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女)几个帮倒忙,  没让卫孟喜更舒服,却把她气笑了,但也实打实的享受了两天病号的待遇。

    饭是男人去小食堂炒的单锅小炒,  送到她床前,水是孩子们抢着倒的,  “呼呼”着不知道吹进去多少小口水泡,时不时还会收获他们用自个儿私房钱买来的话梅山楂果丹皮唐僧肉,要不是大冬天不能吃冰的,  不然少不了还得来两根冰棍儿。

    崽崽们对这些东西,  那是百吃不厌,  恨不得妈妈不要开卤肉加工厂,而是开成食品厂,  专门生产各式各样的零嘴。

    三天以后,  卫孟喜满血复活,  又是一条好汉。

    第一件事就是把不好好刷牙的崽崽们打一顿,无一幸免。

    最近不是换牙了嘛,他们的小兔子牙齿或松动,  或摇摆,全都风雨飘摇……导致他们不敢碰牙齿,生怕一碰就给碰掉了。

    每到刷牙时间就装睡,爸爸见一个个睡得香,  就舍不得叫他们,早上他们也早早的起,拿清水小猫洗脸似的漱一口就跑,  爸爸问就说刷好啦,再问怎么小牙刷上没有水,牙膏没有挤过的痕迹?

    开玩笑,  陆工的观察力不是摆设。

    四小只立马哭惨,说牙齿松了,不敢刷,一刷就会掉。

    陆工这种毫无原则底线的爸爸,立马就被转移注意力,想到啥时候带他们去卫生所拔牙的事儿。

    卫孟喜给他背上一巴掌,“边儿去。”

    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刷牙了!

    这不能忍啊,说话都恨不得离他们三米远。

    好不容易花了三年时间才给他们养成的好习惯,她只是休息了两天,就让孩子爸给毁了,她想打人!

    “给我刷牙,立刻马上,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这不,刷着刷着,四个人一起哭了,他们的门牙就这么光荣下岗了。

    “不怕,放心的刷,别刷太重就行,牙齿掉了是因为它本来就该掉了,再不掉新牙长出来没位置就歪了。”

    上辈子姐弟四个的牙齿都不好,大大小小,歪歪扭扭,在不能矫正牙齿的年代,这可是影响一辈子的事。

    不就换个牙嘛,去啥医院,多大个事儿,别人家的崽都是啃苹果啃梨子啃骨头啃没的,遇到“顽强”的栓根线一拉就完事儿了,哪有那功夫上医院。

    陆广全实在是太没原则了!

    此时,缺了门牙的崽崽,彻底自闭了,因为说话他们都漏风,一笑就是个豁牙老太太,都快哭死了。

    但他们又喜欢被妈妈凶的感觉,因为这说明妈妈的病彻底好啦,都有力气骂人了哟。

    四个人掉了四颗牙,然后还给吐一个水槽里,于是一场别具风格的“认亲”大会来了——分不清哪颗牙是谁的,谁也说不清他们的牙是哪颗。

    叽叽喳喳的认亲大会,屋顶都要让他们掀翻了,卫孟喜刚要一人赏个巴掌,忽然门口来了两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男孩浓眉大眼,很是清秀,就是身形非常淡薄,不看胡子的话像是才十五六岁。女孩要比他健康一些,面色红润,眼神发亮,那真是满怀希望的年轻人才有的生机。

    “卫老板。”

    “诶,美兰你们来啦,你妈好点没?”

    胡美兰很意外她居然认识自己,脆生生地说:“卫老板您认识我吗?”

    卫孟喜莞尔,“你妈经常提起,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你妈的闺女。”

    胡美兰高兴坏了,脸上是年轻人独有的憧憬,“卫老板您人真好,我们全家都感谢您。”

    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卫老板的问题,又忙道,“我妈妈好多了,今天最后吊两瓶针水就能出院了。”

    上辈子自己见到的胡美兰,已经是个遭受过社会多年毒打的,没有多少少年人的冲动,只想好好过日子的胡美兰,而不是眼前这个看啥都稀罕的少女。

    真好,上天给了她机会能重来,那她卫孟喜就一定要让这些好人都能重来,都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兄妹俩站在宽敞干净的院里,看着冬天还能开花不落叶的植物,都十分好奇,“这是棵什么树呀?”

