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路云喆一起,两人都穿着夏季校服,个子又差不多,但苏心玥一眼望过去却自动看向了他。

    蓝白色的校服把少年衬的干净温柔。

    他一出现就让这天气都显得没那么讨厌了。

    苏心玥只看了一眼,就和他的眼神对上,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人都转了方向,朝反方向走去。

    在两人身边的路云喆和周营纷纷:“……??”

    路云喆尤其不解:“你们这是闹哪出?”

    温宴林装听不懂:“什么。”

    “你和那苏心玥啊,平时见着了嘴巴能笑的咧到耳后根去,怎么最近这段时间见到她就跑?”

    温宴林橘捏了捏手上的书,正经地说:“和她无关,我只是忘拿英语教材了,再回去一趟。”

    路云喆满脸不信。

    …

    …

    而周营却是很高兴,他巴不得苏心玥不和温宴林说话,此时见两人的态度他能高兴的吹口哨,所以也没提没问,只说:“苏心玥,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啊。”

    苏心玥没说话。

    周营当她默认,然后又说:“苏心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这样想就对了,温宴林真没什么好的,除了学习好点还有什么啊,想通了就好,以后哥罩着你,谁欺负你我都罩着你。”

    苏心玥:“……”

    周营双手揣兜,眉飞色舞的笑,苏心玥很无语。

    “周营。”

    “嗯。”

    “以后不要提他了。”

    “嗯?”

    “别提他了。”

    其实该高兴的,但当时不知怎的,周营又开始烦了。苏心玥一脸难过的样儿一点都不像不喜欢他了,反而是可在乎他了。所以,就那样的,让周营觉得烦躁来着。

    但他也没劝她了。

    这个年纪的感情都这样,没有多长久的。分分合合属实正常,谁能对谁一直念念不忘啊,只要时间够久,谁都不再特别。

    周营当时是这样想的。

    …

    …

    有一段时间,苏心玥快学成了书呆子,常常背着背着重点就睡着了,起来重新背,重背又睡着,反反复复两节课,背进去了两句话。

    她心急,就把要背的重点反反复复读二十遍,力求机械记忆,但也没用,就很奇怪,那段时间她脑子跟拒绝储存一样,怎么努力都塞不进去东西。

    周营说:“苏心玥,别学了,你都学傻了。”

    “你才学傻了。”她反驳他,坚持翻开书,又从第一段开始阅读。

    半个小时后,她合上课本,断断续续地念出这段知识点:“国民革命运动的兴起,孙中山北上,孙中山19…19…1924年,发表北上…宣言…对内要消灭…嗯,消灭…军…军阀势力…对外…嗯,对外…对外要消灭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势力…然后嗯…实现和平统一。”

    周营好笑地耸耸肩:“苏心玥,你搁这儿挤牙膏呢?”

    苏心玥瞪了他一眼,也不骂他,继续读。

    周营被折磨了好几天,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在周五的傍晚拉了她出去。

    放学铃一打,周营就拉起她的手,提起她的书包,把她强行带出了教室,苏心玥在后面炸毛,骂他是不是有病,他就笑也不反驳。

    初夏炎热,但因接近傍晚,总有晚风徐徐。

    外面还是凉快的。

    他一直拖着她的手臂没放,到了校门口才松开,苏心玥气急败坏想打他,可能琢磨着打不过吧,到底也没动手,把自己的书包抢回来,对他龇牙咧嘴的汗的喊:“你到底什么事儿,要敢说没事儿我就薅你头发!”

    周营欠揍,笑了笑就跟她唱反调:“没事儿啊。”

    果不其然,苏心玥被气的跳起来揍他。

    他一边躲,一边趁机拽她书包,把她气的面目狰狞。

    两人闹了一会儿,周营才求饶。然后看见熟悉的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司机从里头把黑娃儿牵出来,狗子一见到他就开心的蹭人求抱,周营蹲下来抱它,摸摸它的脑袋以示奖励,然后笑着说:“它今天挺高兴。”

    司机说:“可高兴坏了,待在车里活蹦乱跳的,一刻都不停。”

    周营也高兴:“行,那我带着它,你回去吧。”

    司机应好,又问:“晚上要来接你吗?”

