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往常来得更早的恶劣天气让野田光奈很是不适应,尤其是在白天还阳光灿烂、她边弹琴边嘟哝着“天气预报一点也不靠谱”,结果到了晚上就开始风雨交加的时候,让她愈加加深了自己的不满。
“白天明明还好好的,晚上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就来了台风!”
“昨天就预报过了吧,今天晚上登陆。”
听着电话对面野田光奈的絮絮叨叨,早上最后还是去了附近的排球馆练习,晚上在家写暑假作业的佐久早圣臣很平静地开口:“虽说可能一个晚上就能过去,但是你的比赛怎么办?”
“所以比赛也延期了呀,本来是后天,现在组委会告知直接延期一个星期了。”
野田光奈耸了耸肩,往下延期其实也不错,毕竟没人会想要在暴风骤雨的时候来东京。而且这么延期一周以后大家都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练习,也给了她更多缓冲的时间。
“怎么了?”
感觉到野田光奈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佐久早圣臣停下自己的笔,稍稍对着手机侧过头:“比赛有问题?”
“没有,倒是小圣啊,你觉得你能拿到冠军么?”
能说出这种话的野田光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然她不会这么强行转移话题。
最后等她几乎可以说是慌不择路般挂掉与自己的电话,佐久早圣臣眉毛稍稍挑了挑,再想着她早上还问过自己“钢琴家是什么样的”,虽然不能够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他也大概明白野田光奈确实有遇到不小的障碍。
但并不是那种会影响到她发挥的那种大问题,所以不用太担心。
看野田光奈挂掉电话后再次被千秋真一揪着走进琴房,野田惠抱着靠垫眨巴了下眼睛,立刻溜到了另外一边点开自己的手机,无比认真且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
“是佐久早大人,对吧?”
“……野田妹,晚上好。”
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野田惠居然对自己如此称呼,佐久早圣臣无奈的同时也只能将其归为音乐家的天真烂漫。不管怎么说她也都是长辈,该有的恭敬自然也不会少:“请问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
“诶呀,咳咳咳。”
像是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野田惠听着偷偷摸摸又凑到琴房门口,听着确认里面两个人一个在认真弹一个在给她认真分析才再跑回到距离琴房最远的对角线房间,格外一本正经:“我想要佐久早大人帮个忙。”
“请您直接说就好。”
“我就知道佐久早大人超可靠!”
在心里给这位少年点了个赞,野田惠继续用她那种与野田光奈格外相似、但又更加高昂的声音开口:“佐久早大人打排球是很忙,有空的话可以在比赛前,带光奈去看一次大海么?”
大海?
“是哦,不是我们不想去,但没有办法,真一是旱鸭子嘛。”
随意将自己恋人最大的弱点透露给了别人,不过佐久早圣臣也不能算“别人”这点是野田惠更肯定的事情:“他超怕水的,尤其是海水。”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带着光奈过去?唔,因为很多事情我们作为大人,我是说,不管哪边都是‘大人’的我们,如果我们出手,反而会很难让光奈想明白。而且……我们也不想覆盖掉一些光奈不能忘记的东西。”
她与千秋真一在辈分和音乐上都是长辈,千秋真一既然接手了野田光奈的钢琴指导,那她最好还是不要再插手介入。当然,在野田惠看来最关键的是野田光奈这个年纪在钢琴上的表现,反而更适合当自己的老师。
对比自己高中时期练琴也就是在最后考音大的时候比较突击,她再看看从现在开始就一天六小时的光奈,真的好心虚啊。
“但是佐久早大人不一样嘛,等到台风过去钢琴大赛之前,拜托你带光奈去看一次大海啦。”
“……是有什么必要的原因么?”
想到野田光奈和自己说过的“钢琴家”,还有那天突然的探戈琴曲,佐久早圣臣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皱紧了眉头:“钢琴上她遇到问题了?”
“每个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过没关系的。”
她当年在音乐道路上迷茫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很多的引路人,现在轮到她去做这件事情,野田惠立刻激动起来。不过对着小辈她还是按住了心中的雀跃,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下去:“光奈身边有我们,还有佐久早大人与元也,就算有问题也肯定迎刃而解啦。”
“所以,这件事情就拜托佐久早大人了!嗷他们出来了我挂了拜拜!”