    “仙草!”小呦呦哒哒过来,轻轻抚了抚树干给它挠痒痒。

    陆家院里一直有一棵苍翠的一人高的小树,卫孟喜也不知道是个啥,就连陆广全翻了很多书也没找到它到底叫啥名字。只知道来源是那年陆广全在海城培训,小呦呦被张秋芳用一把霉瓜子儿换走奶糖,然后她嫌瓜子不好吃,又怕随便扔地上会让红烧肉吃坏肚子,干脆用土埋起来。

    埋在大枇杷树下。

    那是正月里的事,后来春天忽然冒出一颗小嫩芽,卫孟喜以为是杂草想除掉,被呦呦拦住了,还说这是一颗仙草,要好好保护。

    当时卫孟喜压根没放心上,只当她又是童话故事里找到的对应实物,小孩嘛都喜欢这样,童话故事里听到个新名词,都想在现实世界里安上去,根宝不也给老母鸡取名赛琳娜嘛?

    谁知过了一年半,这棵不知名的植物越长越高,关键是一年期间不落叶不变黄,永远是那么绿油油的,生机勃勃的样子。搬家的时候,拗不过呦呦,无原则无底线的陆爸爸就给移过来,种在了院里,当景观树使。

    什么仙草不仙草的,两个大人都不信,只是随便种着给孩子看,谁知每次家里来了客人都要问这是什么植物,一来二去就叫它“仙草”了。

    胡家兄妹俩被这离奇的“身世”给唬住了,“小妹妹你真厉害。”

    呦呦小手叉腰,挺了挺胸膛,“我是第二厉害哟。”

    “那第一厉害是谁?”

    “当然是我妈妈鸭!”大大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明明是个小豆丁,偏要一本正经的说话。

    这奶呼呼的小模样,谁受得了啊?胡美兰一把抱起她,俩人嘻嘻哈哈不知道说啥,可开心啦。

    趁着她俩玩闹,卫孟喜详细的问了老五的情况,他只上到初中毕业,母亲实在供不起,他就把念高中的机会让给了成绩更好的妹妹,现在虽然还没工作,但确实车已经学会了。

    “本来是说你们兄妹俩来顶岗,但清洗下水的女工已经够了,我想让你来帮我开车,你愿意吗?”主要是不想浪费他的技能。

    “开车?”

    “对,只是现在暂时还没车子,最迟明年就要买的,你要愿意就先开摩托车,工资跟新入职的工人一样,四十块一个月,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如果双方都满意的话,就是五十块,后期会有绩效奖金的。”

    胡家小五别说绩效奖金,就是目前的光有试用期工资他就满意了好吗?

    “不用不用,我不用涨工资。”

    “行,那我明天来上班吗?”小伙子摩拳擦掌,摩托车他当然知道,卫老板这辆大红色的摩托车,可是整个金水煤矿所有小年轻的心头好,梦中情车啊。

    卫老板自个儿可能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关注她(的车)。

    每天一到她回家的时间,很多小年轻就在她进村的地方杵着,帅气的摩托车,漂亮的女同志……哪一样不是靓丽的风景线呢?

    “对,明天早上八点半,来加工厂办公室找我办入职手续。”

    “那美兰姐姐呢,姐姐干啥呀?”小呦呦追着妈妈问。

    “美兰会骑自行车吗?”

    “嗯呐,会!”她家还有一辆二手的,是以前四个哥哥上学骑的,最近两年传到她手里。

    “那你明天跟我去一趟金水市先。”

    安排好兄妹俩的工作,卫孟喜开始琢磨买车的事,现在送货量不算大,主要集中在金水市和书城市,就是周边地区也可以骑摩托车到达,这就导致了她那辆很多年的二手老摩托业务繁忙,从早到晚几乎就没有能空闲的时候。

    皮质的驾驶位坐垫都坏了,皮子碎成渣渣,海绵也快撑不住了。

    目前会骑车的只有刘利民一人,间接的他也没了休息天,几乎是每个月三十天,每天九小时的上班时间,卫孟喜虽然给他开了加班工资,但还是觉着不厚道。

    刘利民当初辞职出来的初衷是要好好复习考大学,以期追上文凤的脚步的,结果天天这么不见天日的干,哪里还有时间复习?

