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她逃离那座院子至现在,不过一夜时间,就又被他逮到,这算什么?她夜间抽空出来游玩了一下。
几分愠色染上林犹今的眉间,朝暮察觉到了怀中人的情绪变化,他将林犹今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上下扫视了一眼她这一夜因为逃跑而变得凌乱的模样。
他的眼神与林犹今的眼神再半空中交汇,林犹今心脏像被扼住了一般,骤然一紧,他的眼神冰冷,令人突生害怕,又不知是否是蛊虫的原因,那种害怕像是有蚂蚁心脏上爬过,使人心生怜悯。
朝暮最后紧紧地盯着林犹今的脸一眼,便越过她朝楼冲二人而去。
一根隐秘的银线,自林犹今脚上的的铃铛和朝暮的小指相连,无人注意。
楼冲毕竟是与朝暮齐名的四大护法之一,一口鲜血之后,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他与朝暮素来不对付,他虽长于苗疆却鲜少触碰苗疆秘术,以此等控人心魂的蛊术不齿,其中对蛊术最佳的朝暮尤甚。
楼冲恶狠狠地盯着朝暮,可是眼前人眼神淡漠,他讨厌极了他这一副看谁都如同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晚媚突然冲到两人之间,以娇憨之态打着圆场。
“朝暮,我与楼大护法不过开个玩笑,你也是,不管着自己的女人,让她乱跑,我们只不过吓唬吓唬她罢了。”晚媚巧笑嫣然,她容貌不俗,身段亦可称为人间尤物,在九阳谁不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除了朝暮和玄师。
玄师对药理走火入魔,性取向不明,晚媚不曾放在眼里,倒是朝暮久而久之成为她的一块心病,一个耻辱。
晚媚眉眼间突变凌厉,越过朝暮的肩膀瞟了一眼林犹今,她此时使劲地移动身体,脚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朝暮移一步,挡住了晚媚的视线,晚媚仰头看了一眼如此护食的朝暮,自嘲地笑了一笑,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护食的他。
晚媚朝朝暮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朝暮,大事在即,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分,因为一个玩物和我们生了嫌隙。”
朝暮手指一转,晚媚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腹中似有恶虫咬噬,疼痛难忍,楼冲瞅准时机拿起手边的刀用力挥上,那刀刃竟生生的砍入朝暮肩膀半寸。
原本还在和脚上铃铛作斗争的林犹今,看见这一幕,傻在了原地。
鲜血顿时染红了朝暮半个肩膀,他今日穿的一身白,衬托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刀刃见了血,蛊虫也见了血,晚媚抽搐地更加厉害,在地上已是全然不顾及形象,如同一只蛆虫一般,楼冲见状,心中哪里能忍,意图将刀刃再入几分,生生卸了这人的肩膀才好。
谁知连半分力也用不上,手腕想被人扼住了一半,素来以力大无穷著名的他心中只觉耻辱,很快他腹中的蛊虫也开始作祟,他便也如同晚媚一般了。
朝暮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两人,半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所做所为,不过为一人,我轻易暴露我的缺点,是因对她有害之人,我皆可摧之。”
晚媚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女儿身,不及楼冲一般能够忍疼,她将嘴唇咬破了一个大口,却是毫无所觉。
“至于我与二位所谋之事,此时害怕的不应该是我,应是二位,这蛊虫事成之后,我会连同离心蛊一起为二位解,至于现在就当个教训。”
“毕竟,我真的很讨厌别人碰她。”朝暮手中在空中画一个圈,两人叫的更加惨烈了。
林犹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知作何反应,朝暮在她眼前缓缓起身,然后朝她而来,眼神还是和刚刚一样的冷。
她收回之前的话,她觉得朝暮与白泠不像,不过是未曾见过他此般冰冷模样,他对她向来是热枕的。
“你的伤”林犹今有意关心,话还没有说完,朝暮却是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我靠。”人突然悬空,林犹今不由得惊呼出声,“喂,你冷静啊,你好歹换只手抱,你不疼啊。”朝暮对林犹今的话置若罔闻,用轻功急掠出了过道。
身后华离心和楼冲的叫声此起彼伏,林犹今觉得自己的处境亦是十分堪忧。
朝暮带着林犹今进到了一间房间,其布局与他自己院子里的主屋,大差不差。不同的是,这间屋子显得压抑。
