效了,现在莲明教弟子渐渐对他产生了猜疑。”
“猜疑是最不需要成本,又能重创对方的好东西。”宫昱臣勾唇一笑,翻身上了马,“时日不多了,走吧。”
“说起来,姐姐提起,月主子推断来时的伏兵是瑞王所派,与主子您说的一模一样。”
宫昱臣勾唇轻笑道:“瑞王倒是做了件好事。”
“哈?瑞王伏击月主子是好事?”虽然宫少主说的话准没错,但这却叫流水想不通了。奈何宫昱臣已策马疾驰而去,只好匆忙追上。
那矮瀑上面的浅滩却并不是清澈见底那般,月江南的一身素衣很快染上了泥浆,却并未影响她的好兴致。直到行云上来催她喝药,她才停下来,仿佛三千斤的重担,在冷冽的水和寒风中变得轻了。
行云看着她连连摇头,这得了寒症的人反倒不似普通人那般怕冷,倒是喜凉的紧。
月江南只是笑道:“我觉得这水一浸,身轻如鸿毛,畅快得很。只是可能要劳烦苍老先生为我调药。”
脚下浅浅的淤泥里却似有硬物,月江南提剑刨了刨,泥石底下露出一角来,似是个盒子。
行云一看有东西,也赶紧上前来帮忙,借着流水,很快便挖出一个大盒子。
盒内是一把长弓,这弓倒是长得漂亮,带着神秘的纹路,看起来制弓者是个很讲究的武器大家。
却不料行云比月江南更为欣喜,见了这弓是两眼发光,嘴角都要咧开了,甚至从不吭声的她也咿咿呀呀高兴得想要说话。
“你认识这把弓?”
行云在纸条上写下两个大字:轩辕。
她忽然想起雪域曾说过的话:“其实是一把极有灵性的弓,传闻是无主无踪,这弓会认主,可属下从不认为一把弓会自己长翅膀飞出来。”
这弓,便是在锦城时他们所传扬的宝藏?
“看来……这都是天意啊……”苍老摸了摸胡子笑道,“几十年前,维月瑾弘非不认这把弓,说它是祸害,还将它埋了起来,现如今,又叫你给找到了,看来呀!是这灵弓认定了你们维月氏了!哈哈哈……”
“在您看来,家父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老先生果然没那么简单,月江南拿起弓来试了试手,放了这么多年,竟丝毫不见腐坏。
“你父亲呐!是个心比天高的小子!哈哈哈哈……”
月江南回头看见苍老出门的背影,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隽永帝的影子,呆滞了半晌后,却只是道了句。
“可惜……我也不善弓。”
她刚要将弓放回盒子里,面前却递过来一张纸条:“洛雪城。”
行云说的……是那位曾经身经百战,年少成名的洛雪城将军?
她还只是从隽永帝口中听过,不过这少年将军连续数战大捷,突然有一场大战回来,就病倒了。听闻再也没起过床,送去静养了。
“阿云,你为何觉得洛雪城能教我?”
这次行云却低头思索了半晌,显然接下来的回答,并不是确定的。
“雪域。”
“你是说……雪域是洛雪城?”
月江南倒也没有十分惊讶,两人竟是相视一笑,行云又写道。
“猜测,想必南儿也是。”
“哈哈哈!好阿云,你真懂我!”
堂堂的暗卫首领,岂会是无名之辈?况且那雪域浑身都是一副桀骜的样子,断事果决,斩草除根,行踪诡异,绝非泛泛之辈。再者说,能与宫昱臣这样的人对桌商榷,他是洛雪城的几率就更大了。
一只信鸽飞入屋内落在月江南肩头,月江南顺手取下竹筒便将其放了。
“阿云,我要的布匹帮我找到了吗?”
行云从床底下拿出一卷粗布来,这还是昨日出去买菜时,向一个农妇买来的。
二人将这布挂在墙上,月江南便磨上了墨,一手拿着巴掌大小的地图,一手拿着毛笔,在那粗布上绘制起来。
对于岚国的江山舆图,她倒是闭目能背,不过邻国的,就得靠洛雪城这张小地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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