立刻挂掉电话,野田惠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吹着口哨跑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随即钻进琴房很是激动地搓了搓手:“现在是轮到野田妹的回合了!来吧,想听什么,我都可以给光奈弹哦。”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狐疑地看了眼自家妻子,不过千秋真一也没太过于深究,示意了下在旁边小口喝着蜂蜜牛奶的野田光奈:“光奈,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谁都可以,最好是莫扎特,李斯特不可以!”
看野田惠鼓起的脸,野田光奈闷笑一声,却也没有点莫扎特:“那就柴科夫斯基。”
“好哦没问题,那就来一首《六月-船歌》好啦。”
安静如同伏尔加河缓缓流淌的河水,屋外的暴风骤雨似乎也只是成为了柔软钢琴声的点缀,反而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静谧。野田光奈坐在旁边听着节奏逐渐开始加快,抱着双腿却像是有点在发呆。
暴雨与狂风也打断不了音乐的继续,野田惠的十指灵巧又有力度,轻柔的乐声反而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控制与精准的节奏,船歌的静谧美好在其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等到一曲结束后看野田光奈看着得意笑起来的野田惠,与千秋真一一起低头笑出声。
“怎么了嘛,你们两个这种表情。”
“就觉得,野田妹很厉害。”
“那当然啦,我超厉害的。”
很是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随即野田惠拍了拍自家小姑娘的脑袋,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在我看来光奈比我要更厉害。”
“诶?”
“是真的哦,光奈也是我的偶像,就比真一差一。真一再不努力,哼哼,在野田妹内心第一人就要换人啦。”
“……”
“……”
这个时候就不要挑拨离间带拉踩了,亲爱的野田妹。
被自家长辈哄得晕头转向,晃晃悠悠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野田光奈才清醒过来,好笑却也明白野田惠是在宽慰自己。将头埋进枕头里哼哼唧唧地蹭了蹭枕套上面的玉桂狗,很快她又听到了外面剧烈的风,伴随着枝条碎裂的声响显得格外强烈。
刚才那种被宽慰后的温暖感觉逐渐开始消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暴风骤雨,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时候。
就算闭上眼睛,野田光奈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睡着。唯一可以知道的,大概是她做梦了。
梦里的她仿佛是站在第三人视角,只能注视着那个对比现在显得更加稚嫩的“自己”平静地面对一切。
银色的奖杯被放在灵堂上,一张第一的奖状原件也被丢入了火焰之中,彻底燃烧成为灰烬。身后那些看不到脸、只有零星模糊轮廓的人们在窃窃私语着,像是觉得她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说着在他们看来貌似怜悯的话。
“真可怜啊,这个孩子。”
“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呢,而且好像性格也……”
“嘘,不过听说很有才能——”
才能,什么才是“才能”?
一夜不同的梦让野田光奈无法分辨出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真正身处现实,手机上显示出的日期与年份提醒她已经到了第二天,外面雨后的阳光与鸟雀清脆的鸣叫也同样证明了这点。
她的确是“睡着”了,但也并没有完全睡着。
就像是和以往一样醒来,吃掉千秋真一帮忙做的早饭和吐司,然后走进琴房,开始练习。
指尖的移动一点点开始变得机械,但她本人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肌肉记忆能够给她带来更多的安全感,也会让她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发挥得和往常一模一样。
“行了,今天先暂停下。”
“诶?”
“光奈,你有一个特别的任务。”
“还特别?”
停下正在练习的曲目,野田光奈惊讶地看着在琴房门口抱着双臂的千秋真一,表情里带着点警惕:“我觉得真一你不是有任务要我去做,只是单纯不怀好意。”
“噗。”
听了一耳朵的野田惠笑出声,看到千秋真一的表情后立刻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野田妹什么都没说哦。”
“快点,过来了。”
“家长这么一言堂是不可取的!”
“让你快点就快点,还有,带上你的谱。”
“啊?”
看到野田光奈眨巴着眼睛呆滞的模样,千秋真一脸上多了点笑意:“选几首你喜欢的或者没背下来的,都可以。”
带上谱子又是要干什么?这对音乐家是准备带自己去参加什么沙龙?
带上几份乐谱很是迷茫地跟在千秋真一身后,被推去了某家咖啡馆钢琴前的那刻野田光奈才猛地反应过来,瞪向在旁边笑嘻嘻约会的两个人只觉得原本没睡好的头有点更疼了。
她这是被拉来当小工不说,还要负责给约会的这对监护人当场演奏bg托气氛?
千秋真一,你好会利用人,好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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