林犹今被他丢在床上,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还混着浅浅的木质清香。朝暮看了她一眼,身影一闪,进了一个隔间。林犹今起身试图移动一下脚,不出所料,带着铃铛的脚根本就无法移动半寸。,她又被囚禁了。
靠!!!才刚逃出来,她搁这和他玩过家家呢。
她不认命地挣扎了许久,意图将铃铛直接取下,又或者卯足全身的力去与之对抗,可惜都毫无作用。片刻之后她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人生。
隔间的门此时被打开了,朝暮换了一身新的衣衫,红黑底色神秘花纹,头发用银冠高高盘起,他又变成了那个苗疆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护法。不再如林犹今与他相处这几日那般柔和。
林犹今还注意到他腰间佩戴的银白色物什,一节一节似人的尾椎骨,围成几圈戴在腰上,手柄之上镶着一颗红宝石,她从来没有见过那般鲜艳的红色,像是鲜血一般透露着丝丝诡异,这应是他的武器,好像叫做玉骨鞭。
朝暮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他今日整个人都十分反常,一步一步都在林犹今的心上打鼓。
“姐姐,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每次他叫她姐姐,不是可怜撒娇,就是犯错求同情,只有这一次声音冷的能掉冰渣。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拘着我,我不愿意被你拘着,我跑了就这么简单。”林犹今也不是什么温顺性子,从朝暮扣住用这邪性的铃铛扣住她的脚腕时,她就已经在忍耐自己的气性了。
一句话即燃。
我不愿意这四个字不停地在朝暮脑中环绕,他想起许多年前那个潮湿阴暗的地牢里,他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痕,偏偏地牢阴冷,他整个人冻得发抖,疼得发抖。
他看见了一条分裂线,跨过去便是绝望的深渊,体内的离心蛊又在作祟了。
模模糊糊之中,他闻到了一种浅浅淡淡的香味,不应该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应该来自遥远的帝都,像鹅暖帐中,母亲哄他睡觉的味道,让人心安。
那是他回不去的家乡。
一双清凉的手触碰它火辣生疼的伤口,涂上舒爽的药膏,他紧紧皱起的眉心缓缓舒展,他好像看不见那不见底的深渊了。
有人轻轻地环抱住他,想靠近却又怕弄疼他,这人身上的香味可真好闻,朝暮想。
她抱的真松,朝暮觉得,她应该抱紧一点,融入他的骨血才好,他不怕疼,一点也不怕。
朝暮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一下是受伤的小鹿,一下又像盯上猎物的狼。
林犹今盯着他变化莫测的眼睛,自己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发怵的,毕竟她确实是打不过他的,偏偏这人长大以后,性子更是难以捉摸,一不留神便会发了疯的。
林犹今见朝暮最后的眼神变得危险,心中一梗,可立马他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在睁开时,仿佛刚刚那个危险的人儿是她的错觉。
他在忍耐,他在忍耐什么?林犹今想,但是她不懂。
朝暮缓缓走上前,走到床边,一撩衣袍在林犹今双腿前半蹲了下来,原本还半起身的林犹今见状整个身子直接立了起来。
“干什么。”她像是被侵略了领地的小猫一样,顿时炸了毛。
朝暮撩起她的衣摆,林犹今更急了,急忙去掩,却见他只是脱了她的鞋袜,如此,原本脚上的那串铃铛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上面一个硕大的“暮”字,闪着清亮的光芒。朝暮大拇指腹轻扶铃铛,顺着这个字的一笔一划,林犹今突见他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心中更觉诡异。
“把他拆了。”林犹今冒出这么一句,他对着自己脚上刻有他名字的铃铛笑,真的很奇怪好吧。
朝暮的笑僵在嘴边,握住林犹今脚的手暗暗收紧。
他突然起身抱住了林犹今,林犹今双手僵硬在朝暮腰腹两侧,对于这拥抱,她显然也是猝不及防。
“你”
“姐姐,刚刚楼冲企图碰你的时候,你的身体里的蛊虫跳动的厉害,姐姐可是有过什么害怕的经历。”
蛊虫?林犹今听到这个词之后,注意力显然跑偏了,她想起自己还被他下了蛊,顿时心中不爽利起来,挣脱这想要逃离这个怀抱。
谁知朝暮越抱越紧,真不知他看着不怎壮实力气居然这般大,林犹今是半点挣脱不得。
“我知姐姐不喜,上一次我已将同心蛊的作用去了大半,它不会禁锢你,姐姐看,你这一次逃离我身边不是顺畅的很吗。”或许是谈论到了令人不爽的话题,朝暮搭在林犹今下巴的脸往旁边一歪,林犹今脖子吃痛。
朝暮张嘴在林犹今的脖子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齿印,不深,末了他用下巴去轻蹭那排齿印。
