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廖言言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大汗,咆哮道:“太累了!太累了!”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长棍,彻底摊在地上。

    顾垣双耳不闻,一个漂亮转身挥出剑花的旋儿随即停住,望着瘫倒在地的人,轻声催促道:“再练一会儿就结束了。”他瞥一眼不远处的教官,没注意到这边,紧接着使了个眼色给他,“喏。”

    廖言言忙擦了一把汗,拾起长棍,立刻起身练习,胡乱挥着棍子,嘴巴不停地说:“阿垣,这几天玉娘子怎么也不来了?”因为她的告假,这几日没有读书时间,自然就都变成了练武。这是廖言言最不喜欢的,他宁愿被玉娘子拧耳朵罚抄,也不想拿着棒子在烈日下暴晒。

    提到玉娘子,这几天的告假其实很突然。起初顾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认识玉娘子比其他人要早一些。犹记得那会儿跟着她读书的时候,玉娘子可是无论风雨从不告假,即便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会让她身边的小书童到顾府传口信,还会把作业布置好,绝不会是现在这种突然不管不顾的局面。

    顾垣蓦地想起顾晗来,第一反应是玉娘子和她之间定是有嫌隙了。

    廖言言自顾自地嘴里喃喃念叨,不知何时邢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他毫无察觉,只听邢兰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是觉得练武的时间太短了?”

    廖言言汗毛倒立,猛叫一声,回头看是邢兰,梆的一声,棍子吓得掉到地上。回过神来,赶紧捡起棍子,重新摆好姿势练习。其他人见状哈哈大笑,廖言言涨红了脸,再不敢碎碎念。

    只有顾垣在看到邢兰后,从她的脸上的表情看出了端倪。

    邢兰哼一声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勉强地做出笑容,看着他们耍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顾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才猛然想起顾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校场了。

    他望了望天色,刚过午后,平常的时候,邢兰根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他当即把棍子递给一旁的廖言言,悄悄地对他说:“肚子疼,去趟茅房。”

    廖言言丈二摸不到头脑,习惯性地接过东西,再一看,顾垣已经走远。他瘪着嘴,继续苦哈哈地练武。

    顾垣很快跟上了邢兰,猜到她要去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邢兰心里有事,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

    就这么一路从校场到书房顾垣都没被她发现,他亲眼看到邢兰推门进入书房,他躲到一边,片刻后,梅素也出现在了书房外。

    两人在书房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梅素先离开书房,顾垣望着她的脸色铁青,看上去很生气。而后,邢兰面无表情地跟着出来。等她们走远了,他蹑手蹑脚地潜入书房。

    一进门顾垣立刻嗅到一丝焦味,左右察看一番,发现茶杯中的灰烬。他又环顾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他把视线转回到桌案上,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有东西。走到跟前,顺手翻翻旁边摞起的书册,竟然发现了一张字条。

    他狐疑地打开它,上面写道:晗失踪,关大乱。

    嗡。

    顾垣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顾晗,她失踪了?她在哪里失踪的?关又指的哪里?他试图冷静下来,可脑海里不知怎的想的都是顾晗。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邢兰冷脸看着眼前的人,言语间是不满的语气。廖言言捏着衣角,突然很大声的回道:“顾垣刚才晕倒了,我送他回到房间,但是他看起来好像挺严重的!我我有点着急,就想找医官。”

    邢兰被他的嗓门惊得慌忙撇过头,没好气地呵斥道:“喊这么大声干嘛?”她虽然冷着脸,但听到顾垣晕倒了,脸色瞬间就缓了下来,焦急地说:“我去看看。”

    廖言言猛地点头道:“嗯!”

    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顾垣连忙把字条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离开了书房。

    廖言言拉着邢兰绕了好大一圈,邢兰默不作声,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招,快到他俩屋子时,廖言言走得跟乌龟似的,慢吞吞地走一步退两步。

    “你要是骗我,该知道有什么后果。”邢兰白了他一眼,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门。

    进门后,邢兰看到顾垣躺在床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顾垣听闻声音,睁开眼看到邢兰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虚弱地喊了声“兰官。”然后费力地要坐起来。廖言言眯着眼睛,见到顾垣立刻扑过去,装作心疼地落下两滴眼泪,“阿垣,你好点没?”