    胡小五来了正好,帮他分担一下。

    正想着,许久治小朋友屁颠屁颠来了,一进门就使劲嗅鼻子,“好香呀!卫阿姨是炸薯条吗?”

    胡家兄妹一走,卫孟喜就进厨房做饭,石兰省的冬天最不缺的就是土豆红薯,她找出一堆土豆,准备来个炸薯条。

    崽崽们刚刚失去一颗大门牙,应该给他们吃顿垃圾食品奖励一下。

    “你鼻子倒是尖,咋今天又没去上学?”

    许久治红着脸说自己生病了,妈妈让他在家休息,“阿姨,呦呦呢?”

    “睡午觉还没起。”

    柳迎春也从门口进来,“久治小点声,别吵到妹妹……呀,真香!”

    一根根细细的金黄色的土豆条,刚从油锅里捞出来,撒上一点辣椒面,那叫一个香。卫孟喜装了一碗,端到葡萄架下给他们先吃,难免要问起久治这孩子怎么了,最近都请好几次病假了。

    “嗐,没事儿,抵抗力不行,老感冒。”柳迎春自己就是学医的,知道这种情况吃药是没多大用的,吃多了还增加肝肾负担,“我正打算让他来跟你家卫东一起学篮球,锻炼锻炼。”

    卫孟喜当然答应,只要今晚仇大叔来的时候跟他打声招呼就行。

    不过,她怎么笑得这么奇怪呢?还一个劲上下打量自己?

    “嫂子笑啥,快给我说说,是不是我脸上有灰啊?”

    柳迎春一把搂着她,“你家小陆啊,就要涨工资咯。”

    卫孟喜先是一愣,忽然明白过来,也跟着高兴,“快跟我好好说说。”

    “这次矿上要评职称,拢共十几个助理工程师呢,人家工龄比他长的学历没他高,学历高的群众基础没他好,他们这一批五个人申请,只有他的评分是最高的!听久治他爸说,他从下个月就要正式升成工程师啦!”

    从初级职称升到中级职称啊,卫孟喜原本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他毕业,谁能想才大二就实现了。

    “本来,他们这个职称是三年还是五年一升,但他的优秀有目共睹,半工半读,花在工作上的心思可不少。”况且她没说的是,许军说了,小陆自从去年那次得了煤炭厅大领导的青眼,以后升职是必须的。

    天时地利人和,不升才怪。

    卫孟喜有种“老娘种的白菜终于出息了”的感觉,心里跟抹了蜜一样高兴。

    从挖煤工人到工程师,他只用了两年半,付出终于是有回报的。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陆工现在可是杨老和张书记跟前的红人,听说他设计了一个啥可控挥发安全开采的方案,通过了省里科技厅的选拔,拿到科技进步奖,下个月就要运用到咱们气肥煤的开采上啦!”

    这些专有名词,柳迎春不懂,卫孟喜也不懂,但能拿到省科技厅的奖项,那绝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难怪这家伙最近两个月忙得都快飞起了,整天不是在井下就是在办公室,有时候杨老找他都不一定能找着。

    “我还听久治他爸说,青桦那边需要他去现场汇报这个项目,估计又得出差一个礼拜了。”

    到时候肯定能接触到更多的业内专家,能让这颗蒙尘的明珠大放异彩,别说去一个礼拜,就是去一年卫孟喜也没意见。

    心情好,胃口大开,她们一面吃着土豆条,一面又聊了很多。

    “对了,你听说没,菜花沟最近出了件大事。”

    卫孟喜挑眉,菜花沟?她都快一年没想起这地方了。

    “就是你家根宝他二爸,听说是因为盗窃,被抓了。”

