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论起猜测,早在从卞城王口中听闻毕焕身故的消息后,应无尘就下意识的,想到了昨天夜里的那个瞎眼老乞丐。
毕竟同样都是在夜里杀人,由不得他不往一块想。
虽说当时吕梁巷里很黑,再加上急于求生的紧张心绪之下,他对于老乞丐是如何在片刻之间,就放倒了几个黑衣人的过程,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借着清冷的月光,以及兵刃撞击、交割时产生出的火花,应无尘多少也看见了一些。
再加上后来从出城到返城的路上,他还特意让侯涵针对目前已知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场景复原,而侯涵复现出来的场景,简直就跟昨夜,老乞丐斩杀四名黑衣人的过程,如出一辙。
要不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应无尘多少了解了一些侯涵的为人,他甚至都以为老乞丐就是对方伪装的呢,否则怎么可能对当时的情况如此了解?
所以从城外回来之后,应无尘脑中就不可自抑的,冒出一个特别大胆的猜测——毕焕极有可能就是老乞丐杀的。
尤其城内城外的两次案件,从时间线上来判断,简直发生的太过于巧合了——这边自己刚查到毕焕身上,夜里就被黑衣人截杀;老乞丐出现后,原本以为躲过一劫;却不料天刚亮,就传来毕焕死了的消息。
如果说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没有一只大手在拨弄风云,应无尘是万万不肯相信的。因为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他无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当了鬼差之后,都一点都不陌生。
甚至从进入地府开始,他就一直为了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可怜命运,从未放弃过努力。
自然也就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
当然,如果没有昨天夜里的那场截杀,他也根本就不会往这个方向考虑,虽说不至于跟城隍司的人一样,做出谋财害命这么轻率的判断,但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破衣娄嗖的瞎眼乞丐,眨眼之间就会能变成一个“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的高手?
尽管酆都大帝为了民心考虑,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这件事情的消息,但应无尘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因为他不仅是昨夜城中截杀事件的亲历者,更是受害者。
所以对于老乞丐的出现,它不仅有感激,更有疑惑。
毕竟大晚上的不睡觉,从城西的“乞讨一条街”来到城北吕梁巷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诡异。
可与此同时,他心中的疑惑也多了一个——老乞丐这样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应无尘当然不会简单的觉得对方只是为了求财,毕竟自己当初给了他银子,他还想着要退还回来的。
既然如此,老乞丐的动机也变得清晰起来——要么是就是仇杀,要么就是受人所托。
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应无尘就不得而知了。
原本从城外回来时,他还想着去西城的“乞讨一条街”那边,看看老乞丐还在不在。但他心中又特别犹豫,生怕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把自己都给宰了,所以就没过去。
那可是连卞城王的儿子都没放过的狠人,自己这二两肉,还真不一定好使。至于那一锭银子的恩情,也早在昨夜就还清了,所以更是做不得数。
眼见着心中的猜测,像是受尽甘霖滋润的杂草似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疯长起来,应无尘就立刻从城外赶了回来,直奔城主府寻求酆都大帝的帮助。
可等到了城主府之后他才发现,酆都大帝不仅从罗酆山顶的纣绝阴天宫回来了,竟然还带着好些个人在家里“开会”。
因为不清楚其他几人到底属于哪一方面,所以他硬生生把今天过来的目的,说成了是要交卸任务。
然后又因为心里头乱糟糟的各种猜测,一时间得不到求证,导致他还差点在别人面前,驳了酆都大帝的面子。
如今经过一番尽力的找补,总算是帮对方圆回了面子。但应无尘却忽然发现,酆都大帝好像又丢了里子——十殿阎罗之一、负责审理地府各种案件的秦广王,竟然在业务能力上,如此的业余。
否则他怎么连如此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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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几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应无尘知道,自己的高光时刻就要来临了。
于是他腼腆的笑着问道:“一殿下您是问,毕焕是否携带仆人出城,与歹人是否图财害命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对吗?”