    顾垣被他猛地一撞,还真咳嗽两声,邢兰叹了口气,打发廖言言去找医官。廖言言担心地看了一眼顾垣,缓缓地退出房间。

    “这几天就休息一下吧!身体要紧。”说罢,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她一走,顾垣泄了气般,重重地躺回到床上,后背吓出了不少汗。平静了一会儿,他走下床,拿起桌上的冷水迅速喝了一杯才觉得好些。

    不一会儿,廖言言跑回来,探头看了一圈,发现邢兰不在,拍拍胸脯长吁口气。走到顾垣面前,夺过他手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地干了个底儿朝天。

    “吓死我了!你跑去兰官的书房干嘛?”他既担心又害怕。

    顾垣紧抿着唇,没有对他说实话:“找找玉娘子这几天为啥告假。”

    “就这?”廖言言心大,根本不会质疑他话里真假,“你就直接问兰官不就好了?她最喜欢你了,你问她还能不说吗?”说完还小声嘟囔,“真是的,要不是我,你今天可就得挨罚了!”话说回来,今天顾垣还是挺感谢他的,看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柔声说道:“明天请你吃包子。”

    咦?真的吗?”廖言言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可他哪有机会跑出去。

    “嗯,兰官让我休息几天,明儿我就偷溜出去。”顾垣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不过你得给我打掩护。”

    “没问题!”廖言言一拍胸脯,高兴地应下了差事。

    -

    自打那日宿霖亲临舜天府后,本以为能掀起波澜的科考舞弊事件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

    玉诗澜依然觉得这事情会有转机,虽然仍对霖相持有怀疑态度,但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每日卯时起在舜天府外静坐,一连几天静坐的队伍渐渐壮大,到后来将近百人的规模。科考榜依然没有撤掉,但是听闻此事不满此举的学子们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而此时此刻最难受的莫过于裘开凤了。宿霖是来了,可是又好像没来。她不想惹一身祸,这几日在府衙里如坐针毡,外面申冤的人太多了,她每天都在祈祷,希望来个人来拯救自己。可惜,直到现在却连个救她人的影儿都见不到。

    玉诗澜汗流浃背,明显感到精神不济,连着几日被太阳暴晒,她吊着口气就勉力支撑。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熙攘声,她缓缓睁开眼,身后有人挤进来,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玉诗澜身体微微一晃,手撑住地上站起,稍一停顿,等站稳后看向身后的人群。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周围,片刻后,终于见到了一顶轿辇。扒开人群,焦急地走上前,狠狠地剜一眼旁边的小仆,“你们怎么不拦着点?”

    小仆吓得地低下头,胆怯地回道:“小的劝过了,可”玉诗澜挥手打断她的话,只见玉溪桢已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一头已经花白的头发,见到她时,笑得眼角皱纹加深了许多,玉溪桢虽已年过六十,却精神矍铄,这些年不过问朝堂之事,只一心在家吃斋念佛。她昨日才听说玉诗澜的事,心疼孙女,一早就从别院赶过来。

    “祖母,我……”玉诗澜的话才说到一半,玉溪桢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都明白。

    玉诗澜这才看清楚,今日玉溪桢穿的竟是朝服。她愣了半晌,玉溪桢知道她在想什么,安慰道:“这等事,怎可不告知祖母?”她一向惜才爱才,辅佐了太上皇大半辈子,如今碰上官场这等龌龊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玉溪桢顿了顿,环顾一圈,接着推开她搀扶自己的手臂,长臂一挥甩开衣摆,径直走到了堂鼓前,拿起鼓槌铿锵有力地敲了三声,同时高喊道:“有冤!”

    震天响的鼓声,透过人群似乎传得更远。不远处的坊间拐角处,一人见闻后,匆匆地消失在尽头。

    顾垣拨开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玉诗澜跟在玉溪桢的后面,扶着她慢慢走回原来的地方,跟她一起坐在了地上。他蓦地想起前段时间的任务,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他回过神来,又想到了什么,正要转身,却看见了一辆马车。

    车上的人掀开了帘子,她的目光透过遥遥的人群中发现了他。

    是萧思妤。

    顾垣怔住了,不知是否要假装看不见。萧思妤的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情绪,他想走,却被拦了下来。

    “世女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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