    刘迎春也是最近回村迁户口听说的,她和许军都是集体户,小久治却还是菜花沟的农村户口,其实早就可以迁了,她没时间一直耽搁到最近才回去。

    “事情不小,已经传得十里八乡众人皆知了。”

    “哦?快给我说说。”

    事情是这样的,陆老二以前不是一直游手好闲,经常上丈母娘家躲避劳动嘛,待的时间久了,王家那头也不高兴了,尤其是王秀芳的嫂子,自家两口子吃公家饭,可不代表他们愿意养这废物妹婿啊。

    矛盾闹了很多次,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老丈人和丈母娘都明着说你别来了,他还当没听懂,继续厚着脸皮去,然后忽然某一天,不知怎么的,王秀芳的嫂子说家里丢了两枚戒指一道手表,说孩子看见是他拿的。

    老二自然不认,王家人气不过报了警,然后还真查出就是他偷拿的,还在县里的典当行找到了赃物,典当行经理指认就是他去当的,直接做实了他的盗窃罪,这不就被抓了嘛。

    陆老二的人品是真的得了陆老太真传,卫孟喜压根不同情,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就是严打年,他这可真是要撞枪口上了。

    柳迎春也很讨厌陆老二,她没跟任何人说过的是,许军刚“牺牲”那年,一个夏天的夜里,他还曾摸进她的院里呢。

    她一直睡得警醒,当时就用枕头底下的菜刀把他赶出去了,后来也没找队长说理,哪怕是卫孟喜和许军,这么多年她都没说,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但要敢再来第二次,她绝对不会客气。

    “依我看就是活该,只是可怜了娃娃,听说他们儿子最近刚满周岁,以后可咋整呀?”

    卫孟喜冷哼一声,该咋整咋整,娃没了爹还有娘,就是没了娘也还有爷爷奶奶,再不济也有伯伯叔叔。

    这一家子欺负她们娘几个的时候没想到也有今天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晚上陆广全回来就说了下个月要去京城的事,说了去干啥,大概去几天,就是不说项目获奖的事。

    卫孟喜恨不得拎着他耳朵,狠狠地亲两口。

    陆广全被她看得不自在,“怎么,有什么事吗?”

    卫孟喜霸道女总裁,勾住他脖子就是一个香吻,“没事,就是想你。”

    男人的耳朵红了,他大概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如此主动的女同志吧,关键这女同志还是他的妻子,“我也想……想你,但你现在不方便,等再过两天放寒假,把孩子送苏大娘那儿,我们就可以……可以……”

    卫孟喜“噗嗤”一乐,明明自己比陆广全还小三岁,可怎么她像个女流氓,他跟良家少男似的?

    说到孩子,陆广全也收敛了神色,现在只有小呦呦,还能跟着她到处去玩一下,等寒假一放,四个大的就是老虎归山,“得赶紧找个人来看孩子。”

    老送苏大娘那儿也不现实,书城地方大,孩子调皮乱跑出门就是大马路,他们也不放心。

    还是放矿区,妻子眼皮子底下才行。

    卫孟喜也想到这茬,“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

    “仇大娘,最近天寒地冻,也没啥庄稼可忙的,你改天问问她愿不愿来,每天晚上咱们可以送她回去,或者咱们这有空房,她晚上也可以在这儿住。”

    至于工资不工资的,说了也伤感情,反正到时候绝不会亏待他们。

    去年春节,卫孟喜做主给小仇师傅送了一台轮椅,老两口每天出门前把他抱到轮椅上,他自个儿推着,划着,能去厨房和院里转转,不会再饿到自己,也一定程度的改善了他消沉的意志。

    以前整天在屋里躺着,动弹不得,一定要躺到老两口回家,才能扶他起来吃点东西喝点水,每天只能透过窗户看外面那小小的一片天空,能有生的意志才怪!