“是的。”秦广王重重点头。
“首先,谋财跟害命之间,并不存在因果关系。所以可以将谋财和害命分成两部分来看。”应无尘上前几步,走到了秦广王的旁边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求财,那毕焕绝对算得上是一只肥羊,值得歹人动手。”
秦广王认可的点了点头,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可歹人不仅拿走了毕焕身上的财货,却又取了他的性命,这就极其的不合常理了。”说到这里,应无尘卖了个关子。
随后他轻呷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补充道:“根据酆都城的律法,谋害他人性命的将被押解第九殿的阿鼻地狱,受煽火焚烧、烫烬心肝之苦。所以酆都城附近,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恶性-事件了。”
“律法我知道,还是本官协助城主制定的。”秦广王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个一二三出来,于是追问道:“你倒是快说,具体的哪里不合常理。”
“······”
应无尘微微后仰,确定了秦广王不是在明知故问后,他愣住了。
这都想不明白?
那特么你这个秦广王当的,还有个毛线的意义?
应无尘有些心累,同时他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总是在无效装x,根本取不到应该有的效果。
昨天跟苏晏如是这样,今天跟秦广王还是这样。
原本应无尘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透彻了,没想到对方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
于是他只好开口解释道:“谋财可以,但是害名的风险却很高,而收益又非常难以控制,所以对于歹徒来说是十分划不来的。基于这种前提,多数情况下的劫道谋财都是临时起意,而临时起意的谋财,是不会选择对携带仆人的毕焕下手的。”
“就不能是歹人在城中见他前呼后拥的样子,早就决定出手了?”秦广王听了之后,随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毕竟这一票下来,可能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用愁了。”
“也有这种可能性。但要是这样,就只能说明酆都城附近的哪个山头,出现了落草为寇的山贼。”
“这跟山贼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秦广王问出的问题,应无尘特别心塞,他严重怀疑这货是靠着走后门才当上的十殿阎罗,不然怎么可能会蠢成这个样子?
应无尘收起吐槽的心思,缓缓回答道:“除了山贼,没有人会专门靠着劫道维持生计。而临时起意干一票的人,只会选择看起来就好欺负的老实人下手,不会盯着毕焕。即便是对方认准了他,也只会拿了钱就走,不至于连带着取了毕焕的命。”
“你是说,歹人没有谋财之后害命的本事?”
“不,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为什么?”
“难道歹徒在动手之时,都还不知道毕焕的身份?既然知道了,他又怎敢下手?抛开律法的制裁不谈,他就不怕六殿下额外的报复手段?大叫唤大地狱的管理者,连个小小蝥贼都钳制不住?”
听着应无尘一连串的提问,秦广王特别想问一句:你也知道卞城王是大叫唤大地狱的管理者?
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于是明知故问的说道:“毕焕又没把名字刻在头上,歹人怎么会认识他?”
“······”
应无尘又不是秦广王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见秦广王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弱智,就实在有些蚌埠了。
甚至还想一刀劈开对方的脑袋,看看他的大脑皮层上,是不是光滑得连点沟回都没有,否则怎么能问这么蠢的问题?
但对方的身份又在这儿摆着,由不得应无尘放肆,所以他只好站了起来,边往远离秦广王的方向走,边说道:“不论是图财还是害命,毕焕肯定会主动亮明身份,达到恐吓歹徒的目的。
尤其是在发现小命不保之前,他是一定会搬出六殿下的身份。所以歹徒肯定是知道毕焕的身份,但却仍然选择了痛下杀手。这只能说明,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杀人,至于取走了毕焕身上的财物,那只不过是一种掩盖真相的手段罢了。”
应无尘把自己关于这件事情的分析,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然后离得秦广王远远地,他生怕会被对方的愚蠢气息给感染到。更怕对方把自己拉到他的同一智商水平线上,然后依靠丰富的实战经验,把自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应无尘发现,自己现在对前途一片迷茫。
毕竟专门司职审理案情的秦广王,都是这个吊样子,那其他人岂不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自己就算爬上了高位,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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