    “别了,我自己回去。”

    “好,那我先走了。”

    “行。”

    司机一走,周营牵着黑娃儿看向苏心玥,对方木着个脸,显然还没消气儿,脸色跟黑娃儿差不多。

    周营一乐:“苏心玥,你看这狗的颜色像不像你的脸?”

    “狗随主人,明显更像你啊。”她伶牙俐齿。

    周营暗道不错,终于会反驳人了。

    周营又问:“苏心玥,你怕不怕狗啊?”

    苏心玥微笑:“你都不怕,我还怕狗?”

    周营乐的不能自已,他哈哈笑了两声,笑够了才说:“行,那你先陪我给它去洗个澡,我有事儿跟你说。”

    苏心玥磨磨唧唧别别扭扭地跟着他走了。

    两人到了宠物院,把狗交给了工作人员,就坐在旁边等待,苏心玥这时情绪已散了,她背着书包好奇地问他:“它叫什么名字,黑娃儿?”

    “嗯。小名笨笨。”

    “还有小名?”

    “嗯,你没有吗?”

    苏心玥翻了一记白眼,然后吐槽:“你怎么给人取名这么不友好,又是黑娃又是笨笨,人狗子心里不定对你多大意见呢。”

    周营笑了笑,说:“这是它乐意的,刚开始叫它黑娃儿,它有时不应我,我就叫它笨笨,然后它可开心的就冲过来了,所以小名叫笨笨。”

    苏心玥简直无语:“你确定没有理解错它的意思吗,它有可能并不是开心的冲你过来,而是想咬死你。”

    周营装傻:“啊…?不会吧?”

    “………”

    苏心玥问:“它是什么品种啊?”

    “杜宾。”

    “看起来很威风。”

    “对。很帅,杜宾属于猛犬,很凶的!一般都是男孩子养的多,女生都喜欢萨摩耶柴犬一类的。”

    苏心玥说:“萨摩耶和柴犬都很可爱,但是杜宾看起来很帅很拽。”

    “你喜欢?”

    “女生都会喜欢的,只是养起来费劲而已。”

    周营笑了笑。

    他养了黑娃儿一年多了,每次洗澡都是他带它来的,此时黑娃儿站在澡池里看着他,眼睛滴溜溜的转,可爱的很。

    他看了眼苏心玥,说:“苏心玥,其实黑娃儿很乖,每次带它来洗澡都不闹人,它只是看起来凶而已,其实比很多狗都怂。”

    苏心玥笑,日常怼他:“对对对,狗随主人嘛。”

    周营也笑,没和她计较。

    …

    …

    两人从宠物店出来已是晚上了,沿着街道走了下,苏心玥抬头看看夜色,然后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周营说:“急什么,跟我来。”

    周营把她带到了一家烤鱼店,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后就拿了菜单。苏心玥犹豫不决的站在那儿,周营示意她坐下。

    苏心玥坐下了,又觉得不安:“周营,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问:“还能背出国民革命运动的兴起吗?”

    苏心玥皱着眉头回忆,觉得脑袋空空,好像记得起,却又抓不住。

    周营说:“苏心玥,你整天整天的埋头学习,再这么学下去你不得傻掉了,不给脑子放放松它进不去新的东西的。”

    苏心玥说:“所以?”

    周营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所以点东西吃啊,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点吃什么,把学习把成绩把把排名都丢到一边,你现在要想的是麻辣味儿的烤鱼好吃还是蒜蓉味的烤鱼好吃,人不活在当下,哪儿有力气去想未来啊?”

    苏心玥沉默了好一会儿。

    周营不由发笑:“怎么,我太帅了,看呆了?”