    现在仇家把所有门槛都给铲了,他的轮椅能去很多地方,人看着也渐渐阳光起来。

    仇大叔给卫东当师傅,一分钱学费不愿收,卫孟喜让大娘来照顾孩子,其实是想变着法的补贴他们,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陆广全听得连连点头,补贴他们倒是真的。老两口就是太倔了,直接给钱不要,那就给“工资”吧。

    生怕她不来,卫孟喜又教了几句话术,反正到了家里也别提工资,就说他要去开会,妻子一个人既要忙生意还得照顾孩子忙不过来,都累得病倒了,她要不去帮忙的话就只能把孩子送回老家了。

    仇大娘一听他那吃人的老家,准着急。

    一着急,就会答应。

    ***

    第二天,卫孟喜带着胡美兰来到市里的卤肉店……隔壁的书店。

    “呀,这也是卫姐开的吗?我昨天还听人说市里开了一家很新奇的书店,名字叫万里书店,其实却不卖书,只卖些漂亮文具。”

    卫孟喜点点头,指着已经空了大半的货架,“你以后不用去加工厂上班,只要帮我守好这书店就行。”

    “真的吗?!”美兰眼睛亮得像小灯泡。

    那不就是跟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一样了吗?卖书卖文具,既体面又轻松,她还能有时间看书复习呢!

    “你要看书我不反对,但前提是要做好工作。”卫孟喜拿出账本,当面一样一样的盘点清楚,以前的都翻篇了,从现在开始重新记账。

    卖文具不需要啥销售技巧,因为这是刚需,只要上学都会用到,都得买,“你要是有不懂的,或者拿不准的,就去隔壁问晓梅姐和李阿姨,她们会教你。”

    “如果遇到小孩偷拿的……多留意着,背后悄悄教育,或者告诉我。”

    他们拿的都不多,就一块橡皮一只铅笔这种一两分钱的东西,影响的却是一生。

    胡美兰一听就懂,“好嘞,我会注意教育的方式方法。”

    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要上手也很快,卫孟喜在旁边看着,们刚打开几分钟,就有一群中学生进来说要买钢笔。

    人民路这个位置好啊,周围不仅聚集着很多大单位和家属区,方圆三公里内还有一所高中两所初中和三所小学,这都是潜在客户群。

    学生们以前其实还不怎么喜欢来万里书店,因为以前那个售货员脸可臭呐,他们只是摸一下文具盒,她就要翻白眼,只说想要试一下钢笔,她就甩一句“爱买不买”。

    学生们对这书店是又爱又怕,现在忽然换了个没比他们大几岁的姐姐,整天笑眯眯的,无论他们买啥,无论买不买,她都不会翻白眼,有拿不准的她还会跟他们细细的解释。

    那感觉,就像他们自己家里的姐姐。

    卫孟喜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等她来盘账的时候发现,这才几天呢,销售量明显增加,已经赶上郝忠梅时候的两倍了!

    货架基本快空了,小姑娘着急的催她赶紧去进货呢。

    卫孟喜摸着下巴琢磨,这姑娘身上是有什么魔力不成?现在临近期末,按理来说文具的销量是不会像新学期开学一样爆炸式增长才对啊。

    捉摸不透没关系,反正她又不会跑,以后文具店就由她负责了,卫孟喜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进货。

    也不知道,听见妈妈又要去羊城“出差”,崽崽们还会不会哭,更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撵路?

    毕竟这次刚上次不一样,这是寒假里头,他们可是会有很充分的理由的。

    谁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有呦呦哼唧几声,四个大的倒是没反对,更没说要跟着去,因为七岁的他们已经懂很多道理啦。

    这不,卫东还安慰妹妹,“妹别闹,妈妈是去工作,就像爸爸一样,又不是去玩儿。”

    “妹要乖乖的喔,这样妈妈还给你带礼物。”

    “是吧妈妈?”

    卫孟喜第一次发现,孩子的成长真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她上一次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不懂事的时候,忽然上次一病,一个个的都知道关心她,现在也知道不给妈妈添乱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好像就是一夜之间,他们能听懂人话,能沟通了。

    这惊喜,砸得她还没反应过来,陆广全又带着仇大娘回来了。

    “小卫好点没?”

