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的出现是君珂没想到的也最不愿意他看到的,虽然她很庆幸刘长青还活着,但这也预示着久远的噩梦即将被人重新提起。
余净月和刘长青相拥而泣,君珂也被拉如其中,刘长青虽眼盲但始终认定她就是近水台二小姐余新月,怕她跑了似的紧紧拽着她的手不松开。
旁观者皆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认亲弄得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余净月把阿朝拉来,把她的手放在刘长青手中,伤心的道:“这是我女儿,阿朝快叫刘伯伯。”
阿朝乖乖叫了声:“刘伯伯。”
刘长青愣了一下,也握紧了阿朝的手:“大小姐竟已成亲生子了?阿朝,好名字啊。”
手上的劲松了,君珂想乘机抽出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刘长青却猛地拉住她的手道:“二小姐呢?可否婚配?这些年受苦了吧?”
余净月目光一顿,看了看君珂又看了看刘长青,有些迟疑道:“刘叔,你叫她什么?”
“二小姐啊,大小姐不认得了吗?”刘长青斩钉截铁的道。
他说的如此决绝,在场的人都向君珂看去,小八更是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连沈钰淙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探究的目光。
君珂淡淡的抽出了他握着的手,洒然道:“抱歉,虽然我也很想当什么小姐享福,但我这种人天生命薄无福消受,这位老伯是真的认错人了。”
刘叔急的又要去抓她的手,几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被余净月扶着,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你明明就是二小姐!”
余净月见他如此激动,没忍住又哭出了声,道:“刘叔,您当年失踪,有所不知,家妹已经被魔头害死多年,衣冠冢就埋在了后院数百年,我晚些时候带您去看看。”
而刘叔像受了刺激,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二小姐怎么可能会死,她不会死的···”
提及此事余净月擦了擦眼泪,心情沉重的道:“魔物已暂时压制,想必一时半会儿不会在冲破沈仙尊所设的临时结界,今日多谢蓬莱的各位仙友出手相助,若不嫌弃请到府上一叙。”
沈钰淙颔首道:“叨扰了。”
余净月点头,道:“阿朝把这里的百姓一并带入府内好生照料。”
阿朝把弯刀往腰上一别:“哦,好。”
沈钰淙看着君珂的神色在几人转身后垮了下来,甚至有些落寞,不知是同情还是夹杂了其他。
与之前潇洒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余净月的带领下,一群人很快来到近水台仙府,君珂跨入那一刻,就像进入了梦魇,耳边不停萦绕着两个小女孩不停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但都无济于事,再加上先前给百姓渡气,现在又十分虚弱。
余净月扶着刘长青走:“我先替刘叔准备房间,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咱们晚些时候在叙旧好嘛?”
刘长青坚持道:“先带我去看看老爷吧。”
“好。”余净月也不多做争执,道:“刘叔注意台阶,当年仙台被烧后您就不知去向,净月以为您也遭遇了毒手便在仙台再建后擅自做主给您置了个衣冠冢,与新月的坟挨在一起,我一会儿便让人去拆了。”
刘长青哭丧着脸抬手道:“不必拆。”
余净月依着他点头:“好。”
进了仙台府内,她吩咐人给各位仙君看座休息,自己便带着阿朝和刘长青去了后山祭拜,沈钰淙以祭拜余封之为由一同前往。
君珂坐在角落打坐静心,小八难得见她这么努力修炼,连给她递了杯水都没反应只好跟其他师兄聊天八卦道:“诶,师兄,听说这里两百年前被烧过是怎么回事?”
闲来无事的弟子们见他连这都没听过,不免心血来潮纷纷围坐在一起讨论。
“这事儿我也是听云祁长老说的。”一个师兄小声道:“据说当年近水台有两位小姐,一个就是如今的余宗主,另一位则在及笄之年就被魔头给抓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三年后来了个女魔头登堂入室,杀了余宗主不说还一把火烧了这地方。”
另一弟子道:“对对对,我听方长老也说过,那火烧了几天仙台上的魔眼便存在了几天,像是在监视。”
小八听得入迷,道:“那女魔头跟苍冥圣母相比谁更厉害?”
师兄白了他一眼道:“那女魔头就是苍冥圣母,只是那时候初出茅庐没人认识她罢了。”
“也对!”小八点头赞同道:“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只有她能做出来。”
“咚!”