她身上真正属于他的印记。
原本只他咬那一口疼了一下,现在他不停的蹭来蹭去倒又有点疼还带着细细麻麻的痒,林犹今受不住往旁边躲了一下。问道:“什么上次,你怕不是在撒谎,你什么时候解过这蛊。”
“你之前,在我房里醒来的前一个夜晚,你害怕的发抖,我想是同心蛊的缘故,它会唤起人们不好的记忆,姐姐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你都不用怕了。”朝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保证今日的情况也绝不会再发生。”
朝暮说话时,下巴一直搁在林犹今的锁骨上,说出来的话正对着林犹今的耳朵,一字一句敲进了她的心里。
她动摇了,有一瞬间觉得或许她可以和从前一样,不把他当作纸片人看待,而是当作这个世界她可以依赖的伙伴。可是偏偏又是想到了从前,什么狗屁害怕,二次阴影还不是你给的。
林犹今使劲推了朝暮一把,或许是她推的过于用力,朝暮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终于放开了她,只不过眉皱的几乎可以夹死一直苍蝇。
林犹今看着他那张即使皱眉也好看的让人无颜的脸,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那晚觉着做了噩梦,身上出汗粘腻可是清晨醒来确实十分干爽。
“我我那晚的衣服是是谁换的。”林犹今咽了把口水,眼睛紧盯着朝暮即将说出答案的嘴。
眼前人神色紧张,朝暮不由得生出一颗狡黠的心,“自然是姐姐觉得是谁,便是谁。”
“朝暮。”林犹今声音拔高,直接叫出了朝暮的名字,偏偏他还不饶人,“姐姐自是知道我的性子,我最是讨厌别人近你的身。”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林犹今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整个人濒临爆发的边缘,朝暮又说话了
“但是。”
他又凑了上来,“我知姐姐不喜,便让婢女为姐姐换的衣裳。”朝暮再一次抱住了林犹今,他似乎很喜欢抱她。
“下一次姐姐可不要再做噩梦了,不然我是不舍得让别人再碰你的。”
“姐姐可知我今日看见你脑子里第一想法是什么?”林犹今没有回话,她显然不想顺着他。朝暮抓住林犹今的手摸向他腰间的玉骨鞭。
“这是一件好武器,也是世间最坚硬的武器。”林犹今的手被朝暮抓着,在玉骨鞭上反复摩擦。“我想姐姐这么爱跑,干脆我将姐姐捆起来好了,就捆在这床上,姐姐一只陪着我可好。”
他声音低哑,林犹今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想要出声却被朝暮抢了先,“可是我害怕,姐姐说过最讨厌别人不尊重你,所以我害怕你讨厌我,但是姐姐,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你再跑,我真的会控制不住。
身上的手越收越禁,林犹今作势还要挣扎,朝暮却突然痛呼出了声,她挣扎的动作便僵在了原地。
“姐姐,你在动,我伤口就要裂开了。”
“你放开我,我自然不会乱动,它不就不裂了。”
“那是让他裂开吧。”朝暮耍小孩子无赖时,林犹今向来拿他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没有内力。”林犹今问道,这个问题,她一路上便十分想问了,楼冲当时已经因为蛊虫的原因,而内里气息紊乱,那一刀单反有点内力之人都可以将其弹开,可是朝暮没有,他生生地受了那一刀。
晚媚之前在灵落谷禁林所言没错,她之前也曾询问过他,却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久而久之也便不再关心了。
直至今日,那般血淋淋的肩膀,才让他直观的面对这一事实,在这个以武称霸的世界,没有内力,便是没有根基,即使他蛊术再超于常人,又如何立足,他又是如何在九阳存活。
“没什么,练蛊术有内力反而容易遭到反噬,便废了。”
他说的简单,好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一般,可是林犹今记得他曾经在地牢里壮志凌云的和她说过,他要当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侠,锄强扶弱。
那时的少年即使在世界上最阴暗的地方已不坠青云之志,不忘心中意气,林犹今向来都是一个情感淡漠的人,人背叛她她不会生气,只要不再靠近便是了。
此次再遇故人,她曾经想过,为什么在与朝暮重逢之前心中没有气愤,只有对那个场景的害怕,又为什么在遇见他之后,她仍旧能够与他和气相处。
是因为牢狱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她心里的印象过于深刻,她是这个世界的过路人,但是她真的希望能够改变那个少年,那个叫嚷着会成为大侠的人,不应该成为最后人人喊打喊杀的大魔头。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