    仇大娘着急的上下打量她,要说她把陆广全当儿子,那小卫就是她儿媳妇。“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你啊,不能只顾着忙工作,现在不爱惜身体,以后有你受的。”

    说着,她就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卫孟喜很感激她能来帮忙,把她推出去跟她“儿子”说话,饭由她来做。

    反正也做不了几顿了,她已经订好火车票,明天中午就要去书城,准备出发。

    这一次,她打算多拿一点,韦向南已经帮她联系好韦向东,到火车站就有人接应。

    仇大娘跟苏大娘不一样,她是自己亲自带过孩子的,还是调皮的男孩,对卫东根宝很有一套,卫孟喜只需跟她说一下家里的洗衣机等家电怎么用,以及呦呦的奶粉怎么冲,就行了。

    因为呦呦没喝过几口母乳,出于补偿的心态,卫孟喜到现在还没给她断奶粉呢。在四十年后三岁多的孩子还在喝奶粉也不奇怪,年龄不同段数不同而已,可现在她的“纵容”可是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老幺能吃大人的饭就行了,干嘛还费钱喝奶粉?”

    “再说了,奶粉能有咱们吃的饭有营养?老祖宗都说了,五谷杂粮五菜五味才是最养人的。”

    “你看你家小陆跟我家小仇,也没谁是喝过那玩意儿的,不也长得又高又壮?”

    卫孟喜被她训得无言以对,只能干笑着说情况不一样,孩子爱喝就让她再喝几天,等她从羊城回来就考虑给她断掉。

    仇大娘这才不情不愿的,唠叨着去泡上。

    卫孟喜抹抹汗,她以后绝不做这样的婆婆,真的。

    三个店都有可信的人看着,厂里有刘利民胡小五和韦向南,卫孟喜对工作很放心,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孩子。

    嗯,至于陆工,那更不用她操心,他比她还忙,只能保证每晚回家去房间里看看孩子,一日三餐还是得靠仇大娘。

    她家这几个崽现在有个好习惯,就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除了偶尔尿床,基本的吃饭睡觉不用操心,只需要帮忙做一下一日三餐,盯着别让他们上大马路上玩耍就行。

    “大娘,您不用管他们,夜里睡您的,早上看看他们谁尿了炕,晒一下就行。”洗的话确实是不现实,几乎每天都下雪,天又阴着,压根晒不干。

    又留下五十块换成零钱的生活费,卫孟喜背上一个随身书包,让胡小五送到书城火车站,坐上开往羊城的火车。

    ***

    耽误韦向东的时间接送,卫孟喜也挺不好意思的,说要请他吃饭,结果他说单位有事就走了,也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最近干啥都顺,遇到的人也都是人品不错的好人,卫孟喜觉着要是能一直这么顺下去,生活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还有事等着她呢。

    来到批发市场,熟门熟路找到张兆明的档口,今天是他老婆在看档口,但她还记得卫孟喜,“你是上次各拿了三百件货的……”

    “对,我又来了,这是上次欠你们的货款。”卫孟喜把三十六块钱递过去,感谢他们对她这陌生人的信任。

    张兆明老婆是典型的不管事的家庭妇女,也不敢收,怕丈夫有别的安排,立马推回来,”你等一下,我去叫老张。”

    张兆明正在家里补觉,昨晚麻将打到深更半夜,现在趁着没生意休息一会儿。话说现在不像以前了,以前打麻将那得偷偷摸摸躲着,生怕被抓到,要是有人举报,那一桌牌搭子都得玩完。现在可好,都是光明正大的玩儿,反正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赌钱,居委会和公安也不管。

    卫孟喜也没走远,就在摊位上看着,他这段时间又进了很多新货,但最受欢迎的还是那些花花绿绿的漂亮文具盒。她拿回去翻倍的卖,还供不应求,同一批货里,最先卖完的居然就是文具盒。

    毕竟,这东西无论小学生还是初中生,那都需要人手一个。

    这一次,除了花花绿绿的文具盒,他还进了一批圆珠笔。

    这年代的圆珠笔又叫“原子笔”,跟二战后期日本岛的原子弹爆炸好像还有点关系,是一个不错的宣传噱头。原理其实就是书写时带动金属笔尖内的圆珠滚动,带出油墨的技术,关键在于笔尖那颗小小的圆珠,那是由黄铜或者钢材,又或者碳化钨做成的,十分有技术含量。

