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添祯没料到他话说的这么直白,脸色变幻一瞬,不客气道:“我没想到现在警察办案,最先调查的居然不是有问题的的地方,而是先怀疑被害人。还是说这就是你们警察的办案方式?”

    “我说了这是例行问询。”沈商信没被这三言两语激怒,很耐心地解释,“立案再重新调查也是需要将前情提要交代清楚,这是每个案子要经历的过程。”

    “听沈警官的意思,我要不配合好好说,我姐案子还翻查不了了?”韩添祯冷笑问。

    此人不对。

    以沈商信和他短暂的两次接触下来看,他脾气谈不上太好,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三两句话没说就要翻脸。

    沈商信客气一笑:“当然不是。既然我们已经传召你,那就表示重查被提上日程。”

    “那你们照我提供的线索查啊,在这审我算怎么回事?”韩添祯相当无礼地说,“沈警官,我希望你们能抓紧时间查,被人放在眼皮底下时刻监视的滋味太痛苦了,我快要撑不住。”

    和一个月前相比,今天韩添祯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糟糕,眼底泛黑面容蜡黄,周身围绕着低气压,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个人卫生方面也差上好几个档次。

    现在的沈商信还有耐心:“我知道,那就麻烦你好好配合。”

    眼看韩添祯要压不住脾气导致局势近一步僵持住,刚好看完全部资料的容续不紧不慢从旁调解:“这半个月过够居无定所的日子了吧?”

    这句听似很突兀的话却恰到好处安抚住了韩添祯,他即将爆发的烦躁被轻飘飘拂开了,口吻仍旧沉重:“我怕被找到。”

    “实际上你从没有真正逃开过。”容续说出韩添祯真正恐惧的点,“你支付的地方大多在水昭岭附近的街巷,想做灯下黑,结果发现自己变成羊入虎口。”

    “你说得对,这半个月来我根本不敢睡,生怕睡着再也醒不过来,太累了。”韩添祯双手抱头揪住头发,片刻后抬头看向他们,眼底透着熬夜太多次没缓过来遗留的红血丝,“我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事,这么多天过去,我都坦然接受我姐的死亡,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缠着我?”

    容续安静的仿佛寺庙里高高在上的石像,和那些刻意被雕刻成慈眉善目的石像不同,他眼神偏冷更多是审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透彻。

    “你明白。”

    韩添祯的眼神闪烁了下。

    容续缓慢又肯定地重复道:“你明白。”

    “我?”韩添祯哂笑,配上他此时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活像个索命的恶鬼,“是你觉得我该懂,还是真觉得我懂?”

    这种话题一旦车轱辘起来意义并不大,沈商信刚要打断,就见容续不慌不忙放出张纸:“我刚说了,你最近半个月的支付记录都在水昭岭附近。”

    “所以呢?”韩添祯两手一摊,满脸不惧,“所以我该明白他们不断骚扰我、监视我的原因吗?”

    局势还是来到沈商信最不想看见的那类,他伸手挠挠眉心,不想让韩添祯狡辩:“你和在水昭岭里当酒保的jack关系不错?”

    韩添祯对答如流:“是啊,他是我同学的哥哥,经常一起玩。”

    “一起玩到你给他一次性转二十万?”沈商信把银行出具的明细摆到他面前,“你和纪今律说你大概什么时候收到安葬费来着?”

    韩添祯嘴唇动了好几下:“七月十三。”

    “那还真不巧,七月十一你给他转账二十万,七月十三你就收到水昭岭打来的二十万安葬费,巧到连数目都相同。”沈商信双手抱臂盯着他,“jack的银行流水明细还在调,相信很快就会明白他那钱花去了哪。”

    假使这其中环节哪里有问题,韩添祯绝对会露出马脚。

    “查。”韩添祯半点不慌乱,还很赞同的语气,“我真是求求你们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我给他转二十万,是他想开店我投资,毕竟我姐不在了,我总要为我以后多考虑。”

    “行,这件事等jack来了再问。”沈商信不是揪着不放的人,目前看来,韩添祯身上疑点有很多,“看看这个。”

    韩添祯先是恶狠狠瞪他一眼,这才低头看那张巴掌大的图片。

    “五个快递,分别在不同时间寄到了水昭岭,内容不详。据调查,是从这天开始你的身边出现了小尾巴。”

    此刻的韩添祯内心有过一瞬的后悔,早在调查他姐死亡真相时见证过这帮刑警刨坑问底的本事,这次举动有些草率。

    “他们收到快递和我有什么关系?”