一声轻响,小八朝角落看去,君珂毫无生气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脸色苍白。
·
悠悠青山,潺潺流水,近水台的后院修葺的还算清幽,四座旧坟相互依偎在一起,看上去也还算是圆满。
余净月走到第一座坟前,接过下人递来的香,祭奠道:“这是我阿娘,司无月。”
沈钰淙举着香一拜,对于司无月的大名也是有所耳闻,据说当年建造近水台时余封之取这名字也是为了她。
近水楼台——先得月。
世人皆知司无月在仙台的地位,令沈钰淙没想到的是连祭拜顺序也是她排首。
阿朝把香塞进刘长青手中,刘长青抖着肩膀深深一拜,道:“夫人,长青回来看您了。”
余净月插上香又接过下人递来的第二束,走到另一座坟前,叩首道:“这是我阿爹。”
沈钰淙颔首奉上一香,表示敬意。
余封之还在的近水台是远近闻名的‘第一仙门’,这并不完全归功于他资质过人的凌厉功法,也跟他首当其冲对抗魔族有一定关系。
分崩离析的魔族远比苍冥统一时的魔族更加难以对付,人人都可以各自为政,滥杀无辜,各地百姓常年处于水深火热中,是余封之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了各地安宁。
刘长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哑着嗓子道:“老爷····老爷····是我··长青回来看您了····对不起····现在才回来看您····”
余净月也掩面啜泣,一想起那天的大火,她心里就疼得难受。
等他情绪稍转,余净月又往右挪了一步,哭着道:“这是新月的衣冠冢,当年她被魔头抓走后没多久父亲就偷偷立了这座坟,无人知晓,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准备新月喜爱的杏花糕。”
余净月那时极力阻止,一个劲的否认妹妹去世的消息,人还没找到,只是被抓走了怎么就能判定一个人已经死了呢?她不信也不拜,直到父亲逝世,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刘长青伸长两只手臂颤颤巍巍的抚摸着身前衣冠冢,木牌上的字工整又严谨,布满老茧的手在每一个字上感受着:“是老爷的字···”
【吾儿余新月之墓。】
一排摸下来,刘长青更是伤心不已,不断喊着:“二小姐···”
阿朝虽没见过这几位早逝的前辈,但也跟着红着眼眶安慰道:“刘伯不用太过伤心,如今女魔头已死,大仇得报,他们知道泉下也可安息了。”
刘长青哭声一顿,扭头道:“哪个女魔头?”
阿朝跟着激动道:“那个叫什么苍冥圣母的,哦,好像叫君珂。”
沈钰淙接过家丁递来的香,正准备祭拜余家二小姐,就听见刘长青发了疯似的长笑,笑的涕泗横流,像是听到了时间最好笑的笑话,他道:“错了··错了···她不是女魔头···她是二小姐啊···”
沈钰淙手里的香兀的断成两节,一断在手中,一断落在地上,猩红的火星溅起,弹起渺渺轻烟。
“你说什么?!”余净月吓了一跳,拔高了音量,急道:“刘叔这个话可不能乱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朝也慌道:“刘伯伯,你定是被女魔头蛊惑了对吧?”
刘长青跪倒在衣冠冢前,摇着头道:“她就是二小姐···当年火烧仙台时我也在··”
刘长青痛苦的摸着自己的脸和眼睛,喃喃道:“那日与往常一般,我正在院中忙碌,老爷在厅内看书,忽然听到一阵爆裂声,再回神时整个院子都被罩在了黑雾之中,家丁们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碎了经脉,昏死了过去。”
事发突然,整个院落都被震得七零八碎。
刘长青没见过如此强的杀气,浓稠的血腥味携风而来令人作呕,从大雾之中走来一人。
君珂进来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丧失了,连呼吸都忘了,震惊让他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她冷漠的从门外走来,白色衣衫已经被血染红风干,远远看去像是故意染成的斑驳红衣,头发披散在身后被风卷起,眼里泛着赤红色的光,她右手提着一把缠着黑雾的黑剑,缓慢的朝余封之所在的正殿走去。
这是君珂被魔族掳走后的第三年,没有人知道她在魔族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可怕的模样。
“她刚走进正殿我便失去了意识。”刘长青痛苦的回忆着:“醒来便被人丢入了修罗道。”
“修罗道··”
众人闻之变色,不约而同的都用目光打量着他脸上的伤疤。
修罗道又被称为第二个地狱,不,甚至比地狱更恐怖,那里集齐了世上所有的残酷刑罚,人在里面根本没办法活下去,但为了让你继续承受折磨,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死,死了也会把你永远囚禁。
余净月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道:“怎么可能····”
说这些话的人若不是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刘长青她怎么可能相信自己最亲的妹妹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更不会相信她会做出弑父烧家的恶行。
“砰——”
正当大家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时,近水台结界轰然坍塌。
几人皆是一怔,不久便听到有弟子负伤前来。
“禀宗主,刚才不知何物冲了进来,伤了看守弟子,百姓们也相继昏了过去。”
“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阿朝道。
弟子摇头,呼吸逐渐艰难,猝然倒地,也晕了过去。
沈玉淙蹲下身伸手他灵海,表情凝重道:“梦魔?”
余净月和阿朝面面相觑,问:“何为梦魔?”
刘长青心情沉重道:“我知道,修罗道常用来折磨人的魔物,他手里的魇阵能让人陷入心魔,困在梦境里反复经历自己曾经最怕的东西,若是修仙者还能长眠,若是普通百姓恐怕只会被困在魇阵里活活吓死。”
“最可怕的是,这梦魔虚无缥缈自由穿梭于梦境之间,很难捉住他。”
沈玉淙表情凝重道:“救人要紧。”
三人面面相觑,点点头。
就算是有再大的家仇旧恨也都是过去式,大家当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还未动身,小八忽然跑了过来,急道:“师尊,安宁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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