    苏心玥这才破功,哧了一声:“周营,你可真自恋啊。”

    他没反驳她。

    细想起来,其实周营很久没和她斗嘴了,他们俩刚认识那会儿,周营身上总带着男孩子的劣根性,见谁都欺负,见谁都嘴欠两句。可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了,苏心玥却很少再见到他跟别人斗嘴了。

    苏心玥把自己回忆的老泪纵横:“周营啊,你长大了,我好欣慰啊。”

    “……你是不是有病。”

    苏心玥笑,她说:“谢谢啊,周营。”

    男生不习惯她的腔调,浑身不自在地扭来扭去,嫌恶的说:“你怎么娘们唧唧的,正常点啊苏心玥。”

    苏心玥再一次老泪纵横,唉,看来等他长大还是太难。

    那天那顿饭吃的苏心玥很开心,她压抑自己太久,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周营还让她喝了一杯啤酒,酒精下肚,冰凉液体穿过肺脏,她有种成为大人逃离世界的快感。

    她总是给自己定了很多条条框框,但其实她比谁都喜欢自由。

    她说:“周营,等我上了大学,是不是就自由了,就不用再这么累了。”

    周营说:“累不累跟你性格有关系,跟上不上大学没关系。”

    苏心玥不认同,她说:“上了大学,我就不用再这么努力了。”

    周营仍然跟她斗嘴:“对世界有期待的人永远都有努力的动力。”

    她没听懂,或者说她不愿深想。

    她那时候,的确功利,但不自知,别人把她看的明明白白,只有她自己觉得她在先苦后甜。

    回家的路上,苏心玥脑袋有点发蒙,她倚在湖边的栏杆上休息,旁边有高高的栅栏,很安全,不用担心掉下去。

    所以周营倚在一棵树下,牵着黑娃儿,双手揣兜看着她。

    有女生觉得他帅过来要电话,握着白纸的手微微发颤,脸也涨的通红。旁边小姐妹低声怂恿,别怂别怂。

    周营也没直接拒绝,乐呵呵地说:“啊姐姐,我还在读初中呢,爸爸妈妈不让我谈恋爱。”

    两个女生不是他的对手,跟他不在一个级别没办法接招,两相一望,羞涩的跑了。

    周营笑的开心,他这人总是蔫坏蔫坏的,虽生了副好皮囊,可惜又多了张嘴,所以a中里真喜欢他的女生其实并不多。

    苏心玥看不下去,摇摇头说:“周营,你要不要脸,居然自称初中生?”

    周营笑:“怎么了,不像吗?”

    苏心玥:“哪个初中生像你这么…”

    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形容词,周营就追问:“像我这么什么?”

    苏心玥绞尽脑汁,也无法形容对他的感觉,那时的周营对她来讲是模糊的,很多年后有个词叫恋爱脑,其实形容苏心玥很准确,她这个人一旦喜欢上某个人就看不见别人了,哪怕别人再好再闪闪发光,也总是很难入她的眼。

    就像这时候的周营,明明陪伴她的时间比温宴林的还要多,但她也从未真正看到过他的付出。

    苏心玥索性放弃,说:“像你这么伶牙俐齿啊,周营,你要是以后不去说相声都可惜了。”

    周营一笑,“那你将来呢,想做什么?”

    苏心玥当时喝酒喝的有几分醉意,酒壮怂人胆,她就说:“写故事吧,编剧啊,作家啊什么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周营点点头,不置可否:“祝你成功啊苏心玥。”

    他那时虽然也喜欢苏心玥,但他也很了解自己的秉性,他是个自由洒脱的人,不可能永远喜欢一个人,或者说,他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三分钟热度的,所以他就没讲以后,没想以后。

    可是命运总有自己的定夺,他并不坚定就失了机会,很多很多年后,周营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和苏心玥之间,他其实是有机会的,就在这个时刻,倘若他不是那么的无所谓,也许后来结局会不一样,只可惜他当时没认清过自己的内心,也就失了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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