    证据在前还能睁眼说瞎话,先前没发现这位年轻人的犟劲。

    沈商信好笑道:“你还非要我说个清楚,是吧?”

    韩添祯雄赳赳的气势像鼓胀的气球被针戳了下,咻一下泄气了,他满脸尴尬:“这都能查到啊。”

    “你以为你稍作伪装换五个人流量大的地方就查不出快递是你寄出的了?”沈商信问,在这个被洗去伪装的年轻人身上看见曾经见过的温和,“老老实实说说你寄的包裹里是什么。”

    韩添祯纠结地抠着手,如坐针毡。

    “是怕说出来我们不相信,还是怕说了会遭到报复?”沈商信考虑着他的后顾之忧,“不用怕,没事的。”

    “我姐…我姐打上小学开始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以前是手写,后来换成备忘录,我见过几次,她大概怕我看见了,就换到别的地方。”韩添祯舔舔唇,还是很紧张,“她去世后在我要求下你们查过她的全部东西,没找到日记,我以为她删了,也接受现实。可有天…我无意翻到被我闲置很久的一个邮箱,发现里面有一份快两个g的压缩包。”

    沈商信:“她的死和那些东西有关?”

    这瞬间韩添祯眼里有了泪水,强忍着不让其掉落:“对,她生前工作地方和水昭岭车程四十分钟,我一直以为她就在那没乱跑,没想到她在水昭岭还挂了牌。”

    沈商信喉间微紧,那家名叫迎欢的会所暴露在外的情况和水昭岭没半点关系,当时排查多回,没将两者挂上钩,也没从里面小姐嘴里听过水昭岭三个字。

    “沈警官,能给我纸和笔吗?”韩添祯问。

    那边容续默不作声递过来早备好的东西,被韩添祯接过很快写好又递回来:“这是我的邮箱和密码,你可以让人把东西下载下来。”

    沈商信当即叫了个人进来,把东西送去给燕初夏。

    “从我姐留下东西大概知道她有记录工作情况的习惯,后来小动作被人发现,警告未果遭来杀身之祸。”韩添祯胡乱抹去泪水,一个老爷们哽咽道,“我知道她是想靠这东西博得点好处,为以后生活轻松点。”

    万万没想到这东西成为她的催命符。

    “你知道后想方设法做出的这一切都是为让我们调查水昭岭?”沈商信能想到后续他的自导自演,如此一来,话题难免又绕回jack身上,“你给人的二十万是做什么的?”

    “让他用水昭岭的座机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知道没有充足的证据,律哥不会来找你。”韩添祯局促一笑,还有点莽撞的后悔,“你别怪律哥,他不知道我隐瞒的这些事。”

    沈商信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先在这反省反省,我们需要时间核实你邮箱里的东西,在你反省完前,别想着离开。”

    做错事接受惩罚,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韩添祯明白,也很配合。

    离开审讯室,被憋到不行的沈商信这次顾不得容续还在,先摸出根烟夹在指间,心事重重往办公室走。

    “纪今律未必不知道他那些小把戏。”落后几步的容续追上来说。

    沈商信当然知道,怅然道:“这估计也是他连续找储局两次才说服对方的原因。”

    提交的证据存有漏洞,是无法逃过储安国那等从基层干上来的老警察法眼。

    “你知道吗?韩恬菱这姑娘吧,长得漂亮心眼多,十五岁时父母吵架服药自尽,没亲戚愿意收留姐弟两,她就边上学边打工拉扯着小三岁的韩添祯。十六岁开始在街上混,十八岁正式下海,上个月死的时候刚满二十二岁。”

    没父母扛重担的日子,苦难有多少种,谁也说不清。

    在十五岁的韩恬菱心里,那时天就是彻底塌了,她身为姐姐,必须为弟弟扛起一片能继续生活的天。

    可这天抗得太累太难了,她想偷偷走捷径,结果尽头是阎王殿。

    容续这次没阻止他抽烟,只顺手推开窗户:“在云潭能将痕迹抹干净到这地步的人不多。”

    “听起来是缩小了范围,实际上…水昭岭的情况我们并不清楚。”沈商信很难不想起上次去的经历,偏头玩味一笑,“我在水昭岭看见过你。”

    容续视线在他轻吐烟雾的唇上扫过一圈:“怀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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