    因为噱头足,就显得很金贵,不像后世一块钱就能买到一支,现在有个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咱们龙国没有核心技术,生产不出圆珠笔那笔尖,得靠进口。所以圆珠笔的金贵程度丝毫不亚于钢笔,一支能卖到两块钱。

    卫孟喜在金水市看见的,多是那种塑料材质,酒红色、天蓝色的,圆筒筒的,有几道金黄色波纹能卡在衬衣口袋上的款式,她嫌老土,一直没买。

    但要说方便和实用,还是圆珠笔。

    铅笔的字迹很容易被磨掉,钢笔倒是时尚,还是“知识分子”的象征,可钢笔要吸满墨水才能写,有时候遇到笔筒漏水,黑蓝色的墨水就把衣服给弄脏了;有时候墨水不够,它又写不出来,总不可能再随身携带一瓶墨水吧?

    圆珠笔,要用的时候在顶上“卡塔”一按就能写,用完再一按,又弹回去,也不用担心会弄脏衣服或者关键时刻没水。

    陆广全现在就随身别着两支呢。

    她现在看见的这一批,却是跟以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外壳是金属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十分有质感,有些还是烤瓷质感,有青花瓷景泰蓝的,比一般钢笔都高档!

    当然,也还有一些是做成白色的小羽毛形状的,顶上有一把像羽毛的塑料小刀,也有做成羽毛球拍形状的,甚至还有一些是红蓝双色笔芯的!

    卫孟喜经常在金水和书城跑,她可以确定,这些货都是没有的。

    等张兆明一来,她就直接问这些笔怎么卖。

    张兆明接过三十六块钱装兜里,报了个价,又问她要多少。

    “这几个款的各要五百支,这个景泰蓝青花瓷的各要三百支。”

    张兆明咋舌,心说她在哪儿卖啊,这零售的销量都快赶上他批发的了。“有眼光,这几只景泰蓝的可是出口货,能给咱们国家创汇的,一般人可拿不到。”

    卫孟喜当然相信他不是虚张声势,因为她在石兰省是真没见过,哪怕张劲松办公室里,她也没见过这么高档的。

    “其它的就刚才那个价,但这款最便宜也得一块二。”

    价格都超钢笔了,卫孟喜又仔细看了看,在手里掂了掂,真的很有质感,很像高级干部开会的时候用的,要是拿到市面上,绝对会吸引来一批干部和商人。

    他们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压根不在意这一块八毛的,卫孟喜咬咬牙,“给我拿三百支。”

    张兆明咽了口口水,不是吧,这是位款姐啊!

    但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爽快客户呢?钱多事少好商量,一口气他又给推荐了几款卖得不错的,开口都是最低价……当然,钱也没少赚,毕竟薄利多销嘛,比干零售划算。

    转了一圈,继续拿些销量好的,配上这次的新货,卫孟喜一共拿了三千多块钱的货。

    一次的订单比他半年还多,张兆明人都给乐傻了,直到三千块钱进了腰包,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叫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啊!

    卫孟喜没车,不用她开口,张兆明就主动帮忙骑三轮送到火车站去。这次货太多了,必须要走货运才行。

    而且,即使走货运,也要找关系想法子找个稳妥的车厢,三千块可不是小数目,要是中途丢了或者被人扣押了,她能哭死。

    韦向东很乐意帮忙,他有在铁路系统的战友,只要内部人员打声招呼,卫孟喜这批货就稳稳的上火车,稳稳的送到书城市。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韦向东了,要不是有他在这边接应,自己一个女同志,身怀巨款,人生地不熟的,在治安这么差的火车站,不出点事才怪!

    韦向东人长得黑壮,眼神也很凶悍,一般的地痞流氓都不敢惹他,更何况他还开着吉普车,常年混迹火车站的一看车牌号就大概知道是哪个衙门的,走路都得避着他。

    而更重要的是,自己能认识这深藏不露的韦家兄妹俩,还得多亏了仇大叔的引荐。

    所以,卫孟喜决定,等回到家,得好好感谢感谢仇大娘……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仇大娘正焦头烂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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